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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各异的珍泉往事

2021-11-23陆昕

中国收藏 2021年11期
关键词:通宝罗先生钱币

陆昕

在今年第8期《中国收藏》杂志中,笔者曾与诸位分享了手中珍藏的两封戴葆庭先生致骆泽民先生信札。而通过对所收藏的这25通戴先生致骆先生信札的释读和整理,笔者按时间顺序基本梳理出了一条脉络,进而发现内容具体详实,对了解上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钱币学研究状况及研究环境、钱币学研究组织的建设与发展、钱币研究出版物的出版与发行、钱币市场的走势与价格、钱币经营者的交易与互动,以及珍稀钱币的流传经历与来龙去脉等等都大有裨益。

例如今天要分享的这封信,写于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原文如下:

泽民兄台鉴:

接示敬悉。退下龙凤折三,已照收到。精者以后有时呈奉。裕民浙钱、大泉当千等品容后再呈。兹另呈天策府宝一枚,即兄原让者,到乞台收即复。是泉不一定要让,思售贰百数拾元,最少乞以贰百元售出。若贰百元以下,则无论如何不售为要。令弟处刻去信询问,如来信需款,立照尊嘱汇去壹百元不误。但乞原谅。大宋与政和友人均评为叁百元,照尊意五百柒拾元。又以不甚特美之故,总觉太贵,不得不再请求核短。弟以为两品五百元,已属至高之价。乞兄以五百元让我何如?再多总觉无可再多了。务乞鉴其愚诚,出价已高,不以斤斤较量为责,是幸。兄幸又获皇统孤品,则天显已属第四品,或如重熙之多量出土,请求出示代价为幸。大辞典此间至少卅元,仍乞以念五元代为售去为祷。印坏一部,如万一不能马虎售去,则分作贰包,挂号寄至上海梅白格路医药书局掉换可也。余后告。即颂

时祺

新得之可让者,仍乞不弃,源源赐知或赐寄,幸何如之。大宋、政和者若以五百元能让则甚好,否则候示退呈。幸乞见谅,祷祷。

弟葆庭顿首

七月七日

字里行间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呢?

“天策府宝”:与之缘分颇深

民国时期,戴先生和骆先生分别居住在上海和北京。当时他们之间的钱币交易主要是通过书信往来,泉品也是随信件邮寄给对方,为安全起见均以挂号信寄出。这封信提及的泉品很多,有好几枚都是大名誉品,甚至孤品。这些大珍品的流转,包括交易价格也被如实记录下来,是珍贵的一手资料。比如:“大宋与政和友人均评为叁百元,照尊意五百柒拾元。又以不甚特美之故,总觉太贵,不得不再请求核短。弟以为两品五百元,已属至高之价。乞兄以五百元让我何如?再多总觉无可再多了。务乞鉴其愚诚,出价已高,不以斤斤较量为责,是幸。”其中“大宋”指“大宋通宝背当拾”,“政和”则指“政和重宝铁母”,这两枚钱都是珍品。两位先生曾书信往来并商洽多次,最终戴先生还是如愿买到了。

1939年戴葆庭先生致骆泽民先生信札。当中提及的泉品不少,包括好几枚大名誉品甚至孤品。

再如,信中提道:“兹另呈天策府宝一枚,即兄原让者,到乞台收即复。是泉不一定要让,思售贰百数拾元,最少乞以贰百元售出。若贰百元以下,则无论如何不售为要。”这枚钱原为骆先生让给戴先生的,戴先生打算再托骆先生以不低于贰百元的价格出售。“天策府宝”乃五代十国古钱中的大名誉品,是马殷受封天策上将军后铸造的。该钱制作浑厚,钱文真书旋读,除铜品外还有铜鎏金的,存世极罕见。

戴葆庭先生与铜鎏金“天策府宝”的缘分颇深。据笔者考证,他至少曾过手了两枚。第一枚的出处及流传经过,王建训先生在《足齋泉拓》第二集中有记述:“天策钱数年前在金才记见三品,一为鎏金者,均系河南新出土之品。初沪上盛传河南出土天策府宝及乾封泉宝大铜泉,未数日遇金才记小主于其肆,则此数泉均为彼所得。索价二千金,后以一千六百金售与足斋。其鎏金者现归沐园。”这段话明确表示河南出土了三枚“天策府宝”,其中有一枚鎏金,初为金才记所获,后被戴先生以1600元全部买下,最终又将鎏金的那枚让给了罗伯昭先生。

另一枚的经历则可以参考《珍泉集拓》中罗伯昭先生的跋:“此鎏金天策出土长沙,蔡季襄得之,后由葆庭归余。余按此泉比普通天策加丰。”可见其是从长沙出土,经蔡季襄、戴葆庭二位先生递藏,后归罗伯昭先生收藏。而且罗先生认为鎏金的比普通铜品更大、更厚,说明鎏金的很可能是样钱,用于宫廷赏赐之用。1949年后罗先生将他的绝大多数藏品捐给了中国历史博物馆(即现在的中国国家博物馆),其中就包括这两枚鎏金天策府宝钱。

“皇统元宝”:终得好归宿

该信中戴先生提及“兄幸又获皇统孤品”,意味着骆先生有幸得到了“皇统元宝”孤品大珍,戴先生向他表示祝贺。自清代乾嘉以来,金石考据蔚然成风,这个风气也深刻影响了民国时期的钱币收藏和研究。当时泉界对于孤品、创见品的发现非常重视,因为能够证史或补史之阙。

这枚“皇统元宝”是金熙宗完颜亶皇统年间(1141年至1149年)所铸,钱文玉筋篆,右旋读。有关它的发现和流传经过,骆泽民之子骆俊生先生有过详细记述:“家父说:是1936年12月1日沈阳家中长兄骆文元寄来的。他买自法库县王云峰手。王氏由160多斤古钱中挑出,在我手中保存了多年。1943年售与李映庵君。时联币3700元,约合银元400元。此钱解放后辗转又经家父手,由中国历史博物馆(现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从骆泽民先生手中购得此钱,李映庵先生随即在1943年《泉币》第十八期中撰文:“皇统元宝篆书小平钱,民国廿五年奉天法库县王云峰所得,售于北京汇钱堂骆泽民,又转售于余。曾经详细检视,紫铜质地,沁绿密度,均十成交代。惟皇字从目,似乎高古,篆法玉筋,而茂密不及阜昌,宝字长冠,实开金钱之先河,纵非海内孤物,亦毛公鼎后出,一时无两。”文中他详细描述了这枚钱币的铜质、锈色、状态,分析了钱文的书体、风格,他甚至将此孤品大珍现世的重要性视为可与发现毛公鼎相比肩。

作者购藏的“天显通宝”原拓与日本知名藏家小川浩先生致骆泽民先生的明信片。

在李映庵先生购入之前,戴葆庭、罗伯昭等大家均有意洽购。在笔者收藏的戴先生给骆先生的信中他多次提及此泉。罗先生也曾与骆先生议价商谈,但终未能成交。后来,罗先生撰文记述了追求此泉的经过:“昭按二年前(1941年),杨成麒、李庆裕二君尝介绍余购此泉及天显二品,索价八千,余还价六千,未有成议。而申京汇水忽高涨数倍,事随中置。今归李君,亦叹物各有主。然李君求泉若渴,亦庆此泉得所。申友有议其篆法不合者,然經杨李戴马诸君法眼审定,又何疑哉!”

按照罗先生的描述,此钱在当时也有人以“篆法不合”而提出质疑,但经过杨成麒、李庆裕、戴葆庭、骆泽民、马定祥等多位钱币大家亲自审定,均认为是无可怀疑的真品!所幸此珍泉最终归国家博物馆收藏,是最好的归宿,让我们都能一睹其芳容。

“天显通宝”:辗转流落海外

骆泽民先生曾收藏过的另一枚大名誉品是“天显通宝”,为辽太宗耶律德光天显年间(927年至936 年)所铸,钱文隶书旋读。“天显通宝”虽然旧谱有载,但实物不知所踪。在骆先生得到这枚之前,只听说日本有藏。所以,郑家相先生在《辽钱考》中云:“张氏《钱志新编》载之,李氏《古泉汇》存其目。张氏之钱,今不知落何所矣,近惟日本有之,列入泉谱,虽未见原品,据闻甚佳,吾国诸泉家均未有也。”

在戴葆庭先生致骆泽民先生的这封信中,提及骆先生所藏“则天显已属第四品”,应该是指郑家相先生所述的旧谱所载加上日本藏家所藏,共计三品,骆先生此枚则属第四品。

关于骆泽民先生如何得到这枚“天显通宝”钱,以及其后来的去向,骆俊生曾撰文回忆:“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期,此珍泉系得自北京王春福,泉价600大洋。而王春福最初以100元购自周某。此泉周身绿锈,间有红锈斑驳其中,‘天显二字之间自钱外缘向中心有裂纹一道,用放大镜方可看出。骆氏随身携带此珍泉六七年,其间方若、方天仰、戴葆庭、李东园、马定祥、杨成麒、李庆裕、程伯逊等诸位泉家及钱商,均先后观赏,一致鉴定为真品。大约1942年前后,此珍泉卖给了日本收藏家大川铁雄先生。泉价合日本金7000元(相当于银元3000)。大川氏得此珍泉后便有‘天显堂主之称号。”由此可知,这枚大珍品最终仍未能留在国内,实在令人唏嘘。另据日本泉家平岛春水先生称,大川铁雄先生去世后,他的遗藏已全部捐给了日本文化厅。

笔者查阅了所藏的这批戴葆庭先生致骆泽民先生信札,其中有4封信均谈及此泉。戴先生也曾出价求让,估计由于双方价位有所差距,终未达成。此泉的拓片也被戴先生收录在其《珍泉集拓》《戴葆庭集拓中外钱币珍品》等著作中。今年年初,笔者赫然于一场拍卖会预展中见到此枚大珍的原拓,与一件日本知名藏家小川浩先生致骆泽民先生的明信片一道上拍,于是不计成本,奋力拍得,也算是弥补了一些遗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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