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音韵学与中学语文教学
2021-11-17刘云
刘云
[关 键 词] 汉语;音韵学;中学语文教学
[中图分类号] G642 [文獻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2096-0603(2021)42-0140-02
汉语音韵学是一门语言课。就目前状况而言,只有本科院校的“语言”专业作为必修课开设,“文学”专业或“汉语言文学”专业则一般是作为选修课开设的;至于专科学校,则一般不开设这门课程。因此可以这样说,目前在职的绝大多数中学语文教师,没有专门学过这门课程。
诚然,不学这门课程也可以执教中学语文,但与系统地学过相比较,也确有高下优劣之分。那么,学习并掌握汉语音韵学与从事中学语文教学、研究有哪些关系呢?
一、掌握汉语音韵学有利于文言文教学
文言文在中学语文教材中占有较大的比例,新版高中语文教材中比例更大。要教好这为数不少的课文,通假字是必过之关。所谓通假,就是用语音相同或相近而语义不同的借字来代替本字的一种语言现象;但哪些属于同音通假,哪些属于近音通假,近音通假中又分几种情况等,则未必人人能够说出。实际教学中的情况往往是凡教材上注释为通假,或参考书上说是通假的,教师便照本宣科地解释为通假;至于是同音通假还是近音通假,则一般不去涉及(也许是回避涉及)。尤其是对于那些本属于通假现象,而教材与参考书上未明确注明的,自然更是极少有人去冒然解释为通假。这种教其然而不教其所以然以及顺其自然的做法,固然也能过得去,但总是难为上乘之举。比如“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六国论》)中的“抱薪救火”一词,我们若依照目前通行的词书字典的注释,解释为“抱着柴禾去救火”固然也讲得通,但总有不贴切之嫌,因为“抱薪”者未必就一准将“薪”丢进火中。如果我们知道音韵学上的“旁纽双声通假”现象,把“抱”认定是“抛”的通假字,进而把“抱薪救火”解释为“把柴禾抛进火中去救火”似乎更贴切一些。同理,“八月剥枣”(《诗经·七月》)中的“剥”,我们可认为是“扑”的通假字。(上述两例教材中均未注明系通假宇)由此可见,要对众多的通假字(特别是近音通假)道出个所以然,必须借助于音韵知识。
下面,我们就简叙一下通假字类型,并各举一二例以示说明。
(一)同音通假(先列本字,后列借字;音指古音。下同)
同音通假是指借字与本字声、韵、调完全相同的通假。
德——得
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鱼我所欲也》)
《广韵》:德,多则切。得,多则切。
“德”“得”两字反切上下字均相向,同属端母德韵入声,声、韵、调全同。
埋——霾
霾两轮兮絷四马(《国殇》)
《广韵》:埋,莫皆切。霾,莫皆切。
“埋”“霾”两字反切上下字全同,同属旺母皆韵平声,声、韵、调全同。
(二)近音通假
汉字的音近,可以分为声母近和韵母近两类,若两类中具备一类,即为音近。细别之,通假着的两字,其声、韵之间的关系有下列四种排列:“同(指声母,下同)、同(指韵母,下同)”“同、异”“异、同”“异、异”。因“同、同”类属于同音通假,前已叙及,因此,下面只谈两种。
1.“同、异”类,即双声通假
悬——县
胡瞻尔庭有县貆兮(《诗经·伐檀》)
《广韵》:悬,胡涓切,匣母先韵平声。县,苦黄切,匣母霰韵去声。
“悬”“县”两字声母同,而韵母、声调异。
缮——善
善刀而藏之(《庖丁解牛》)
《广韵》:缮,时战切,禅母线韵去声。善,常演切,禅母猕韵上声。
“缮”“善”两字声母同,而韵母、声调异。
2.“异、同”类,即迭韵通假
影——景
赢粮而景从(《过秦论》)
《广韵》:影,于丙切,影母梗韵上声。景,后影切,见母梗韵上声。
“影”“景”两字声母异,而韵母、声调同。
烹——亨
七月亨葵及菽(《诗经·七月》)
《广韵》:烹,抚庚切,滂母庚韵平声。亨,许庚切,晓母庚韵平声。
“烹”“亨”二字声母异,而韵母、声调同。
其实,在近音通假字内部,两字的声母和韵母之间,并非简单的异、同两种关系。细别之,还有“近”这一类。它是偏于“异”而又近于“同”的一种介乎“同”“异”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表现在声母方面就是“同组”——按发音部位分出的“唇、舌、齿、牙、喉”等组;而表现在韵母方面即为“同摄”——合并相近韵部所得之语法范畴。前面所述“旁纽双声”即是指两字的声母同属一个组。
这样一来,两个通假字之间的声韵关系,以同、近、异三者来说,便依数学上的乘法原理该有九种了。倘连声调的异同也考虑进去,则更有十八种之多。
二、掌握汉语音韵学有利于古诗词教学
古诗词既为古人所作,其中自然也有通假现象,如前举《诗经》两例。但我们这里所强调的是另一个侧面,即韵律(特指平仄)。这一点在教学格律诗词时尤为显得重要。格律诗又称近体诗或今体诗,在调配平仄方面有种种严格的规定。我们教学近体诗,如果不是仅仅教其内容而置形式于不顾,那么平仄也是要做一番介绍的。而要做到这一点,则必须懂音韵学知识(确而言之,这里应为古音知识),起码要知道古有入声字。随着古今语音系统的变化,不少诗作中的一些字今古平仄已不一样了。比如王维的《山居秋暝》一诗,本系五言平起首句不入韵式(首联出句“后”虽合韵,但因系仄声,故不算入韵),依格律规则,该诗尾联当为“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但依现代音读之,则“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的平仄却为“平仄平平平,平平仄仄平”了。这样,出句末字“歇”便“出格”了——当仄而平。倘若我们有较强的“古有入声”意识,并且查查有关资料,即可知“歇”古为入声,属仄声,那么,就不会妄评王维该诗的尾联失律了。同理,若知“古有入声”,且知“急”为古入声,那么我们也就不会怀疑杜甫《登高》一诗的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失对”了。
懂得音韵学知识,不仅如前所述可以帮助我们理出具体一首诗的平仄格律来,还可以较为轻松地列出(五、七)(律、绝)(平、仄)(首句入韵、不入韵)分别两相交错所得十六种格律格式来。掌握了这一点,对于喜欢以“律”“绝”为题(体)而创作诗歌的人来讲,无疑是会有一些帮助的,即不至于写出名不副实的格律诗来。
三、掌握汉语音韵学有利于形声字及普通话教学
形声字占了汉字的绝大多数。由于历史音变的缘故,形声字的声旁大多数已不能准确表音了(统观声、韵、调三要素而言)。因此,仅就教学形声字的字音来讲,音韵学似乎也无多大优越性可谈,但从“六书”的角度来判定一个汉字的类属——属不属于形声字,音韵学则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比如以“非、发、甫、分、未、奉”作声旁的“悲、辈、裴、徘、拨、泼、捕、哺、铺、盼、盆、扮、妹、昧、捧、棒”等字,有人以今音为据,错以为它们不属于形声字。倘若我们知道“上古无轻唇音说”,则不会对它们的形声字类属表示怀疑。同理,倘知道“上古舌音类隔不可信说”,则也不会怀疑“蝉、澄、幢、祷、碉、跌、董、陡、碾、啮、扭、躺、屉、眺、贴、屠、拓”等字为形声字了。此外,在以现代舌根音(g、k、h)和舌面音(j、q、x)为声母的形声字里,我们可以发现声旁自身的声母在舌根、舌面之间摇摆不定:声母属舌根音的形声字“耕、狗、砍、窟、喊”等字,其声旁自身的声母却为舌面音;反过来,声母属舌面音的形声字“窖、奸、腔、敲、瞎、靴”等字,其声旁自身的声母却又是舌根音。如果我们知道唐代以后见组“声母因韵母的洪细而发生分化”的语音演变情况,则也会自觉地承认它们为形声字了。
“国家推广全国通用普通话”,这已被作为法规条文写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推广普通话,新闻单位及各级各类学校均为重点,而在学校之中,师范院校又是重点中的重点。要推广普通话,必须纠正方音;要纠正方音,则有必要找出方言与普通话的语音对应关系;要找出对应关系,必须确立某一方言内部的语音体系。而要确立语音体系,则汉语音韵学知识是必不可少的。
在某些方言里保留了一部分古音,比如陜北绥德县方言把“下街去不去”说成了“hɑ gɑi ke be ke”,“在不在”说成了“dɑi be dɑi”。清涧县方言把“自己都记不起”说成了“zi ji dou zi be qí”。好几个县的方言在开口呼韵母自成音节时前面都加一个[ng]声母(疑母)。凡此种种,不一而举。如果我们懂得音韵学,那么我们便可以确立一种方言的语音体系,列出其与普通话的语音对应规律,并借之纠正方音,从而较为顺利、准确地学习和推广普通话。
综上所述,汉语音韵学在中学语文教学中的作用是广泛的,从一定意义上讲,对其是否掌握关系着教学水平的高下和教学效果的优劣。因此,作为中学语文教师,应该掌握一点汉语音韵学知识。
参考文献:
史存直.汉语语音史纲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编辑 栗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