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话语的征用与泛化
2021-11-17马炜
新世纪以来,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深化,民间资本开始大量涌入文学评奖领域,与体制内文学奖评审趣味迥异的民间文学奖大规模出现,彰显出相对自由、多元的文学形态和文化空间。民间文学奖从发起人和主办者的角度大致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个人倡导发起的文学奖。例如黄礼孩设立的“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诗歌与人》杂志主编黄礼孩2005年发起设立“诗歌与人·诗人奖”,2014年更名为“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该奖由黄礼孩本人担任评委,每年评选一次,至今已经举办14届。】周闻道和李玉祥设立的“在场主义散文奖”,【2010年5月5日在北京宣告设立,以散文性和在场精神作为评选标准和价值尺度。旨在“重构文学价值,捍卫文学尊严,振兴散文创作,引领21世纪汉语散文发展趋向”,被誉为“华语散文民间第一大奖”。】高玉涛和高为华设立的“路遥文学奖”。【《收藏界》社长高玉涛和收藏家高为华等发起设立,2013年1月8日在北京宣布启动,目前已举办3届。】这类文学奖的经费大多依靠企业和社会赞助。第二类是由民间团体基金会或商业媒介机构出资主办的文学奖。例如2003年《南方都市报》斥资设立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国内第一个由大众传媒创设的文学奖,每年颁发一次。坚持“公正、独立、创造”的原则,以“反抗遮蔽,崇尚创造,追求自由,维护公正”为宗旨,坚持艺术质量和社会影响力并重,立志要为华语文学的发展找到新的出路。】2007年北京中坤诗歌发展基金设立的国际性诗歌奖项“中坤国际诗歌奖”,2009年闻一多基金会设立的“闻一多诗歌奖”,2017年京东集团设立的“京东文学奖”。
实际上,20世纪90年代已经出现带有民间性质的文学奖。例如“大家·红河文学奖”【云南人民出版社《大家》杂志社和云南红河卷烟厂于1995年共同设立。奖金高达10万元人民币,开创了巨奖先河,90年代曾引起极大的关注,但只举办了4届。】“爱文文学奖”【北京爱文作家文学院筹集、评定和颁发的文学奖,是当时国内唯一针对作家整体创作成就设立的文学奖。1995年首届“爱文文学奖”颁发给了作家张承志,但仅办了两次就销声匿迹。】等。虽然,举办之初都显示出办奖的雄心,提出了高调的评选宗旨和高标准的评选准则,在当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但这些民间奖项都只举办了几届,便草草收场。新世纪以来,出现一些定期举办并逐渐在社会上产生较大影响的民间文学奖,而且这些奖项都不约而同地提倡“民间”立场。“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评奖宗旨是:“站在民间的立场,以新的审美标准对当下的文学状况作出崭新的描述,提供新的文学眼光,塑造新的文学灵魂,最终把这个奖办成华语文学界每一年度最为重要的发布。”【《第十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评奖章程》,引自http://book.163.com/12/0413/00/7UU96M6S00924JMU.html。】“在场主义散文奖”的章程明确提出评奖原则是“坚持民间立场、独立性”。【2010年11月修订该表述改为“坚持民间性、独立性、公平性、权威性”,2012和2013修订本都沿用了后一种表述。】“柔刚诗歌奖”【1992年至今已成功举办28届,设三大奖项:荣誉奖、主奖、校园诗歌奖,表彰对汉语诗歌作出独特贡献的诗人、诗评家。】也提出明确的“民间”立场,“我们所处的时代多么需要一种民间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正是促进社会多元化最基本的条件”。【曾念长:《中国文学场——商业统治时代的文化游戏》,第132页,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1。】基于以上事实,本文关注以下问题:为什么民间文学奖不约而同地树立起“民间”的大旗?“民间”立场在民间文学奖评选中是如何体现的?“民间”立场背后究竟反映出何种意图?本文通过对“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和“在场主义散文奖”【需要说明的是,“在场主义散文奖”从2010年到2015年共举办6届,因种种原因已停办,但其办奖实践仍值得研究。】的分析对上述问题进行探讨,进而对新世纪以来民间文学奖的发展路径进行思考。
一、民间社会的崛起和互联网的普及
20世纪80年代末,中国开始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在此过程中民营经济得到迅猛发展,获得更大的市场准入空间。在此背景下,民间资本积极投身社会文化的各个层面,并开始涌入文学评奖领域。因此,新世纪以来民间文学奖产生一定社会影响的直接原因是办奖经费的充足和稳定。比如“中坤国际诗歌奖”就是由诗人黄怒波的中坤集团出资设立的,像武汉的“闻一多诗歌奖”依托的是阎志的卓尔集团,【汪政、谢有顺、郭春林、何言宏:《多元博弈的文学评奖——“新世纪文学反思录”之九》,《上海文学》2011年第11期。】“在场主义散文奖”的赞助企业是海南领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曾由方圆集团协办。但民间资本只是为奖项提供了物质保障,真正对民间文学奖产生实质影响的是民间社会的崛起和发展。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单位是个人生存、发展的依托,脱离单位的个人在计划体制下很难寻求更大的发展机遇和充足的资源保障,于是单位对于个人来说就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刘建军:《单位中国——社会调控体系重构中的个人、组织与国家》,第20页,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在这样的社会运行机制下,中国民间社会组织很难有发展的空间。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建立,中国民间社会组织获得了快速发展的历史机遇和发展空间,并日益成为现代化建设中的一支重要社会力量,“所有制结构的调整,经济成分和分配方式的改变,推动了中国社会结构和社会阶层出现新变化,多元利益群体和利益格局逐步形成。不同的利益群体以平等的身份进入市场,通过竞争来追求和实现自己的特殊利益。由此导致反映各种利益需求的民间社会组织应运而生,社会自治机制也随之活跃起来”。【安月军:《当代中国民间社会组织的缘起、现状和发展前景》,《国际交流》2004年第3期。】
随着民间组织的不断成熟,民间社会群体队伍和力量开始壮大,尤其是體制外的知识分子开始取得一定的话语权,“一种新的社会群落或曰社会身份——文化的自由职业者,成就着一个更为响亮、不时出现歧义的称谓——‘体制外知识分子”。【戴锦华主编:《书写文化英雄——世纪之交的文化研究》,第11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由自由撰稿人、独立艺术家等组成的“体制外知识分子”群体在“民间”的旗号下聚拢,“民间”立场成为他们的自觉意识。互联网成为“民间”社会发声的重要平台和渠道,“在强有力的全能体制被市场化改革解构之后,民间的空间一天天变大,尤其是互联网的出现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冲击,使民间社会找到了一片全新的土壤”。【傅国涌:《三十年最深刻的变化在民间》,《同舟共进》2009年第3期。】民间社会和互联网的结合使得民间精神和民间价值立场被重新发掘出来。而一些民间文学奖也将凸显“民间”立场作为宗旨和目的,以此彰显民间文学奖与体制内文学奖的差异性。
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开始在国内出现,【1994年4月20日,北京中关村地区教育与科研示范网接入国际互联网的64K专线开通,实现了与国际互联网的全功能连接,标志中国正式接入国际互联网。见《中国互联网状况》白皮书,引自http://www.scio.gov.cn/tt/Document/1011194/1011194.htm。】由于网络基础设施建设薄弱和比较高昂的上网费,最早接触互联网的是少数精英阶层。之后,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将互联网列入国家信息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大力发展互联网产业,推进国民经济信息化进程。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促进了互联网在中国社会的应用和普及。麦克卢汉曾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中提出“媒介即是讯息”理论,“任何媒介(即人的任何延伸)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或曰任何一种新的技术),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加〕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第33页,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真正有意义、有价值的讯息不是各个时代的媒介传播的内容,而是媒介本身。互联网几乎覆盖了人们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改变了人们的行为方式和思维观念,也加速了信息传播的变革和社会等级秩序的重组,“媒体生产是与权力关系交织在一起的,用以再生产大权在握的社会诸力量的利益,它要么促进控制,要么赋予个人以抵制和斗争的力量”。【〔美〕道格拉斯·凯尔纳:《媒体文化——介于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的文化研究、认同性与政治》,第73页,丁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在传统传播体系中,民间作为信息传播的受众处于被动接受地位,而普通民众通过互联网能够自主搜索并分享大量信息,在网络上自由发表和传播言论。互联网使民间社会有了发声的平台,也成为民间文学奖信息发布和宣传的最佳途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和“在场主义散文奖”都有各自的官方网络发布平台。同时,民间文学奖也积极与更大门户网站开展深度合作,制作评奖专题,跟踪发布评奖过程和信息,以此扩大奖项影响力。例如,“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第一届、第二届由“网易文化”提供独家网络支持,第三届开始提供网络支持的网站越来越多,新浪、南方网、奥一网、搜狐、腾讯等都为其制作过大型网络专题,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奖项的网络影响力。在评奖过程中,民间文学奖通过官方微博、微信等实时发布评奖信息,设置读者投票通道,直播颁奖典礼等形式,对奖项进行多渠道传播,进一步扩展了奖项的覆盖面和影响力。
二、“民间”话语修辞背后
“民间”的含义是纷繁复杂的,根据不同言说领域,“民间”有其特定的表意空间和承载范畴。文学研究与批评中的“民间”【陈思和教授在《民间的浮沉——对抗战到文革文学史的一个尝试性解释》和《民间的还原——文革后文学史某种走向的解释》两篇论文中对“民间”概念做了系统的阐述。】概念最早由陈思和教授提出,他主要从文学史的发展角度,探讨“民间”的存在形态和价值意义。而本文探讨的民间文学奖倡导的“民间”立场,更多指向的是文学史外部,表征一种文化意识和价值立场。周闻道曾经对“在场主义散文奖”的评奖章程做了表述:“在场主义散文奖坚守‘四性的基本立场。‘民间性、独立性不仅是形式,不仅表明这个奖的组织者、出资人和运作模式,没有任何官方色彩和体制背景,更表明评选的基本立场和姿态,表明对作品的评判和取向。”【周闻道主编:《编者的话》,《空谷传响:对话卷》,第5页,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民间”不仅有自由自在、独立自主的一面,也有混乱无序、藏污纳垢的一面。很显然,民间文学奖的发起人和组织者强调“民间”自由独立的一面,倡导一种独立自主的精神态度。民间文学奖为了突出不同的评奖宗旨和审美标准而高举“民间”的旗帜,表现出主动与主流价值评价体系疏离的姿态,“民间所容纳的是权力体系之外的种种成分。政治是一种权力体系,知识同样隐含了另一种权力体系。民间是双重权力体系的承受者——承受不仅意味了权力控制的对象,同时,承受还包含了对于权力的冷漠、疏远、鄙夷、抗拒”。【南帆:《民间的意义》,《文艺争鸣》1999年第2期。】
实际上,这些倡导“民间”立场的民间文学奖最初还是通过体制内的权威期刊和报刊进行宣传和推广,获得了奖项发展的客观条件和话语空间,进而扩大了在文学界和社会上的影响力。例如,从第二届开始,“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专辑【第一届只刊登了各个类别获奖作家的授奖词,发表于《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4期。】在重要学术期刊《当代作家评论》刊登,一直持续到第八届。专辑中“编者的话”除了对每届评选过程和获奖结果的介绍之外,主要内容是对“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创立目的、评审宗旨、评选立场和价值理念的强调。“在场主义散文奖”在《文艺报》《文学报》《中国社会科学报》等报刊不断发表理论争鸣文章和文学作品,进行在场主义散文的理论建构和作品推荐。2008年6月3日,《文艺报》刊登了穆涛介绍在场主义散文的理论文章《在场主义:三苏祠旁的散文火焰》,并以《在场写作:三苏祠旁的散文体验》为题刊发了三位作家的三篇在场主义散文作品。【三篇作品分别为:《怀念李忆》(江少宾)、《空城》(周闻道)、《阳春》(风吹阑叶)。】2009年5月21日,《文藝报》再次以整版篇幅推出在场主义散文理论与争鸣。《文艺报》对在场主义散文理论和流派的隆重推荐很快使“在场主义散文奖”得到文学界的广泛关注。此外,“在场主义散文奖”的评奖理念、获奖作品、颁奖典礼、获奖作家深度访谈等内容也都在文学类专业报纸《文学报》上发布。
实际上,打出“民间”旗号的文学奖因办奖目的和诉求不同,评奖宗旨、评审趣味和发展方向也各不相同。例如,“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和“在场主义散文奖”的评奖思路和发展路径差异较大。从第六届开始,“华语文学传媒盛典”从过去单一的颁奖典礼扩展为“华语传媒文学周”,形式更加多样,内容更加丰富。通过名家主题演讲、文化论坛、学术会议、诗歌朗诵会、读者见面会、文学采风等活动,把文学奖项从“小圈子”的交流,扩展为与大众读者的互动,从而扩大文学的影响力,“一是要扩展广东人的文化气度和文学视野,二是要重新寻找文学与现实的对接点,让文学重返现实”。【田志凌:《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盛典启动,颁奖典礼将扩展成华语传媒文学周》,《南方都市报》2007年12月24日。】2020年,“华语文学传媒盛典”更名为“南方文学盛典”,目的是为岭南文化建设提供一个行之有效的示范,对广东文化建设做出独特贡献。【朱蓉婷:《“2020南方文学盛典”文学周今日启动》,《南方都市报》2020年9月13日。】“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注重文学奖的社会影响、社会责任、价值观念以及文化建设内涵。而“在场主义散文奖”则着眼于建构在场主义散文理论,倡导在场主义散文流派。2008年3月8日,周闻道、周伦佑等18位散文家和文艺理论家在“天涯社区”网站发表了《散文:在场主义宣言》,高举在场主义散文旗帜。2008年6月3日,穆涛的《在场主义:三苏祠旁的散文火焰》提出在场主义散文理论。2009年5月21日,《文艺报》发表《在场主义引发散文理论争鸣》一文,以“资料”“诞生”“对话”“影响”为题,站在散文流变史的角度观照散文和在场主义,全面介绍了在场主义散文的社会影响和主要观点论争。“在场主义散文奖”主办方通过举办研讨会、【2009年11月21-23日,中国散文学会在四川眉山举办“现代散文发展趋向与在场主义”学术研讨会,对“中国散文发展趋向与在场主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讨。】出版在场主义散文选集【广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推出周闻道主编的“在场主义散文奖五年”丛书,共9部220余万字,分作品和理论两部分,是在场主义创立以来流派建设成就的呈现。】等方式扩大在场主义散文理论和流派的学界影响力。“在场主义散文奖”也是在场主义散文流派理论建构中的重要一环。
布迪厄曾提出这样的观点:“只有对权力和荣誉、甚至表面看来最权威的法兰西学士院以至诺贝尔文学奖采取漠然态度,与当权者及其价值观保持距离,才能立刻得到理解,甚至尊敬,并因此得到回报。”【〔法〕皮埃尔·布迪厄:《艺术的法则——文学场的生成和结构》,第76页,刘晖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新世纪以来,中国民间文学奖高扬“民间”立场也可作如是观。很多民间文学奖高调宣扬奖项的“民间”立场,自觉和体制疏离,以此彰显自身的差异性,在反拨的姿态中确立自身的话语空间和存在价值。“民间”消弭了各个民间文学奖之间实质性的差别诉求,“民间”更多是一种修辞层面的话语权策略,通过对“民间”话语的借用,取得文学奖项举办的合法性地位以及广阔的生存空间。
三、民间文学奖的发展路径
伴随民间社会的崛起和民间资本的壮大,评奖主办方、评奖诉求都变得越来越复杂,民间文学奖层出不穷、鱼龙混杂,大部分都是昙花一现。这种现象一定程度上破坏了文学界的正常秩序,使文坛变得浮躁,不利于文学的长远发展。但也应看到民间文学奖经过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不断发展壮大,出现了一些有明确的评奖宗旨、清晰的文学理念、严密的评審程序、完善的评奖条例,能够持续稳定运作并产生一定影响力的奖项。“民间”为各类民间文学奖的倡导和发展提供了新的思维向度,也为文学奖项价值的多元并存提供了重要资源。体制内的文学奖是主流意识形态的一部分,“体制内的奖项是给这个体制下的‘御用自由作家带来了叠加资源的最大诱惑,它的获得将给作家打开一个潜在的卖方市场”。【丁帆:《新世纪文学中价值立场的退却与乱象的形成》,《当代作家评论》2010年第5期。】获得体制内的文学奖不仅是确立作家文坛地位的重要象征,更是作品市场销量的有力保障。而民间文学奖没有体制赋予的“象征资本”,【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提出的文化概念。所谓象征资本,就是被人们承认和接受了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资本。】要在文学界和社会上产生一定的影响力,依靠的是获奖作品的公信力。民间文学奖只有评选出经得起时间检验的优秀作品,才能获得社会的集体认同。虽然,“在场主义散文奖”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最初依靠体制内的权威期刊和报纸进行宣传,但最终能在社会上获得较大影响力,并被文学精英认可,依靠的还是获奖作品本身。
“在场主义散文奖”共评选了6届,评选出散文奖6部、【林贤治的《旷代的忧伤》、齐邦媛的《巨流河》、高尔泰的《寻找家园》、金雁的《倒转“红轮”:俄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回溯》、王鼎钧的《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许知远的《时代的稻草人》。】提名奖16部、【资中筠的《不尽之思》、刘亮程的《在新疆》、阎连科的《北京:最后的纪念——我和711号园》、毕飞宇的《苏北少年“堂吉诃德”》、阿来的《瞻对》、张新颖的《沈从文的后半生》等作品。】新锐奖61篇。【野夫、摩罗、鲍尔吉·原野、刘醒龙、贾梦玮、王彬彬、舒婷、梁鸿、贾平凹等作家评论家的单篇散文作品。】获奖作品对当下乡村和城市各种现实问题、人类文明的阻滞和异化、知识分子的使命与风骨都有涉及,其表现出的对个人情怀与家国命运的强烈关切,彰显了在场精神的鲜明特征。“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宗旨是“遴选出当年度最优秀的华语文学作品和文学人物”,获得“年度杰出作家”奖项【第一届到第三届为“年度杰出成就奖”。】的作家都是活跃在当今文坛的重量级作家。【获奖者有史铁生、莫言、格非、贾平凹、韩少功、王安忆、阿来、苏童、张炜、方方、翟永明、余华、贾平凹、欧阳江河、于坚、叶兆言、李洱、麦家。】“年度杰出作家”不仅是对作家已有文学成就的肯定,也是对其在评选年度出版的文学作品质量的充分肯定。“年度小说家”“年度诗人”“年度散文家”“年度文学评论家”等奖项也较客观地筛选出了较优秀的作家评论家。
但不可否认,民间文学奖的“民间性”只是相对而言,民间文学奖和体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主办单位仍然是体制内的机构团体,评委也以体制内的学院批评家为主,没能完全脱离体制的影响。例如,“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被列入广东文化精品工程,纳入文化强省建设的整体布局中,作为广东文化品牌来打造。【见钟刚:《第八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启动》,《南方都市报》2010年1月29日。】从第十二届开始,“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永久落户顺德,改由《南方都市报》《南都周刊》主办,佛山市顺德区委宣传部、顺德区北滘镇人民政府联合主办。因此,民间文学奖的长效发展不是对体制话语的反拨,而是合理处理和体制的关系,建立起自身独特的评奖文化。民间文学奖彰显的文学理念和评审趣味更具个性,也更加纯粹。但民间文学奖要警惕过多的商业资本对奖项公信力的损害,导致文学评奖蜕变为一种商业工具,避免评奖陷入文学审美趣味的褊狭,从而流于“小圈子”游戏。
不同的社会力量通过文学奖这一文学价值评判方式,表达各自不同的文学诉求,一定程度上形成了文化多元共存的局面。形式多样、诉求各异的民间文学奖作为其他文学奖的补充,提供了评价文学的不同视角和立场,反映出多元化的文学价值评价标准。期待更多具有普遍公信力的民间文学奖出现,为文学创造新的出场空间,使丰富的文学现场和文学风格得到更多元的还原和呈现,或许,这就是民间文学奖存在的重要价值所在。“在严肃的意义上,任何一种评奖都是一定的文艺立场与价值的提倡、探索、申张与坚持,因此,评奖越多,就意味着不同的文艺立场与价值观都能拥有自己的表达途径,它有助于不同文艺观念和风格的生存与竞争,有利于文艺生态的多样化而防止垄断与文艺物种的单一化。一种成熟的理性的文艺评奖贵在坚持与积累,它的权威与不可替代就在这长时间的坚持与积累之中。”
①
同时,也应看到体制文学奖和民间文学奖还未能形成良性互补的“合力”,而这种“合力”毫无疑问是多元有序文学评奖格局形成的关键所在,“虽说文学评奖对于一个作家的创作并没有多少特殊的意义,它充其量只是一种肯定,一种激励,一种倡导,但是,倘若众多的文学奖项都能真正地形成某种‘合力,这种激励和倡导的力量我们应该不可小觑”。
②体制文学奖和民间文学奖如何能多元并存,发挥出各自的特色和优势,形成良性发展的合力,需要在评奖实践中不断探索和磨合。不论是体制文学奖还是民间文学奖,最重要的是建立起奖项的公信力和权威性,评选优秀的作家作品,影响和引导大众的阅读趣味,对一段时期的文学现场进行总结,为人们提供一份阅读的范本和一种反映文学历史发展进程的参考。
〔本文系2019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中国当代文学评奖资料整理与研究”(19CZW0
38)、2021年江苏高校“青蓝工程”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培养项目、“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创新团队”项目(2017ZSTD009)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马炜,文学博士,江苏第二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 李桂玲)
① 汪政、谢有顺、郭春林、何言宏:《多元博弈的文学评奖——“新世纪文学反思录”之九》,《上海文学》2011年第11期。
② 洪治纲:《文学评奖呼唤真诚公正》,《北京日报》2005年1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