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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体学视角的《白象似的群山》中人物关系

2021-11-25林紫薇

现代交际 2021年11期
关键词:白象人称代词

林紫薇

(黑龙江大学西语学院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白象似的群山》(Hills like White Elephants;以下简称《白象》)于1927年发表并被收录在厄内斯特·海明威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中。情节简要到以一句话可以总结:在西班牙偏北部的一个火车站里,一个美国男人和一个年轻女孩吉格边等车边讨论女孩是否要去做一个简单的小手术。等车过程中,男人一心想要说服吉格接受手术,然而吉格的态度一直犹豫不决。故事采用了经典的海明威式“零度结尾”,作者以吉格的一句“我很好,我没什么事。我很好”平淡结束全篇。

作为美国著名的现代小说家,国内外学界对海明威及其作品的研究热度一直不减,但是绝大部分的学术关注都聚焦在作家的写作风格与写作手法上。事实上,海明威的作品都有大量的人物对白,辅以较为简单的情节、极具象征意义的地点设定。以《白象》为例,小说中采用了隐晦却不失戏剧性的人物对话,以呈现其别树一帜的冰山写作技巧;但是从对话方面说,对人物对白中反复出现的词语、代词与句子的学术关注鲜少,这为本文从文体学中词汇与句法重复入手分析人物关系提供了研究视角。以文体学为理论切入点,通过量化研究男女主人公对话模式中的语言重复现象,即词语重复、代词重复与句子重复现象,分析人物间对话模式,进而解读人物性格与人物关系,最终得出男女主人公关系处于失衡状态的结论。

一、词语重复

《白象》全文仅用1455词,篇幅不长,因此读者很容易注意作者对某些词语的重复使用,而正是这些词语的重复为读者揭开男女主人公“哑谜”一样的对话提供了线索。例如,“像白象”(like white elephants)这一短语全文共出现5次,且小说的标题就取名为《白象》,“像白象”一词在阐释主题上的作用可见一斑。对于“像白象”的措辞选择不仅基于群山的外形与白象类似,更是基于“白象”一词自身的内在含义,因此为《白象似的群山》(hills being like white elephants)而不是《看似白象一般的群山》(hills look like white elephants)。[1]在二人对话中,女孩吉格也对群山的描述进行了限定:“they don’t really look like then except through the trees.”(只有透过树林,群山才看起来跟白象一样。)在女主人公将话题引到“白象”上时,男主人公却没有选择正面回应,而是回道:“Should we have another drink?”进而将二人对话的主题引到堕胎手术上。[2]这里不难看出,男主人公对窗外的山是否像白象并不感兴趣,他心里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女主人公的堕胎手术。[3]因此,他想方设法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于是他岔开山和白象的话题,提议再喝点什么,进而有机会说服吉格手术。

停留在文本层面的读者,很难凭小说作者给出的信息去进一步解读白象背后的隐含意义。[4]结合北美的文化语境,白象不仅是稀缺的圣物,也是对昂贵却难以负担之物的隐喻性指代。虽然一些学者将故事中的美国男子解读为“消耗巨大”的代名词,但归根结底,女孩吉格腹中还未出世的孩子才是情节发展的主要矛盾,也是阐释二人对话的关键。[5]

二、代词重复

1.名词性代词it的重复

名词性代词it在全文共出现56次,其中多数指代照应或环境指示代词参考。例如,在小说开头交代故事背景时:“The express from Barcelona would come in forty minutes.It stopped at this junction for two minutes.”而代词it一般代指环境或气温,如温度非常热“It was very hot.”除以上两种指代情况外,《白象》中最为突出的it用法是情景上的指代用法。全文it共重复24次,代指故事中并没有出现的事物或没有明确命名的东西,如二人谈论的引产手术。在《白象》中,这种模糊的it通常代指男子口中“并不算是手术”“简单的”的引产手术。这种模糊性指代不仅显示了男子与女子关系的亲密程度,也体现了手术难以言说的性质。在代指手术时,多次都是由男子发起话题,劝说吉格接受手术,侧面证明男子在这段关系中贪图享乐、不愿负责的态度。

2.人称代词的重复

小说中第三个重复出现的代词就是“I”“you”“we”等人称代词,全文共计重复137次。可以说人称代词在整篇行文中是无处不在的,而且由于单数与复数人称代词(we,you,I)在男女对话中的出现次数极不均匀,其分布也至关重要。例如,关于两人合称为“我们”(其中以“we”出现23次,以“us”出现4次)的情况要远远小于以单数人称代词的频次。女孩吉格口中出现近三分之二比重的复数人称代词,从侧面暗示她对二人的关系更为在意。相对之下,男子和吉格以‘I’自称的情况分别是男人34次,女孩25次。即便如此,男子依旧处于二人对话中的主体地位,女孩处于话题的客体地位。男子以“you”称呼吉格29次,而吉格以“you”称呼男子14次;男子是吉格的二倍,进一步证明了吉格在这段关系中的弱势被动地位。吉格以“me”自称6次,男子0次,二人谈话的中心主要聚焦在女孩及其腹中的孩子上,而非二人的情感关系上。

当二人探讨饮酒与术后二人的未来等话题时,复数人称代词we间歇性地出现在文本中;可是当话题转移到引产手术和吉格接受手术的原因时,复数人称代词we反而被单数的me取代了,吉格说:“我不在乎自己(I don't care about me)。”吉格断言因接受手术才使得“我们不能拥有一切”时,we又一次出现在吉格的对话中。从吉格的回答中,反复对于we的消极意义使用和everything的复义使用延伸了她对于二人不能再拥有一切这一决断的可能性,不仅是由于她腹中的胎儿或二人已经出现裂痕的关系,而且可能是由于男子和吉格构成的we被划分为单数的I和you了,因此二人才没有未来。人称转变后,故事中二人关系的下降式发展,复数人称仅出现最后4次,并且故事也随着吉格最后一次的单数人称I与宾格me的结语走向了终结:“I feel fine.There's nothing wrong with me.I feel fine.”[6]278

三、句子重复

从小说开篇,作者就选取了较为客观的第三人称有限视角进行叙事,并没有叙事者“我”的主观评论和感受,而是以照相机一样的镜头向读者展现男子与女孩之间的动作与对话。整篇小说的语言极为简洁,叙述较为客观。以主人公为例,全文除去对男子的美国国籍作了交代以外,读者对主人公的人物背景及人物关系便无从得知了。从句式上看,二人对话多用简单陈述句形式,都对某一表意相同的句子有不同次数的重复。

以吉格为例,文本中的句子重复包含了吉格提出的一个条件句的七种变体:意为二人是否还能回到从前和好如初的条件句,如“And if I do,you'll be happy and things will be like they were and you'll love me?”[6]274而在吉格第七次重复此句时,一改条件句的语法形式,以宣言式的陈述句出现:“我会做手术的,一切也都会好的。(And I'll do it and everything will be fine.)”[6]274随之,吉格自说自话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并臆想自己接受了男子的条件接受手术后,二人的关系也会和好如初。而这一语法上的转变,间接证明了在男人的多次游说后,吉格决定接受手术。

全文中男子重复了六次意为“如果你不想做,我不想勉强你去做(手术)”。第四次重复时,措辞稍有改变:“I don't want you to do it if you feel that way.[6]277第五次时,这次的重复是从一个有条件的连词开始:You've got to realize that I don't want you to do it if you don't want to.”[6]273六次同义句的重复,加上短语的添加,不仅加重了男人为了劝说吉格接受手术的愿望之强烈和态度之决绝,也侧面暗示吉格对于手术犹豫不决、想要留下孩子又想要继续二人关系的犹豫态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男子不断地游说后,吉格最终做出一次看似强烈的反击:“Would you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please stop talking?”[6]278这句话看似以命令的语气陈述的,但would这一情态动词的选择和七次please的重复,反而加强了言者语气中的紧迫感与无力感。看似吉格对男子的一次反击,实则体现了她被动、顺从的地位,不得不听从男子的建议,选择堕胎。

四、结语

文体学理论为文学作品研究提供了更为新颖、客观的切入点,而其中关于小说中人物对话的词法、句式研究也为分析诸如《白象》一样信息量不那么丰富的、较为客观、对话较多的文本提供了全新的研究视角。本文从词汇重复、句子重复、问答模式三个角度分析《白象》中男女主人公的对话,可以得出有关男女主人公的性格特点及二人的人物关系,即男主人公较为自我、不负责任,只贪图个人享乐,在二人关系中处于较为强势的地位;女主人公性格软弱,耳根子软,为维持二人关系一味忍让屈从,处于弱势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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