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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亲历的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下)

2021-11-20金国范

巴蜀史志 2021年1期
关键词:敌机大哥

香烟的特异功能

这时我又饿得饥肠辘辘、神志恍惚、步履维艰。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三四十岁的老兵从身后擦肩超过,他放慢脚步,转过身来问道:“小兄弟,你身上带着烟吗?”这一问,我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上衣口袋里,真有包拆封的“大生产”牌香烟。该烟产自沈阳,是东北地区的品牌烟,其地位和价格与上海的“大前门”相当。彼时,国内人民发起犒劳中国人民志愿军活动,慰问信和各种慰问品运抵朝鲜并分发给广大基层官兵,香烟系其中之一。

我自幼就受到长辈教导,抽烟有害健康,故一直不抽烟。烟是慰问品,人人有份,发给我就接受,因为它有助于我结交朋友。那时流行一句口头禅“烟酒不分家”,这包烟又没什么分量,即使减轻行装也轮不到它,寻思不知何时也许能派上用场,故一直留下,既未送人,也没随手抛弃。

烟民的嗅觉真是特别灵!我说:“你的鼻子真行,俺自己都没感觉,把它给忘了,你却闻到了!”看我掏烟,他马上双眼放光,迫不及待地伸出被烟熏黄的手指接了过去,并迅速摸出火柴点燃,眯着眼睛深深猛吸一口,让烟雾在口中停留片刻再吐出,比我饿极时的狼吞虎咽更厉害。他喘过气来就讲:“已经四五天没抽烟了,真谢谢你给我解决了大问题!”他伸出戴着金戒指的左手接着说:“小同志,我身上没什么钞票和值钱的东西,我拿这个戒指和你换那包烟好吗?”金戒指在当时很贵重,我清楚它很值钱,可是目前情况下,对我最重要的是食物。我说:“你是几天没抽烟,我是几顿没饭吃,没力气走不动了。把你带的干粮分些给我,咱俩就扯平。”金子是好东西,但填不饱肚子,我不要。此外,我心里还盘算着,若要了戒指,戴在手上很引人注目,别人会怀疑来路不明;放在包中易丢失,反而成为负担。还是手中有粮心不慌最重要!就这样,我把剩下的一半烟换他包中的一半干粮,各自包好,互相告别,祝一路平安。因为余下的烟,也许会再次碰上换粮机会,所以不能都给了他。得到的食物省着点用,就能多捱过一天。

此外,从他口中,我还获知极为重要的信息,出山沟就可以上大路。金刚山离此约十几公里,基本已出敌人还没收口的包围圈,附近地区目前尚未被敌军占领。只要往北,跟着有我军的路线走,过了元山,就确保安全无虞。果然,花了三四个小时,我就看见山上的楼台亭阁,金刚山的美景被收入眼底。作为闻名世界的旅游胜地,金刚山果然名不虚传。这顿时触发了我的神经,真想爬上去一览群山小。可惜现在要紧的是赶路,首要任务是归队!

奇遇夜盲患者

正当我忙于赶路而放弃欣赏这闻名于世的名山胜景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招呼声:“小金护士,等等我!”我心中甚为诧异,这人肯定认识我,因他既知我姓又晓我职,可自己对他却无印象只得随口反应,你怎么认识我呀?他回答道:“真是贵人忘事多!我就是那个夜盲症病号呀。”噢,想起来了!这位大哥,一旦天黑就成了瞎子,没人照顾寸步难行。实际是没蔬菜水果等富含维生素A的食物吃,只靠粮袋里的炒麦粉度日,体内存储的维生素A消耗殆尽,天一黑即变瞎,补充些维生素A药片可立马治愈。

他接着:“这下可好了,你得带我一起走,见到你我就找到了单位,否则还当我是逃兵哩。”我也将自己失散原因向他诉说一番,说现在的处境比你还糟,没吃的还背个包,也不知收容的具体地点。比我高一头身强力壮的他,除了挎包、米袋外,别无他物。于是他一边伸手取我背包一邊说:“把它给我,帮你减负。”见我有些犹豫,他忙解释道:“你看,这背包也有好几斤重,我帮你背,睡觉时解开大家一起盖。我粮袋里还存有大半袋炒麦粉,咱俩匀着省着点吃,怎么也能找到医院。”

至于怎么会在此碰到他,从他口中我得知了原委。因等待救援部队送来担架和给养抬重伤员撤离,他比我晚一天才离开金矿山洞,担架队负责人和留下的医护人员看他好好的,就让他与尚走得动的轻伤员编组,发了袋给养让他们自行撤离。结果天黑后,他因为夜盲掉队成了孤雁。而我虽日夜兼程却走得慢,就与他不期而遇了。相互诉说了经过,我们决定结伴同行。这样既完全免去我饥馑无粮之忧,还有人主动替我负重;而陪伴和夜间照顾他,更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同时,我还感觉有了依靠,较之独自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时要从容许多,神情也要放松许多;再说他年纪比我大,身体比我强壮,经历过解放战争,世面比我见得多。反过来,他也确实需要我,这才能摆脱天黑后的困境,真是相依为命!

晴天躲窝棚

因不知敌情,咱俩不敢滞留,故边走边交谈以尽快脱离险区。眼看天色渐暗,大哥提出趁尚有余光先歇歇脚,再加点“油”然后上路。这正合我意,确实是又饿又累。尽管我挎包里还有些用烟换来的干粮,但有点咸味的炒麦粉更有诱惑力,所以当他提出拿碗来盛米袋中的东西时,我毫不客气地将茶缸递了过去,并连声道谢。他答:“不必谢,现在我俩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也离不开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快加水搅糊了吃完开路。今夜我们还得走,估计明天会转晴,白天找个地方躲飞机,好好睡一觉恢复体力,前面还有好长的路,据传元山封锁线要尽快冲过,才能确保安全。”

果然如其所说,走到下半夜山峦逐渐变矮,似进入一丘陵地带。走一段就休息,何况摸黑也走不快,只是觉得头顶的云彩渐渐退去,空中星光闪烁,显示难得的好晴天将来临。为避免被敌机发现,最佳方法是伏着不动。因为敌人很狡猾,往往飞得很低,从山背后窜出,连发动机声音都没听到就被其发现,非死即伤。大哥提醒,找到休息处前,一定要把水壶灌满。之前,我一路过来,皆翻山越岭,喝的不是小瀑布的潺潺流水,就是小溪中的清泉,所以消化系统一直平安无事。但进入丘陵地带,加上光线不好,很难发现干净的水源。待曙光出现,周围是一片废弃已干涸的稻田。我们抓紧时间东走西觅,方见前几天下雨积起的一汪死水。看似仍清,顾不得许多,即用茶缸取起灌入壶中。

寻寻觅觅总算找到一个窝棚,系此小盆地4个窝棚中的一个。它离简易公路较远,距山脚也不近,大哥认为此处不大会引起敌机注意。没一会儿我倦意来袭,便躺下就睡。突然,一阵机枪扫射声将我惊醒,原来一组F86喷气式战机正在寻找目标进行火力侦察,即用机关炮扫射,观察地面有何反应。打击目标正是靠近山脚的那个窝棚,此举让我们心惊肉跳。好不容易捱到日落西山,见公路上出现零散的落单战士,我们也加入其中一起向北转移。

冲过舰炮封锁线

元山系北朝鲜东海岸的最大港口,属水陆交通要冲,离日本近,而入侵海军之母港在东京附近的横须贺。为吸取仁川登陆教训,我军在该地始终配备一定兵力把守,主力部队为九兵团部分步炮兵。鉴于元山位于交通要道,敌军在外海布置数艘兵舰,用远程炮火对运送给养的必经之路进行封锁。所选地点需在舰炮有效射程之内、我军海岸炮射程之外,且目标和效果能在兵舰上可观察到。气人的是,敌打得到我,我够不到他。遇到晴天,敌人在空中还辅以侦察机,观察落弹点,并反馈给兵舰,修正偏差以提高舰炮命中率。实际封锁地段,离元山市区尚有一段路程。

经几昼夜长途跋涉,我们虽己远离敌人包围,但仍未避开舰炮和空袭带来的死亡危险。为此,我们想讨教如何安全穿过该处的经验。一是向已从封锁线过来的战友打听,他们说目前细雨蒙蒙是最佳时机,因空中无敌机干扰,敌軍炮舰上的望远镜功能受影响,故命中率大为减弱。而且,白天通过和避险,显然比夜间要方便许多。二是找到维护道路的工程兵,他们时刻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保证道路畅通。如抢修因炮击和轰炸形成的路面凹坑,清除抛锚或被击毁的车辆。一旦路面堵塞,往来车辆就会成为敌炮的最佳靶子。

修路工程兵的经验体会极其宝贵,他们介绍了过境要点:一般敌炮每次轰击连续20分钟,然后休息一刻钟至20分钟,作一循环,如此反复。有时会打破此规律,突然提前或推迟。但炮击声比炮弹早到一点点,闻声立刻卧倒,滚入路边排水沟,以免被炸裂的弹片击中,导致伤亡。

有了这些信息我们心中就比较踏实,决定以小跑方式在炮火停击时间内通过。大哥把背包捆打结实,牢牢固定在身上,还把我的挎包也要了去以减轻我的负担,使我能跟上他的步伐。此外,我们还适时加餐以保持充足体力。由于精神和物质上做了较充分准备,在确认炮声停止后,一群人开始了15分钟你追我赶的长跑竞赛。

整个过程可以说有惊无险,沿途除看到被清理至路外的汽车、马车等残骸和未及处理的马匹尸体,以及大小不等的弹坑外,其他似未在脑中留下特殊印象。那时大家都很穷,都没有手表,仅领导掌握一只小闹钟。所以这次冲刺实际花了多少时间谁也不知道,只是等又听到炮声响时,已脱险境的我们,将其作为欢送礼炮了。幸运归队

继续走呀走,直到那天下午,在一岔道口发现了盼望己久的牌子,上书:九兵团二十一野战医院由此向前。心中一阵狂喜,终于归队,安全地“到家”了!饥饿、疲惫、病痛和不安顿时全被抛在九霄云外,这几个字令我精神振奋、步履轻松,和大哥相互庆贺,顺着箭头指向,往另一山谷前进。没多久就见路边树下小帐篷内似有人,我俩大声呼叫:“有人吗?我们回来了!”果然,一战友应声而出说:“小金你回来啦,怎么比别人晚?”因入伍时曾在院医保股待了几个月,他倒认识我。他又问:“边上那位是谁呀?”我急忙介绍:“他是我们在春川山洞里收的夜盲症病号,后撤时走散,半途巧遇,相互照顾,总算回院,需继续治疗。”于是,他向我们介绍说再往里走有分流处理点,伙房有热粥、馒头和菜蔬。

太好了!我肠胃不适,最想吃热粥咸菜,故先去暖暖胃,补充水分。自己知道,这些天饮的不洁凉水,一日腹泻好几次,已处于脱水状态,只是求生欲望才使我坚持下来。如今环境突然变好,精神反而松弛了。稀饭尚未喝完,即感肚子不适,急忙如厕。大哥建议早去分流处报到,及时获得医治为佳。

接待医师正好是我队的一位助理军医,他一见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忙说:“哇!你终于回来啦!这几天我们还常常提起你,不知你是否知道张尚武的情况。”我将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向他叙说一番。他听后说,你运气好,遇到的都是好人,没粮、没水、孤身一人,能回到这里真是命大。我说:“如果没有这位大哥,我肯定客死异乡。”他当即决定:大哥进病房,若有维生素A,留治;否则转后方医院回国治疗。又说:“你如此之瘦肯定脱水,先按痢疾处理,进隔离病房输液补水,待好些再转内部病房医治疗养。从现在起,不许到处乱跑,静卧休息,先吃流质,再过渡到半流质。”然后吩咐助手,把我们带去值班护士那里分别安置。这时同伴大哥已将背包自肩上卸下,交给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我们就这样分别了。

我自入住隔离病房,除如厕外就不准出门。由于一直顺口叫大哥,至于他姓啥都记不清了。当天输液完毕已夜深,次日趁上厕所之际,偷偷溜到普通病房,想去大哥那里与他告别,谢谢他救命之恩,让其留下姓名、单位或家庭地址,今后方便联系。孰知病房内仅剩几位轻伤病员,他已被连夜转送回国。突然的分别,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能见面,此乃毕生最大遗憾!

辛明亮之死

过了几天,当班护士通知我当天午饭后就转入内部病房,让我赶快收拾物品打好背包,届时会有人送我前往。转入病房是一间己被遗弃、门窗全无的小屋。卧室内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橱柜家具,只有素面朝天的土炕。不过后勤人员还是将环境打扫干净,“铺位”上放了干草,感觉比分流站强。小屋中睡3个病号,一位看显微镜的化验员、排级干部辛明亮,与我头靠头呈90°;另一位是招呼班的小刘,名字想不起来了,他与老辛脚对脚也呈90°。3个铺位基本上将炕屋填满,仅剩进门的炕土朝天。我被诊断为肠炎算轻病号,开了些消炎药,但效果不佳,仍腹泻不止。其实我这病主因是突围过程中身心疲惫,导致消化系统紊乱,加上食物饮水不良,故重在休养调理。

老辛30岁左右,是参加革命多年的老同志,为人谦和、见多识广,喜欢给我们新兵讲故事以及自己的经历。和他在一起不久我们就无话不谈,他对我这个大城市的小知识分子也很有好感,经常出题让我回答,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

几天后晌午刚过,我感内急,出门就找棵大树根处方便。正巧4架“油挑子”从远处径直飞来,与往常过路机不同,未到头顶,领机即下降转弯绕圈,似发现目标正进行侦察。我见情况不妙,急忙躲至树后藏身。瞬间,它就俯冲下来,只听一阵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机关炮声,身旁地面火光闪烁、泥土飞溅。此时,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该机,隔着机头的玻璃窗,可清晰地看见飞行员戴着面罩的高鼻子脸庞。敌机扫射结束,抬起机头又巡视一周,没发现动静才与其余3架飞机汇合,又兜了几圈离去。

看着敌机远去,我惊魂甫定,神思恍惚地回屋。离门不远就大声呼叫老辛,心里很想马上与他交流方才惊险一幕的感受,因我知小刘外出串门不在,室内仅剩他一人。哪知走近门口再呼仍无反应,只见其侧卧如常,直觉不妙,战战兢兢地移足往前察看:一颗机关炮子弹穿过屋顶直射头部。我定神思考后迅即去报告,队长和医生等人急忙到位查看,确认老辛已牺牲。命我搜索其遗物,我颤颤抖抖地翻开老辛上衣口袋,发现一张折叠好的白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居然是一份《革命军人死亡报告单》,而末尾的填表人签名:辛明亮!站立在周围的众人张口结舌,垂头落泪一片静默说不出话。

事后总结,此次敌机行为属无目标的火力侦察,结果导致牺牲1人、伤1马。幸好大多数人已躲入防空洞或壕沟,受伤的马牢牢地拴在棚内桩上,损失较小。

一颗凝固汽油弹

辛明亮的牺牲,对大家刺激不小。住病房,每日无所事事,听说山下分流站伤病员很多,医护人员不足,我主动提出去上班。领导考虑后同意安排在较清闲的日班。白天的主要危险就是天上的飞机,一听防空警报,立即钻洞躲避。如此相安无事一段时日后,众人有些麻痹。一招呼员可能没听到警报就外出,恰被敌机发现扔下一颗凝固汽油弹。

不幸的是,此时原在防空洞内休息的值班护士蔡素芳女士,忽然想起还有一位病员的药没发到。她匆忙中忘了警报,拔腿出洞正面遇上飞溅的凝固汽油。惊慌中她立即倒地,烈火中只听见惨呼声。洞内战友无法也不敢前去施救,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身高超过1.6米的年轻淑女,渐渐缩化为一尺多长的碳黑。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众目睽睽下顷刻之间就成了枯骨。事后洞内人一致认为:蔡素芳舍己救人,若无她阻挡,那些凝固汽油溅进洞内,其后果是大家与她一样死在洞内;如外逃,只会引来更多飞机与炸弹,基本无法存活。

那个小招呼員因当时正走在一条小溪边的便道上,发现无法扑灭自身火苗时,他机警地滚入水中,既降低了温度,又隔绝了空气,身上汽油没能继续燃烧。虽表皮受热起泡,但经医疗无大碍,留下些伤疤作永久纪念。

夜间亦不平静

第五次战役期间,苏联斯大林承诺的飞机和防空部队尚未到位,制空权掌握在联合国军手中,不过当时的美军还没夜视红外设备。我军晴天白日不能出动,但天黑或云层密布下雨时,地面就是咱的天下。隐蔽在各处的汽车、火车上路大行其道,来往的人流络绎不断。前方的粮食、武器弹药、各种物资以及受伤生病人员送回后方医疗,皆得依靠车辆输送。可是,敌人能让你那么舒服吗?显然不会。哪怕是无月亮的夜晚,敌人也要巡航,迫使我军运输车辆只能在崎岖的山路上,不敢开灯慢慢爬行,运输效率必然低下。

针对此情,我军在沿公路的山头上设立防空哨。一听敌机(那时夜航皆为亚音速机)来临声,立刻朝天鸣枪报警。下一哨位闻声亦如此,以传向后方。卡车司机听音,立即关闭小灯,慢慢摸索前行。月圆天晴时则下路隐蔽;月光全无时,副驾驶员就下车挥动白毛巾引路。可以想象,大雨磅沱、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那些卡车司机仍需开着侧窗,不顾低温寒风和雨雪扑面,聆听防空警报以免敌机发现,更甭说被置于车上、不能动弹的重伤病员。

有天夜间,一架敌军夜航巡逻机发现下方有星星火光,一枚杀伤力极强的子母弹呼啸而下。人们对付普通炸弹,只要就地卧倒,如不在弹坑范围内,有可能被崩出的石块或弹片所伤,一般不会致命。子母弹却完全不同,它专门用来杀伤地面的人、马等物。紧接着又是一阵炸弹下落的呼啸声和一连串爆炸声,然后敌机盘旋离去。事发后统计,此次伤亡达50余人。我入伍就共事的一位战友陈勘如,当夜恰好值班。他是医疗队代表、现场负责人,众人久呼其名,却始终没有答音。待天色微亮,领导和群众多方寻找,并询问认识他的有关人员,仍不见其下落和人影。直至开早饭,还是缺席。后有一担架队员报告,某树上挂有一条大腿,不知是谁的?取下一看,上有一明显胎记,一位战士当场就认出,这是陈勘如的腿,他与陈一起洗澡时曾见过。

我的战友陈勘如,和许许多多志愿军战士一样,把宝贵的生命献给了祖国和人民!

作者简介:金国范,1935年生于上海,高级工程师。1950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三野九兵团,在二十一野战医院当卫生兵。1950年11月入朝参战,1954年复员,1995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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