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拳文化符号探究
2021-11-23沈梦璐李世杰
沈梦璐 李世杰
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 上海 200082
1 咏春拳中的文化符号挖掘
1.1 精神文化符号——创拳人物
关于咏春拳的起源,学界一直有着不同的声音。从咏春拳的技法特点来看,原地扎二字钳羊马时,下肢脚尖内扣会形成三角形框架,在受到对方较大力量进攻时可以很便捷地腰胯拧转成偏身马,再加以各种上肢动作配合,达到“避实击虚”“以柔克刚”的效果。咏春拳的技法特征能弥补身体比较单薄瘦弱、力量较轻女性的生理特点,从而达到“扬长避短”的技击理想。[1]从女性创拳的角度分析,“五枚师太”“严咏春”的传说最为广泛。跟据梁挺《咏春拳》书中记载:而五枚于大凉山白鹤观,每日是如市,因与严二父女贸易,渐且稔熟。时先师年已及笄,有当地土霸某,涎其姿色,恃势迫婚。父女二人日有忧色,为五枚法师洞悉其由,因怜其遇,许以传技保身,使该土霸俟能除,粱氏婚约后始赋于归,由是即随五枚返山,日夕勤修苦练,技成乃约土霸比武,卒将土霸击倒。自此五枚云游四方,频行殷殷诫以严守宗风,待婚后发扬武术。[2]严咏春参照蛇鹤相斗时蛇的缠绕吞吐动作,创出以手腕变化来化解对方进攻的手法启发灵感创编,从而创编出早期的咏春拳。在严咏春与梁博涛结婚后,传授其丈夫梁博涛,后来在连城县设馆授徒。此虽为传说,无法深加考证,但在咏春拳诸多传承脉络中多将严咏春尊为祖师。如武术中诸多拳种一样,后人因尊崇先祖,易往先驱人物中加以传奇色彩,使其成为本门的精神符号为后人所追求,无形中对后人进行教化。
1.2 技艺文化符号——黐手
“文化是符号的母体,符号是文化各种形式之间的沟通工具”。[3]咏春拳中的黐手分为单黐手和双黐手,双黐手和其他种类拳种的对练、对打相似,如太极推手。练习咏春拳时要掌握“小念头”“寻桥”“标指”三个拳套,而黐手是把三个拳套的技法揉合到一体,参与到实战的对抗变换中使用。“小念头”是学习咏春拳的入门拳法,念头是提醒习练者在练习中要体会习武的态度与品格,身、心都需要“正”。在原地练习中注重手法的运用于变化,主要运用圆形防守、旋转接触的防守手法和直线进攻进攻手法原理。“标指”是中级拳套,在小念头攻防手法灵活运用的基础上加入转马的腰、桥、力的功夫,发力时放松如蛇行,击打中则刚猛凌厉,可近身短打和中、远距离的进攻。“寻桥”在前两者进攻的基础上加以延续,注重对抗时的整体动向、距离、时机等方面,强调追形不追手。黐手的训练正是将这三个拳套放入实战中进行拆分运用与吸收。初接触黏手时,看似与压腰与推手一样,像是角力。其实它已进人了“托上压下,打左拨右,下伏上打,一伏二打,抢中守中,前留后固”的训练中。在训练时要求习者达到拳诀中要求的“动如猛虎.静如泰山;沉肘落膊,双桥兼顾;耕拦摊膀,黏摸荡捋;标指打手,真击缠打”。[4]咏春拳的黐手对抗灵活的把拳法散式与拳套组合运用起来,在绵长的传承中保留了传统武术的技击属性,使咏春拳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和生命力。
1.3 物器文化符号——木人桩
木人桩是咏春弟子高阶段的训练辅助用具,据传曾被视为咏春拳秘技。木人桩以木材为料,加以桩手、桩脚模仿真人进攻的肢体动作。其又分为死桩与活桩,死桩是把木桩三分之一埋住固定,只有稍微松动;活桩是在木桩横向钻孔,用两条横木串起悬挂起来,保持适度的反弹力。明清时期粤剧武生习武成风(诸如黄华宝、大花面旗等咏春拳宗师),因受朝廷禁武打压,只能在狭小的红船内练习,为了满足对抗条件,便把木人桩搬上红船内练习。据传早期佛山咏春拳在佛山时,木人桩法有140个动作,按不同的训练目的分为十节。后来叶问由佛山赴港开馆授徒,觉得木人桩法动作过多,于是便把它们重新排列为108式(108与星象相合,所以中国人人比较偏爱这个数字)。[5]咏春拳谱曰:化拆寻对手,有师更需求;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木人桩技法强调把咏春拳三个拳套精华融合至其中, 对桩练习时因桩手限制,手法自然以“守中用中”为原理。虽然木人桩为静态伫立,但是可以提高练习者对于手臂触觉的灵活度与整体框架对抗感觉。长期练习可以加强手臂硬度,以及训练“手、足、肘、膝、肩、胯”的合力,加快自身技法力度、准度、虚实、手脚寸劲的提高。
2 咏春拳文化符号的意指探析
2.1 精神文化符号解读
某些特定人物的性格特征和特殊能力也常被人们用来象征与其相似的特定观念和事物”。[6]在中国语言中,“孝”字最早出现于金文,由“耂”(老)字与(子)字组合,表示晚辈对长辈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帮扶或敬重的关系。[7]“未曾学艺先学礼,未曾习武先习德”中国传统武术中非常重视武德的建设,武德也是武术文化层的重要符号之一。咏春拳起源说中,严咏春每日跟随父亲严二前往集市卖豆腐,这本身就是“孝”的体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长期认同“百善孝为先”,正是因为严咏春的“孝”,才会在深处欺凌危机中得到五枚师太的“行侠仗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习武者中“侠”是至高层次的追求,中国武术中的“侠”文化是传统文化的一道浓墨重彩。这次的危机化解中,也成为师徒二人的相互认可选择的契机。师徒制是中国传统社会技艺传承的重要制度,在武术的传承中更为明显。师徒制里面其实已经蕴含了武德和礼仪以及武术在长期流传过程中的种种习俗。[8]师徒二人分别时把“严守宗风,发扬武术”的责任交至严咏春,同时这份责任感也随着咏春拳历代传承过程中落在每一位传承者肩上。精神符号经历时间积淀下的精粹,是被铭记的一种集体契约,前人的精神是一种无形力量鞭策着后代励精图治。
2.2 技艺文化符号解读
任何一种有生命力的文化都有自己的文化之本, 传统武术的当代发展同样不能没有自己的文化根本。我们坚定地认为技击就是传统武术之本。[9]人在认知能力较低的原始社会与自然界竞争,在古代残酷的战争中与同类竞争。这种围绕着竞争的对抗中,武术才得以衍生和发展。因此,技击是武术的本质属性。“技击”可以较为宽泛地理解为身体应对环境的实用操作技术。它的本质内涵就是肢体冲突时的身体应对技巧。[10]中国传统武术技击的理念与西方搏击不同,打就要流血、伤人,武术一度成为统治阶级禁止的产物,因此“止戈为武”导致习武者心中尚有“点到为止”的习惯,甚至可以只通过“练”来分出高低胜负。近代“土洋体育”之争中,面对各国不同的技击术,传统武术在国人心中的至高地位有所质疑。近几年,“徐晓东、雷雷、丁浩”事件也引起了人们的反思。咏春拳是以打练为一体的拳种,没有只练不打的说法。咏春拳的基本功是将实战技巧拆分至“散式”与“拳套”中不断练习,黐手是将基本功的技术得以实际运用的一种对抗模式。咏春拳的交流中多以“黐手”的形式进行,在不同年龄、性别、辈分、门派中均可用“黐手”分高低。教拳过程中也需要对打,咏春拳“黐手”区别于西方搏击依赖速度、力量、反应素质,其着重听力、变换与经验,因此拳馆拳师甚至上了年岁的师傅也不可只居高而坐的“口传”,而需要身体力行与徒弟过招“身授”,确实具有真才实学的拳师方可受到敬重。正是因为对技击的重视,日积月累的基本功才会具有生命力,咏春拳的魅力才得以体现,以致在传承中出现“梁赞”“叶问”“李小龙”等功夫名人的存在。
2.3 物器文化符号解读
文化的发展,必定不能脱离时代,面对压迫,民族文化中的各种因子都会产生“应激式”的反应,其外在表现则由该种文化核心要素与基本性格所决定。[11]明清时期的中国南方经济贸易繁荣,中西文明矛盾碰撞激烈相应使得广东粤剧与传统武术也得到快速发展,到了清初时期“反清复明思潮” 影响加剧。“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广州十八甫大屠杀,杀人达七八万之多。[12]因受统治者禁武镇压,广东地区很多不满朝廷的武林人士纷纷进入红船密图行事,佛山粤剧戏班在船上活动,流动性和隐蔽性具有很大优势。雍正年间,“张五”因擅长使用摊手(咏春拳中的一个防守动作),被人称“摊手五”,因躲避朝廷追捕,躲入琼花会馆,以咏春拳为主并结合了多种拳法用来教授粤剧武生。功夫在冷兵器时代具有重要作用,粤剧红船内空间狭小,无法满足武生实战的需求,便在船头安置木人桩来模拟真人实战。现代各咏春拳场馆内均设有木人桩,包括“叶问”系列电影中也对闭门练桩场景有特写描述。对于习练咏春拳而言,不仅是身体的锻炼,更是能培养习武者面临艰难的韧性,以及沉着应对的智慧和不愿屈服的竞争精神。“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强调在条件不完备现实场域中探索技艺修炼的完整性,物器的传承过程中不仅是物器本身的续存,而且具有鲜明的历史记忆与符号象征的传承。咏春木人桩是特定历史时期咏春拳拳师在面临政治压迫与自然环境限制中坚忍与智慧的文化象征。
3 结语
挖掘咏春拳文化符号是另辟蹊径的解读中国传统武术,咏春拳是极具地域特色的拳种,传承至今不仅衍生出更为科学的技击原理,也完整的保留了拳种自身文化的精神内核。创拳人物精神隐喻了习武者品格的修炼,以及“侠”与传承者的责任担当;粘手中体现咏春拳对技击态度的“探索”与“求真”;木人桩重现了不同时代咏春拳的智慧与民族气节;三种文化符号是咏春拳的文化记忆载体,也是咏春拳“仁、义、礼、智、信”崇高品质的现实重现。对咏春拳文化符号的挖掘,能提升国内外咏春拳习练者的身份认同感,也丰富中国传统武术的文化内涵,加强中国传统文化对外传播的国际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