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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短篇小说)

2021-11-17王清海

作品 2021年11期
关键词:神医方子南山

王清海

你要我去南山?

这是一个多么吊诡的命题。你头都没抬说出这话,老先的身子便气得哆嗦。他说,你连南山都没有去过,为什么要挂“南山神医传人”的招牌?摘掉快摘掉,他的名头不能被玷污。你说,你是南山神医的徒弟,我是你的儿子,怎么就不是他的传人了?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个野种?难道你不是他的传人,你是个骗子?

你的话把老先噎得面色发青,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还不忘记砸了你的招牌,扯掉你门口挂的横幅——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去南山?用你帮我回忆那么多?”李平常头也不抬地说。他坐在一堆盆栽中间,绿叶红花辉映着他的脸,他以为到了山林间。

你刚进城的时候,门口就挂了块“中医诊所”的白色木牌子,四个黑字也很小。我说,小先,招牌还是做醒目点好。你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我最初也是相信的,在青草坡,大家管你父亲叫老先,管你叫小先,老先小先不开门,门口的病号都排成队。这城市离青草坡不过也就六十多公里,我相信病号都找得到你。可是药是苦的,没有人循着苦味来。你的中药一味接着一味发霉,你从青草坡带出来的钱花光了,你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不过这房租确实也太贵了,真不知道這满街的店铺,利润得有多高才能交得起房租。我们毕竟是老乡,你是我带出来的,我不能眼看你灰溜溜地回青草坡,虽然我很想这样做。

“当时我想去南山的,去找找老先说的南山神医,就算他不在了,也还有徒弟儿子一类的,去好好学学医术。是你说城市里能挣大钱,在城里的医生都赚得盆满钵满,有了钱,才能娶杨彤彤,我要去了南山,一辈子都娶不了杨彤彤。是你把我带出来的,为什么想让我灰溜溜地回去?”

“能不说吗?”

“你阳痿多久了?”李平常突然抬高了声调。李小飞忙紧张地看看外室黑压压的人群,小声说:“我说,我也喜欢杨彤彤,可是我已经结婚了,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也不敢跟你抢。”

你也没本事抢。李平常小声说着,提起笔给他开药方。

我也是很感谢你的,要不是你出的主意,挂了南山神医传人的招牌,诊所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我爹虽然生气,牌子砸了重新做一个就行了。他又不能天天来砸,他在青草坡管不了这么远。等我挣够买房的钱,娶了杨彤彤,再给他抱回一个孙子,他也就顾不上跟我生气了。小飞,你说,来看病的人真的知道南山神医吗?

他们不知道。

那为什么我挂了这个招牌以后我的生意就好了呢?

因为他们相信南山神医。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呢?

李小飞看着李平常的手在处方笺上停了下来,说,不怕贵,别舍不得开好药。你刚才说什么?要不要去南山?老先让你去你不去,这事还赖我了?这会又想去了?哦,我知道了,你想回家了。是啊,还是得听老人的话,哪天去一趟吧,可是我也不知道南山在哪里,南边那么多山,都能叫南山,你要去哪一座南山?我让你挂这个招牌,是因为我知道南山神医啊,知道南山神医,没有去过南山多正常啊。青草坡谁不知道老先是南山神医的传人,虽然谁都没有见过南山神医,谁也没有去过南山。反正我一直相信你,他们现在都跟我一样相信你,像相信南山神医一样相信你,别跟我说这是人从众的结果,这是因为你真有本事。我晚上还有饭局,得早点走,你要不要去?对,我知道请不动你,等几天北京来个朋友找你看病,你可一定得赏脸一起吃顿饭,一定啊。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来抓人?你知道你们局长也在这看过病,还是我介绍的。要不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兄弟,药不是乱吃的,话也不是乱说的。就是因为乱吃药出事了,快死了?我不信,你亮出拘留证来看看,还真是,小先,这是怎么了?好,好,你先跟他们走,我赶紧想办法。”

老先总以为自己去的不是南山,虽然十五岁那年,他一直是往南走,走向青草坡南那抹隐隐的黛青色。

南山有多远?望山跑死马。那时候青草坡没有马,只有几头耕地的牛。去十里外的集镇,老牛拉着破车,吱扭到精疲力竭才能到。

有一天,南边来了亲戚,是父亲的姑姑的儿子,知道母亲的祖根在这青草坡里,便拖根棍子拿着碗,一路讨饭到这里,悲戚戚地说着家里饿得好可怜。

“老表啊,我能借给你半袋红薯干,你咋弄回去?”老先的父亲咳嗽着说。因为激动,咳得更凶了,两眼是泪,低头望着地。

南边的亲戚也两眼是泪,说,还是老表们亲,这半袋红薯干扛回去,就是娃们的命,再沉再远也得扛回去。他说着,干瘦的身子就驮起了袋子,晃悠悠走到大路上。大路上黄尘遍地,风一吹,叫人眯起眼睛。

老先的爹又咳嗽起来,声音剧烈,跨过低矮的房子,冲出青草坡。村子里炊烟不袅,人都靠着墙根晒太阳,看着冲出村子的咳嗽,毫无表情。

南边的亲戚背着阳光折了回来,说:“老表,要不叫娃去南山学医吧,回来给你治病。”

“你知道去哪里学?”

“我知道。”

老先的爹连说真是没想到,就拿出了家里仅剩下的半袋红薯干,叫老先背着去南山。老先看着空荡荡带着凉气的灶台,跪在黄土上,抽泣着,想给爹磕几个头。

南山有多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不知道。他怕回来的时候,已经听不到爹的咳嗽声了,他想重重地磕上几个头。爹的大粗手拉起了他,摸摸他的头,又弯腰咳嗽了一阵,说:“娃啊,爹等你学成回来,回来再给我磕。”

青草坡的南边是招摇着的青草,向南又走了很远,仍然还是招摇着的青草。走了三天三夜,亲戚坐下来挑了老先脚上的泡,指着青草包围的三间草棚,说:“娃啊,到了。”

这些围着房子的青草,有着老先从没有见过的茂盛。普通的蒿能长得像小树,中间还杂着些奇大的花朵。老先站在青草中间,品尝着缠绕过来的苦味和香味,四处搜寻,不见山的影子,这怎么能是南山呢?这不还是青草坡一样的青草坡?

老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走出过青草坡,也不对,他进城里找李平常的时候,发现城市不是青草坡,不是房子,不是人流,而是感觉。他在坐诊的时候,身边常常是摆放着好几盆花并且天天不断更换着。他习惯了坐在花草中间,慢慢伸出手,搭在病人的手腕上,细细地感受着他的跳动。他熟悉这些跳动,就像他熟悉花草的喜好,熟悉它们的根茎叶花各有什么用,知道什么样的人,什么时间该用花草的什么部位,来弥补身体的缺失。在老先的世界里,植物和人都是有语言的,可以愉快地交流,可在这茫茫然顿生渺小的城市里,他找不到这种感觉。他很快地逃了回去,他希望儿子能自己回来,他不想再去了,他老了,时间真是一把屠刀,再精干的人儿,也会被它一刀刀切尽了精气神,再好的参茸,也是没办法对抗的。

没想到等来的是惊慌失措的李小飞。

“他还是给南山神医丢了脸,就让他死外面吧。”

“可是他是你的儿子。”

“我没有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昨天抓走前他还说要去南山,真的,他真说了。可是老先,去南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去那里又能做什么呢?”

“南山不重要,他想不想去最重要。”

如果去了南山可以不去拘留所,李平常一定早就去了,也不用老先找来了。他对找来的老先很生气,说,我是按照你教我的方子开的,他们说病人吃了后口吐白沫,几次昏迷,是典型的中毒症状。

是药三分毒,你哪味药用过量了?

我仔细想了想方子,没有。

抓错药了?

没有,我看过剩余的药,这些药也都给别的病号用过,都没有出事。只有,对了,这个病人小便浊,脉象乱,我觉得她心肾不足,就加了六十克菟丝子,这些莬丝子是新进的。

“这个方子里加这味药也对啊。”老先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当年从南山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病号是爹。他爹看了看他开的药,不屑地說:“这个是马蜂窝,这不是西沟里满沟乱爬的节巴草吗,就这也能治病?”

“是的,在处方上,是叫蜂房、草节、地龙。 这是麻黄、杏仁、甘草,你应该都见过的,这一种,就是咱家菜园里的荆芥,这个方子,能治你的病。”

“我试试吧。”爹还有点不相信,说着又咳嗽起来。老先一去三年,他越咳越无力,以为等不到儿子了。没想到,儿子回来了。更没想到,就这些常见的东西,老先的爹,竟然治好了老毛病。

为这事,青草坡沸腾了,求医者络绎不绝起来。四大爷长了一脸白皮癣,老先就叫他用麦秸点火,火正旺的时候,用青瓷大碗扣上焖灭,半天后打开,用碗底留下的麦秸油涂上。二哥家的小儿子鼻子一直堵,到跟前来了,甜甜一声神医叔喊得他心暖暖的,他就教二哥用碗底盛香油,棉芯放进去点燃,去园子里拔棵新鲜葱,在火上烤,烤热了给小家伙擦鼻翼两侧。这些简单的方子也让大家伙产生了质疑,临走的时候,总要问一声,能行不?

实际上,真的都行了。他在青草坡娶妻生子,手把手教儿子学医,他以为医术和青草坡尊敬的目光随着他的血脉可以一直传承下去。直到有一天,他想起了和师父的约定,在青草坡把家事办好之后,再回去学三年。

“我还没有出师呢,这次回来就是给爹治病的,师父叫我回去再学三年。”

他就又去了南山,却没有寻到师父,连那青草中的小屋都没有找到。他就往南又走了很远,终于见到了山,满是光秃秃的石头,他一气登上山顶都没有觉得累,却再也没有师父的影子。他只好失望地返回了青草坡,每年春节,都要领着家人朝南面叩拜,以谢师恩。他觉得南山和师父,都在他心里,他心里装着他们,就会永远活得有目标,活得有尊严。

大街上的人流,像草一样在风中左摇右摆着,老先觉得自己也是一棵草,在风中已经枯黄了。他来到了儿子的诊所,李小飞领着他从后边绕了进去。诊所里的花草旺盛,药香一阵阵扑来,老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青草坡。在他睁开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醉了,在迷醉中,他只闻到药香,分不清这里是城市,是青草坡,还是南山?

他找到出事的方子,一样一样仔细查下来,发现儿子是可以出师了,他从方子上看不到一点能出现事故的原因。

他打开药屉,把药一味一味都拿出来。制香附一股怪酸味。制香附应该用纯米醋焖蒸,出来的是清爽的酸味。老先每年总要去邻村的一个老家伙那里,买些纯正的米醋泡制香附。不过市场上的醋大都是醋精勾兑的,而且香附大多数都不用这个方法泡制了,只是效果差些,不至于病倒人。丹参的个头倒是很大,大得老先都有些吃惊,不过想想现在的鸡子喂了饲料能长得像个小猪崽,丹参上点化肥,长得个头大也不奇怪。虽然老先坚持用附近农户挖来的野丹参,但是这样人工种的,总不至于让人昏迷吧。

跟着老先就看见菟丝子了。他用手捻了一下,不是泥沙做的假的,看着也没有什么问题。他想起张成材说过出事的方子里就只加了这一味,不甘心就此放过,就把菟丝子浸在温水里,看着它在水中慢慢升腾又沉下。他看到了一些黄豆叶杆的碎屑,就想这些菟丝子的寄主应该是黄豆,这些菟丝子是从农田里采来的。他的心里一沉,想到了农药。他仔细闻了闻水,却没有闻到农药味。

他在诊所里转了很久,终于决定了。他称了六千克菟丝子,在水中煮开,煮到只有半杯水,倒在透明玻璃杯中,端详着那黄色的液体。

这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没有农药味。

那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看来不试不知道。

怎么试?

“用人试。”老先说着,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觉得温度可以了,一仰脖喝了下去。

“不要喝——”

“不喝怎么能知道?这世上的中草药,不都是拿人试出来的。师父常说他病如己病,他亡如己亡,在病人面前万不可失德,失德的医生不是医生,只是卖药的。”老先平静地说,“这会儿感觉肚子绞痛,眼前发黑,头晕,恶心。”

他说着,嘴里吐出白沫来。

“给我熬点绿豆甘草汤,按农药中毒来解,救过来是两条命,救不过来是换李平常一条命,叫他好好做医生。”老先说。

母亲跟我住在城里,却不相信城里的医生,她总说城里的医院都是骗钱的,一个小病要让做那么多检查,检查结果还不一定准,检查结果就算准了,也不过是证明你得了什么病,证明你得了这个病,还不一定能给你治得了,这样的检查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相信老先,相信那一堆又一堆的中草药,为了给她瞧病,我时不时就得开车回青草坡。这跟很多人从四面八方拥到城里医院瞧病,刚好反了过来。

老先去世的消息传来,母亲失神了好久,然后嘱我一定要回去吊唁,要在灵前磕上四个头,不要像在别处吊唁,弯腰鞠几个躬就跑了。好吧,神三鬼四,虽然老先在母亲心里是神一样的存在,但神医终究不是神,死了也是鬼。母亲那天跟我念叨了老先的很多生平,说城里有医院请他几次都没有去,有一家甚至把车停在他门口好几天,他都不见人家。说他收过两个徒弟,都是觉得窝在村庄里当个中医没出息,学了年儿半载就跑了。在我没有考上大学那年,我爸差点起了心思把我送过去,幸亏我复读一年考上了。

妈,我感觉我当个老师,还没当个医生好呢。

那也得看是啥医生,医院里的医生挣钱,做个检查花的钱能买老先一麻袋药,你看他挣啥钱,儿子连媳妇都娶不下气得跑城里来了。唉,他要是不来城里,老先也不会出这事。这以后再看病,可找谁去?不知道老先的方子留下来没有。

妈,实在不行,咱们去南山,找找南山神医去。

母亲就笑了,说,还是我儿子孝顺。她那天说了很久老先,却想不起老先的名字,我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老先,名字这个代码,对于老先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也许对于老先来说,名字也是特别重要的,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在乎名声,拿命去证明清白。名声与名字,总还是关联着的。看来他也没有完全看透。那么,世间的所谓看透,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这个问题想明白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你知道了看透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用?又有谁真的能丢弃看透的东西?

你当然看不透了,没有经历过,怎么能够看得透?所有的看透,其实是你厌烦了。比如说,我厌烦了当医生。

我又见到李平常的时候,已是多年后了。母亲已经习惯了有病去医院,小病去本地医院,像这次严重些,我们就来省城住院。托了同学找了熟人,少做了几项检查,及时找到了床位,总算住下了。母亲少不了又要念起她这辈子的辛苦,身体一直不好,是个典型的药罐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这临老了,却吃不上了,一针接一针地扎。

她也念起了小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老先的方子,可以吃些中药调理一下,也不至于动不动就得住院。也就在我们住院的第三天,我在医院的走廊里遇到了李平常。他正躬着身子拖地,看到了我微有些尴尬。我们打招呼说了几句话,他就说他厌烦了当医生,我觉得他是没从当年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我觉得你要不当医生可惜了,青草坡现在随便一个小毛病,都得跑到镇上去。你回家吧。

他摇摇头,笑了,说,在这里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家都在这里了,哪里也不想去了。然后,他对着不远处正收拾垃圾桶的一个女人喊,杨彤彤,过来见一下青草坡的老乡。

回到病房后,跟母亲讲了这件事情,她一下子来了精神,非要去找小先開个方子。我只好守在走廊里,等着又遇到了他,便说了这件事。他摇摇头说,从那事以后,我就不开方子了,而且老先的方子大都是民间的土偏方,有的时候真会生出一些事情,我爹那天如果去医院洗胃,说不定就没事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了,在医院里安心接受治疗吧。

“我爹那时候的病号,治好了觉得是医生的功劳,治不好觉得是病的问题。现在的病人,治好了觉得是药的功劳,治不好是医生没本事。我后悔那时候没有去一个正规的医学院系统学习,不学习被淘汰很正常。”

“不会吧,你这样说,不是把南山神医给否定了?”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南山神医,我爹的师父也没有说过自己是南山神医,我爹也没说过他师父是南山神医,偏偏大家都生造出来一个南山神医。”

我把李平常的话转给母亲,她不相信,反复地说,怎么会没有南山神医呢?老先就是南山神医的徒弟。出院回家后没几天,就兴奋地说,你看,街上新开了一家诊所,挂的招牌就是“南山神医传人”。还说一定要去光顾一下,支持南山神医。我说,妈,诊所又不是超市,你不会是为了支持南山神医,没病也要去瞧病吧。

母亲说,不会,我肯定是不舒服了才去。

谁知道没几天她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中药回来了,说,是一个年轻娃,普通话说得可好,不知道是哪里人,这药也怪狠,一包都要一百多,老先的一包药不超过十元钱。

我拆开药包看了一下,都是一些叫不上名的草根树皮。中药里本就草根树皮占多数,我也说不出这药的好与坏。母亲煎服了后倒觉得神清气爽的,一个劲夸南山神医,还说我最近看着精神不济的,也应该去调一调。

我趁着周日找到母亲说的这家诊所,远远看一眼就吓了一跳,不仅诊所里面满满的都是人,连诊所外面也坐了长长一溜。门口果然挂着“南山神医传人,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招牌。看来这医生也真有两把刷子,我忍不住想去排队。

正朝那走,看到李小飞朝我走过来。

“你来看病?”

“我来看热闹。”

“是挺热闹的。”

李小飞笑了,说,都是我以前和李平常玩过的。先联系一帮老头老太太,五十元一个上午,在诊所门口排队,排着排着人就引来了,然后时不时再定做面锦旗托人送过来,这个诊所就有名气了。这帮人还舍得扎本,最初排队的人里面还有不少年轻人,年轻人一个上午一百。不过这会排队的,大多数都是瞧病的了。

那你说他们是骗子?

炒作呗,也不能说他们是骗子,能维持这么久,也还是能开几个方子的,要不然也早关门了。

那你要不要去试试?

不去,我等小先过年回来的时候,找他开方子。

他给你开方子?

是啊,他每年过年都回来几天,他们家的老规矩,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要跪在门里,朝南山磕三个头的。然后这几天里,小先会给青草坡的老少爷们看病。

他不说自己的都是偏方会出事吗?

你没听说过偏方治大病吗?再一个我给你说,小先在省城医院可不是去扫地的,他扫地去哪里不行,偏要去医院,还要把杨彤彤拖了去?他们两口子是去学习的,那里有几个好中医,他们跟着人家学得用心着呢。你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们还是要回来开诊所的。

他怎么不去南山学?

谁知道南山在哪里?老先去世后,他也往南找过半年,差点没饿死在那。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几个人,说要去找北坡神医看病。他问你们不找南山神医?那几个人说没听过,只听说过北坡神医。他问那几个人北坡神医在哪里,那几个人说,一直向北走,有一个长满青草的坡,一个老神医坐在鲜花与青草里,他为世间的疾病活着,包治百病,找到了他,再不用受病痛的折磨。

他跟你说他什么时候回青草坡当医生?

他没说过,我猜的。他去医院扫地的时候,我以为他是想不开,劝过他。他说,没事的,只要我活着,南山神医就活着。

那他还跟我说他厌烦了当医生呢?小先啊小先,你到底回不回?

我猜他一定回。李小飞说。

责编:李京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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