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之殇

文/李佳薇（常德市桃源县第一中学1918班） 指导老师/彭宏

某年某月某日下午，它走了，永别了从未在意过它的世界，走向了真正的死亡。

它在那个棚顶胡乱搭着稀疏枯草的马厩出生，也在那儿逝去。它的出生算不上是件喜事——毕竟只是匹杂种马，毛色黑中带灰，孱弱的模样与主人期待的高贵威武相去甚远。它的死也算不上件哀事，它走得很安静，没叨扰到别人。毕竟世界从未在意过它，毕竟另一豪华马舍中的纯种白马值得更多的关注。

那天，老饲养员按例清洁马厩时，顺带发现了它的死亡。他为它流泪了。但这泪究竟来自那浑浊不清的双眸，还是稀疏杂乱的雨棚漏下的雨水，不好说；是为了黑马，还是为了吊着半口气的自己，也不好说。

它死后，竟也有块碑——也许是主人大发慈悲吧。碑上粗略刻着“姓名：XX 生于某年月日 卒于某年某月某日下午 曾获‘冠军马’称号”。最后那行字刻得既浅且小，却是它这一生唯一可记载的事迹。没有人在意它在这世界的去留，可它那次夺冠着实“惊”着了不少人。

它也曾备受瞩目，哪怕就那一次。

专家在赛后拼命为白马正名，有怪天气、场地的，也有怪风水的，可没人把原因归咎于那匹黑马和马术师。“呦，冠军竟是那匹黑马！”这好歹也算是一句承认。

领奖日，是它这一生最闪耀的日子。它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它被同样精神焕发的马术师牵着，在众人叹惋的目光中走上领奖台，戴上了本为白马准备的奖章。斑驳的合影上，他们孤独地庆祝胜利。

黑马并没有因此而声名大噪。它的事迹就如掷入汪洋大海中的一粒卵石，点出一丝微波后随即沉入海底。黑马还是那匹黑马，不受主人待见。只可惜了那块真材实料的金牌。人们只把“黑马夺冠”当成笑话。小孩都知道，白马才应是冠军。黑马只是个替身，舞台上本就未准备它的位置。它用力生活着，却从未真正存在于他人的世界中。这是从出生就已注定了的。

其实，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白马命格贵重，半路杀出的黑马，不足为惧。那次疏忽战败后，主人便贴心地为白马请来了各路神仙，日日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一手打造的“冠军”传说。那几日，马场员工把嘴巴闭得牢牢的——多嘴的话传到主人耳中，可是要扣钱的。久而久之，黑马和它的驯马师被永远地从马赛名单上抹去。

“冠军白马”的传说牢不可破，数不尽的金钱如流水般，不断涌入主人口袋。白马依旧是白马，从出生就注定了的。它所受到的关注和优待一直陪伴它到离世。它走后，人们为它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而马场主人正在焦急地等待下一匹白马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