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虚拟入侵现实？

文/程实 编辑/张美思

人类文明从未遭遇过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入侵”，所以对“入侵”挑战的幻想格外丰富，进而形成了大量经典的科幻和魔幻文学创作。1992年的科幻小说《雪崩》中有一句描述——“戴上耳机和目镜，找到连接终端，就能够以虚拟分身的方式进入由计算机模拟、与真实世界平行的虚拟空间”，先知先觉地给近30年后虚拟入侵现实提供了一个最关键的概念——元宇宙。

今年以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元宇宙成了数字经济领域最热门的关键词，并成为资本市场热炒的对象。目前，各界对元宇宙并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但整体而言，元宇宙是虚拟对现实的完整映射与替代。在元宇宙从无到有的形成过程中，必然伴随着虚拟对现实的逐步入侵。在很多信奉或下注元宇宙的人看来，这个入侵过程甚至在5—10年之内就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虚拟入侵现实，确实正在进程之中。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不再撰写书信，而是选择轻点电子邮件；我们已经很少手捧真正的书报，而是选择在各种平板电脑和智能手机上阅读；我们不需要磁带、CD和唱盘等“存储介质”，就能轻松地下载和欣赏音乐；日新月异的游戏世界里，庞大的社会组织和复杂的爱恨情仇也正在被悄然复制。此外，金融领域中，一些虚拟资产的价格甚至早已超越黄金。未来还远未到来，就已在某些维度迅速击溃了人类的过去。

虚拟入侵现实的势头如此犀利，以至于人们不禁会问，元宇宙所预示的虚拟化世界会很快到来吗？人类是不是无法逃脱被虚拟彻底吞噬的命运？在我看来，科学技术是一道阀门，这道阀门的逐步打开，会自然带来虚拟世界的不断膨胀。但决定虚拟世界边界的，并不仅是技术水平。即便技术阀门全面打开，人类世界也不会进入完全的虚拟状态。决定入侵边界的，不是别的，恰是虚拟和现实的丝丝羁绊。

首先，虚拟入侵现实，很大程度是虚拟对其本位的回归，真正意义上的现实是虚拟很难攻破的。当前虚拟入侵现实的大部分成果，都可以归结为信息的“虚拟化”，而信息本身就是虚拟的存在，所以，这种入侵本质上是虚拟事物的表达和传递从现实形式回归虚拟形式。但人类世界具有双重属性，例如黄金，作为财富信息的表征有虚拟的一面，作为首饰和工业用品又有现实的一面。所以即便虚拟资产受到追捧，充其量也只能取代黄金的虚拟面，黄金的现实属性是无法被虚拟事物取代的。数字资产的价格狂飙也只是一种被投机力量夸大的虚拟入侵成果。

其次，虚拟入侵现实，即便是在虚拟回归层面，也很难取得全面胜利。从经济学角度看，信息表达和传播总是和消费息息相关，而消费者消费的目的，是在有限资源约束下的最大化效用。值得注意的是，效用是一个多元、复杂的概念，不仅快捷能带来效用提升，品质、存在感和特殊偏好的满足也能带来效用提升。因此，虽然用虚拟方式来表达和传播会更快捷、节约资源，但并不意味着其能够完全取代现实方式产生的效用。例如，虽然各种音乐APP很普及了，还是有一部分人喜欢听唱片，各种现场演唱会也有很多粉丝；虽然电子阅读愈发普遍，但很多人依旧抵挡不住好书“纸香”的诱惑；虽然数字资产可以作为财富信息的表征，大部分央行和个人还是更喜欢“真金白银”的财富质感；虽然在游戏中谈恋爱愈发成为年轻人的一种时尚，但最终总是绕不开“奔现”这一环。

最后，虚拟入侵现实，即便在虚拟部分回归过程中，也离不开现实的约束。在信息表达和传递方面，虚拟入侵现实的速度太快，在摧毁旧世界、旧观念、旧习惯的同时，也带来了新问题和风险。例如，虽然各种各样的网络自媒体对传统纸媒造成了极大的挑战，但可以预见的情形是，如果原创、采写成本高的纸媒突然消失，许多缺乏对版权的尊重、缺少可持续的原创能力、以“引用”为生的自媒体也会走向没落。再例如，数字资产虽然十分火爆，但既有大起大落的市场风险，又面临洗钱和黑客等犯罪行为激生的挑战，对其从现实层面加强监管已经成为市场共识和大势所趋。因此，虚拟入侵现实，越是看上去来势凶猛，越是需要认清其本质、空间和风险。尊重虚拟化的效率提升作用，加强现实对虚拟的约束，恰是人类社会稳健前进的当前所需。

至于元宇宙，目前来看，还很难真正挑战现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