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票据式商业信用发展的特点与展望

现代经济是信用经济，商业信用与银行信用共同构成了现代经济体系中的基本信用形式。本文通过梳理我国票据式商业信用的发展概况，发现我国票据式商业信用近年来具有商业汇票电子化、规模增长周期化、竞争加剧以及违约概率增大的特点。在未来，在其他支付方式的冲击下，未来票据式商业信用的结算份额所占比重或继续下降，票据式商业信用只有强调真实的票据信用，才能建立起良性的金融生态体系。

现代经济是信用经济，信用对经济发展乃至社会整体发展的重要性不言自明。现代经济体系中的信用形式主要有两大类：银行信用和商业信用。商业信用作为商品交易过程中的一种信用形式，与银行信用相互补充，共同为商品交易服务。商业信用是企业在经济交往过程中所提供的信用形式，是在授信方对受信方信任的基础之上所提供的信用行为。作为信用的一种形式，商业信用能够扩大生产者的生产边界，从而对经济增长具有促进作用，现代经济发展的重要肇始在于商品贸易，商业信用既是商品贸易发展的产物，也是推动贸易作为现代经济增长发轫之一的核心因素。商业信用本质上是一种特定的交易方式，其基本特征在于预先或延迟交割货物款项，及非同步交割对等价值，因而商业信用也是一种短期融资方式。而建立在真实交易背景上的商业信用是银行信用进而整体信用扩张边界的约束，如果信用过度扩张，超越了商业信用真实性的边界，则必然会成为造成金融不稳定的原因之一。

从商业信用的形式来看，随着经济增长向更高层次迈进，传统的口头式、挂账式商业信用（主要包括赊购赊销、预收预付及相互拖欠贷款等方式，是最传统和基础的商业信用形式），演变到了形式更为高级的票据式商业信用，票据式商业信用的主要体现形式是商业票据，即商业承兑汇票。商业承兑汇票由出票人签发，委托付款人在约定期限向收款人无或持票人条件支付款项。委托付款人一般是指银行机构之外的企业主体，以区别于作为银行信用重要形式的银行承兑汇票。

实际上，从贸易结算与融资角度考察商业信用对经济增长的作用，都绕不开票据式商业信用（商业票据）。我国商业票据产生由来已经，应用时间很长，“晋商票号”和“浙商钱庄”的发展兴衰即是一段票据发展史。推进商业信用票据化发展，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引导商业信用发展的政策重点。

一、我国票据式商业信用发展概况

1988年起，国家制定了规范商业信用行为、鼓励企业使用商业票据，以推进商业信用票据化的相关政策。并以中国人民银行为主体，通过相关制度设计和安排，规范商业票据各方参与主体，加快建立和完善商业票据市场。国家体制改革委员会在1991年建议：要在处理企业间“三角债”的同时，加大力度推进商业信用票据化;1991年中国人民银行也发布了通知，要加强商业汇票的管理，规范商业信用票据的管理行为，为商业信用票据化的发展创造环境。1994年，中国人民银行要求各地人民银行和商业银行等机构积极开展相关业务，鼓励开展商业汇票的承兑和贴现业务，鼓励企业间使用商业信用票据，并出台了一系列文件作为指引和支持。

1995年，我国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票据法》，构建了一套规范的、具有保障力的法律规范和行为秩序，为商业信用票据的推广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也标志着我国商业票据发展进入法制化、规范化时期。1997年开始，在前期基本制度和引导扶持下，我国商业票据市场逐步建立起来，商业票据进入稳步快速发展阶段。2004年，《票据法》重新修订，针对商业信用票据化发展和管理中的新问题，做出了针对性规范，商业信用票据化发展的立法不断健全。

2006年12月，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关于促进商业承兑汇票业务发展的指导意见》，该《意见》中提出了有效的政策措施，改善了商业信用票据在经济活动中应用场景少、结构失衡以及极度依赖商业银行的情形，使商业信用票据发挥了原本所应该具有的促进经济发展的作用，也使商业信用票据的推广和普及有了较大转变。

在不断发展和健全的同时，商业票据的创新也在不断进行，在交易形式和过程方面，电子商业汇票的出现具有重要的象征性意义。我国第一张电子商业汇票诞生于2009年，电子商业汇票的出现对于电子票据的推广意义重大，尤其在保障票据的唯一性、完整性和安全性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同时，电子化处理过程可以更高效地实现在付款、贴现、转贴现和再贴现等方面进行操作。2010年，我国颁布的《电子商业汇票业务管理办法》规定了电子商业汇票的管理规范，并且2011年，人民银行继续推进《票据法》《票据管理实施办法》的修订工作，不断适应票据业务发展需要，大力推广电子商品汇票应用，推进逐步取代纸质商业汇票。2014年6月9日，人民银行推动了电子商业汇票在线清算业务试点运行，并在同年8月又颁布《关于规范和促进电子商业汇票业务发展的通知》，通过一些列政策文件的指引，电子商业汇票得到了快速发展，取代纸质商业汇票的进程又有了一次跨越，对于票据市场的电子化发展产生了重要意义。

2016年，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票据交易管理办法》，此次事件也是我国票据市场发展进程中具有重要影响的标志性事件之一。《票据交易管理办法》意在满足票据业务服务经济的实际需求，规范市场交易主体的行为，保障市场交易主体的权益，从而促进票据市场的良好发展，为我国票据市场的高速发展提供了坚实的基础。

二、我国票据式商业信用发展特点

第一，商业汇票电子化快速发展。表1是我国电子商业汇票系统自2010年在全国范围内上线运行以来的发展情况，无论从出票笔数、出票金额还是承兑笔數及承兑金额来看，均增长迅速。仅在2015～2016年，我国电子商业汇票系统中的数据显示，出票量、交易金额、承兑量以及承兑金额都有巨幅增长，在电子商业汇票交易数据迅猛增长的背后，必定离不开电子商业汇票系统所提供的良好交易方式和交易条件，由此可见，电子商业汇票系统是票据市场发展完善的重要推力。

第二，商业汇票实际结算“逆势”增长。2012年以来，国内票据业务量无论从交易笔数和交易金额都呈现持续下降态势（如图1所示），尤其是票据业务使用次数的下降趋势更为明显，增长率一直为负且绝对值不断增大，2016年同比下降幅度甚至接近30%。

但与此同时，与票据业务持续负增长相反的是，国内商业承兑汇票实际结算笔数和结算金额基本保持联系较快增长（如图2所示）。2012年实际结算笔数同比增长幅度高达23.70%，2014年同比也有12.97%的增长率。2016年以来，商业汇票结算笔数和结算量开始出现下滑，同比减少了13.08%和9.71%。

整体来看，我国商业信用票据相比整体票据业务展现了较强的“逆势”发展态势。本文认为，在商业信用票据化不断发展的今天，票据业务运用量的下降，是实体经济增长遭遇阻力的重要体现，实体经济运行尤其是贸易增长显示疲态，这同时也是实体经济活跃度下降的表现，也体现了市场主体对风险的担忧。而商业承兑汇票实际结算的增长，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信用经济的深化和支付效果的增长。

第三，商业汇票规模增长或呈现“周期性”。从商业汇票发生额增速情况来看（图3），2005～2015年，大致可以划分为两次较为明显的增速反转过程。如图中方框所示，分别在2005～2009年、2009～2011年，约以2-4年为一个反转“周期”。相比于实际贴现或承兑的金额，商业汇票的发生额更能代表商业信用的规模增量，从2012年开始国内商业汇票发生额增长率持续下降，2015年商业汇票发生额仅同比增长1.32%，2016年相关数据尚未公布，是规模增长继续下滑还是“探底反转”尚需验证。不过，此次2012年以来的规模增速下滑，从一个侧面显示了整体贸易活跃度的下降。

第四，商业汇票作为支付方式面临的竞争日益“加剧”。如上文所述，2012年以来，国内票据业务量无论从交易笔数和交易金额都呈现持续下降态势，带动票据在交易中作为支付方式的整体份额不断下降。与银行卡、贷记转账和网络支付等其他类非现金支付工具相比，商业汇票在非现金支付工具结算量中所占的比重，持续下降（如图4所示），2010-2016年，票据在非现金支付工具中结算额所占比重由31.43%下降到仅有5.09%，与此同时，商业汇票结算额占票据的比重则从3.81%增长到10.09%，二者呈现明显的背离态势。但商业汇票结算比重的增长速度要慢于票据在非现金支付领域的下降速率，造成商业汇票在整体非现金支付工具中所占结算比重呈现下降态势。

目前，在非现金支付工具发展中，银行卡方式稳步增长、贷记转账方式比重不断上升，网络支付方式则快速发展，票据作为最传统的非现金支付工具之一，所占份额则持续下降。而非现金支付工具整体规模的增长呈现较大波动，尤其是2015年呈现“井喷式”增长后，2016年增速迅速回落，由89.77%跌至6.91%（图4）。

第五，票据违约及违法事件发生概率增大。随着经济发展，尤其是金融创新的深入，商业银行对票据业务（尤其是银行承兑票据）越发倚重，但是在票据业务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同时也暴露出许多问题，造成票据领域违法事件多发。尤其是在2000年以后，商业票据业务越来越成为商业银行调整资产负债表的重要“蓄水池”。同时，诸多以票据形式逃避监管的行为在市场和银行间出现，如2011年，“逃规模票据”（逃避信贷規模）业务被银监会全面叫停，但彼时累积的该类业务信贷规模估计超过3万亿元，占到上年贷款新增量的40%。自2000以来，我国票据信用风险案件大量“爆发”，并且票据金额也屡创新高，针对此，监管机构对银行票据业务的监管和规范不断强化。

另外，受实体经济下行影响，商业承兑汇票、银行承兑汇票的违约事件发生概率也在增大，“违约”将成为票据市场发展面临的重要挑战。

三、趋势展望

作为一种古老而传统的交易和支付形式，广义概念上的票据在世界各国均普遍发展。但受制于种种因素的影响，票据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普及率、使用率存在很大差异。例如，作为广义票据的一种，个人支票在欧美国家等普遍使用，但在中国内地却使用率不高。科技随着时代的发展日新月异，在日常经济活动中，各类新的支付技术和支付手段不断创新，对包括票据在内的其他支付工具的冲击和提到不容忽视，尤其是在中国内地，网络支付等新兴结算方式快速发展，所取得的进展和成绩居于国际领先水平，因此对其他支付方式的影响更为显著。因此，未来票据式商业信用的增长将面临更多其他支付方式的冲击，结算份额所占比重或继续下降。

除了支付形式的创新和多样化外，影响票据尤其是商业票据在贸易结算中份额的基础性因素依然是实体经济：实体经济的增长源于真实贸易增长，并反过来推动贸易增长以及贸易结算需求的扩大，商业信用由此产生，票据式商业信用进而增长。2012年以来票据结算量增速的持续下滑以及2016年商业汇票结算量的增速下降，反映了国内实体经济的增长乏力。因此，未来票据式商业信用的增长将更大程度依赖于国内实体经济的复苏，预计短期内票据结算量增速将持续“低迷”。

商业信用是银行信用的基础，建立在真实交易背景下的票据及其衍生产品才是金融体系健康发展的因子，脱离真实贸易背景、过度衍生的“创新”最终将导致金融风险的失控，此方面教训比比皆是。因此，未来票据式商业信用的真实性将更为重要，只有强调真实的票据信用，才能建立起良性的金融生态体系。从监管角度，追本溯源，从源点开始即要保证票据内含的信用关系的真实，将更加成为政策及监管层面强调和坚持的基本准则。未来，票据式商业信用的监管将更加严格和规范，尤其是对真实信用关系的根本性要求将更加突出，唯有如此，才能将商业信用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充分发挥，也才能减少各类违法、违规的风险事件的发生。

（作者单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统计学院）

作者简介：毛赟东（1988-）男，彝族，云南曲靖人，工商银行曲靖麒麟支行负责人，本科学历学士学位，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统计学院在职人员高级课程研修班学员，研究方向：应用经济学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