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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风险态度的四重面向及其传播意涵

2021-11-17皮璟璇

文化与传播 2021年3期
关键词:效能群体新冠

马 超 皮璟璇 吴 建

一、引言与研究缘起

当前,新冠肺炎疫情已成为全球瞩目的公共卫生事件。从疫情发生之初,就有许多公共卫生专家呼吁,在传染病疫情期间公众应该采取佩戴口罩、居家隔离、监测体温等自我保护与预防措施。过往的经验也表明,鼓励民众及时采取预防保护措施可以有效控制传染病的扩散[1]。然而从历次公共卫生事件的实际情况来看,并非全体民众都能够遵从专家建议自觉采取预防保护措施。在本次新冠肺炎疫情中,也出现了诸如不戴口罩出入公共场所、瞒报行程、疫情尚未解除就上街聚集等不当行为[2]。那么,为何在每次传染病流行时期都有少数民众无法自觉实施预防保护行为呢?之前学界的一个重要解释是,民众对待风险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其对预防保护措施的实施意愿[3]。许多有关传染病疫情的研究也表明,风险感知是促使人们采取保护行为的核心条件[4]。为此,我们有必要详细探讨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公众的风险态度及其预防行为的实施情况。

二、文献回顾:“风险感知态度框架”的起源与内核

风险传播领域的传统观点认为,个体的风险感知是促发其行为改变的重要动因。比如在经典的“保护动机理论”和“健康信念模型”中,风险感知是引发人们实施健康行为的核心变量。诸如癌症筛查、戒烟、遵医行为等各类议题的实证研究也显示,个体关于疾病的风险感知都可以显著预测其采纳预防保护行为的意愿。然而后续的一些研究却发现,风险感知与行为意愿之间并没有显著的相关性[5]。甚至还有一些研究发现,风险感知与行为意愿之间产生了负向的关系[6]。针对此种现象,学者Rimal敏锐地意识到,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当人们感知到某种健康风险之后,由于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处置风险,因而就放弃了采取保护措施的想法。为此Rimal提出,风险感知影响行为改变的前提是个体必须有战胜风险的效能信念[7]。

于是,在“风险感知”的基础上,同时考察“自我效能”对个体行为的影响,构成了“风险感知态度框架”(Risk Perception Attitude Framework)的基本内核。“风险感知态度框架”的主要思想是:在“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两个变量的交互作用下,公众可以被分为四类群体[8]:第一,那些既未意识到自己处于风险状态,又不相信负面后果可以规避的人被称为“冷漠型”群体(indifference)。这类人风险感知较低且自我效能感较弱,因此是最不情愿改变健康行为的个体。第二,那些虽未强烈感知到风险,但会主动采取保护行为的人被称为“主动型”群体(proactive)。这类人实施保护行为的动机并非来自其感知到的风险,而是源于其希望主动规避风险的意愿。第三,那些风险感知明显却没有信心采取措施应对风险的人被称为“回避型”群体(avoidance)。这类人处于一种认知矛盾的状态。一方面,较明显的风险感知使其格外关注自身的健康状况;另一方面,较低的效能感又会削弱其实施保护行为的意愿。第四,那些风险感知强烈同时有信心战胜风险的人群被称为“响应型”群体(responsive)。这类人既意识到风险的存在,又相信自己有能力战胜风险,因此实施自我保护行为的动机最强烈。

表1 “风险感知态度框架”中的四类风险态度

“风险感知态度框架”自提出以来,就被逐渐运用到癌症预防、施工安全、营养促进等多个领域。该理论框架的意义在于提供了一种受众细分的传播策略。比如风险传播项目可以根据各类群体的特点设计一些有针对性的传播材料。但遗憾的是,尽管该理论已提出十余年,但国内尚未出现运用该理论框架指导风险传播的实证研究。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及全球性大流行,为我们探讨本土语境下公众的风险态度及其应对行为提供了一种可能。本研究认为,研究民众在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的风险态度及其行为模式,不仅有助于预防医学专家有针对性地设计出健康传播策略和行为干预措施,还可以为公共卫生部门在未来制定传染病应急管理计划提供参考。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样本概况

本研究采用抽样调查法在四川省内34所普通本科高校中抽取学生调查。由于疫情发生期间各高校尚未线下复课,遂采取线上调查的方式,委托各个院校的教职员工采用方便抽样的方式分发问卷。本研究的正式调查时间为2020年2月底,历时5天的调查分两次总共发放问卷1500份,最后回收到有效问卷835份。在具体的样本分布方面,男生和女生的比例分别为60.6%(506人)和39.4%(329人)。本硕博的比例分别为74.7%(624人)、21%(175人)和4.4%(36人)。在学科分布方面,人文社科和理工农医的人数比例大致均衡,分别为48.6%(406人)和51.4%(429人)。

(二)相关变量的设置与测量

关于“风险感知”的测量参考了Zajac等人的研究[9],包括“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会对人的身体造成较大影响”“感染新型冠状病毒会对个人的家庭产生较大影响”等三个题项,信度系数Cronbach’s=0.743。

“自我效能”的测量题项改编自Lee等人的研究[10],包括“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间,我有信心做好自我防护工作”“在新冠肺炎流行期间,我有信心维护自己的身心健康”等3个题项,信度系数Cronbach’s=0.839。

在健康保护行为的类型上,我们选取了“勤洗手”这一预防保护行为。本研究借鉴了先前关于“非典”的研究成果[11],具体包括“在新冠肺炎流行的日子里,我每次从外面回到家里都做到了及时洗手”“在新冠肺炎流行的日子里,每次吃饭前我都做到了先洗手”三个题项,选项采用李克特五点量表计分,信度系数Cronbach’s=0.792。

四、研究发现

(一)四类风险态度的人口分布及预防保护行为执行情况

在全部受访者中,“风险感知”的均值为12.79,“自我效能感”均值为12.73,于是本文以此为基准来区分四类群体。其中,自我效能感和风险感知两个维度得分均高的群体(“风险感知”>12.79且“自我效能感”>12.73)为“响应型群体”;风险感知较弱、但自我效能感较强的群体(“风险感知”<12.79且“自我效能感”>12.73)为“主动型”群体;风险感知明显但自我效能感较弱的群体(“风险感知”>12.79且“自我效能感”<12.73)为“回避型群体”;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感两个维度评分均低的群体(“风险感知”<12.79且“自我效能感”<12.73)为“冷漠型群体”。表2呈现了四类群体的人口构成分布和预防保护行为的执行情况。

表2 四类群体的人口构成分布和预防保护行为的执行情况

由表2第一行可以看出,在所有调查对象中,风险感知明显且自我效能感较强的“响应型”群体在四类群体中所占的比例最高(33.8%),说明近1/3受访者既意识到了传染病的危害,也有战胜疫情的信心。第二大类群体是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两个维度得分均低的“冷漠型”群体(23.1%),这类群体的风险意识不强,而且应对疫情的信心也不足,是健康教育中应该重点关注的对象。而“回避型”群体和“主动型”群体所占比例几乎相当,都接近全部被访者的1/5。说明近二成的青年学生或风险意识不够,或自我效能不强。

下面需要关注本研究重点聚焦的四类人口的健康保护行为执行情况。单因素方差分析显示,四类群体在健康保护行为的实施情况方面存在着显著差异:F(3,831)=218.073,p<0.001。其中,“响应型”群体实施健康保护行为的频率最高,其次是“主动型”群体、“回避型”群体,而“冷漠型”群体在健康保护行为的执行方面表现最差。这项发现与一些西方学者的发现基本一致[12]。这说明提高公众的风险意识,并且唤起其战胜疫情的信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增强其采纳预防保护行为的意愿。

(二)四类风险态度的形成机制

上述研究发现引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为什么不同的人所感知到的风险和具有的效能感有所差异?众所周知,任何人并非独立地生活在真空之中,而是嵌入在特定的社会场景之内。而生活于社会环境中的个体总是会被外部的信息所影响。既有的研究表明,媒体报道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公众对于科学议题的认知和态度[13]。就本研究所讨论的议题而言,在本研究执行问卷调查的时间段内,全国多地均实行了相当长时间的封闭式管理,人们居家隔离只能依赖各类媒介来获取外部信息[14]。因此人们在疫情中的风险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媒体的影响。于是,接下来研究所关注的问题就转化为:什么样的媒介信息容易促发或弱化人们的风险感知?什么样的信息容易唤起或削弱人们的自我效能?为此,我们采用质性研究路径对21名参与问卷调查的受访者进行了线上的深度访谈。访谈采用半结构化方式一对一进行,每次访谈的时间在20~70分钟不等。访谈的样本数和内容遵循信息饱和原则,即当不再出现新的信息时就停止访谈。为了保证受访者的代表性和异质性,本研究综合兼顾了性别、专业、教育层次、学校等多方面因素来选取访谈对象。通过对访谈记录文本的内容分析,我们对影响学生风险态度的因素进行了筛选和提炼整合,并根据不同的范畴将意义单元进行分类(见图1),得到了如下范畴和概念。

图1 引发公众四类风险态度的信息类型

(三)唤起公众风险感知的信息类型

基于对访谈文本的研读梳理,本研究总结出能够唤起青年学子风险感知的五种信息类型。

1.病毒来势凶猛

此次疫情暴发突然,由于病毒的起源、宿主、传播途径等充满了诸多未知性,因此引发人们的风险焦虑。比如A11提到了一个极短时间内被感染的典型案例:“我看到腾讯新闻上有消息说浙江一个男的出去买菜,与一名新冠感染者只接触了15秒就被感染了,这也太恐怖了吧!”除了病毒本身的超强传播能力之外,其传播途径的多样性也令人猝不及防。A2回忆道:“(2020年)2月初的时候,有专家提出了一个未曾听过的‘气溶胶传播’途径。吓得我那几天都不敢开窗通风了。”

2.防控形势紧张

2020年1月底的时候,全国新增确诊病例快速增加,各省市区陆续启动了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应急响应。这时,防护物资的短缺和刚性管理措施的出台都让人觉察到疫情形势的严峻,公众内心的恐惧情绪也被唤起。一位受访者表达了他对防护物资短缺的担忧:“现在最抢手的物品就是口罩了,每次市里在药店投放一批口罩,就有一大帮人提前几个小时去排队。要是口罩短缺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以后开学了该怎么办啊?”(A3)面对疫情的急遽蔓延,居家隔离成为一个重要的防控手段。但当这种手段上升为政府的强制性命令之后,民众心中的风险恐惧也随之升高。“记得(2020年)2月初的时候,我看到朋友圈转发消息说南京开始实施小区封闭管理。过了不到一周,重庆的朋友又说他们那里已经实施了封闭式管理。10号的时候我们这里也实施了封闭式管理,现在都过去了近一个月还是处于封闭管理的状态,我感觉这个新冠病毒好可怕啊。”(A4)

3.疫情持续不退

进入2020年3月以后,全国新增本土确诊病例数降至两位数以下,但境外疫情却快速扩散。密切关心疫情进展的A13对此忧心忡忡:“每天早上起来刷‘丁香医生’的疫情地图,看到疫情已经开始在全球蔓延,导致许多国家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措施,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方面是疫情在全球范围的扩散,另一方面科学家对病毒的持续时间也提出了新观点。A16回忆道:“记得有一天看电视,王辰院士在接受白岩松采访时说,新冠病毒有可能与我们长期共存。妈呀,我们要这样一直耗下去吗?”

4.医护抗疫事迹

自疫情发生以后,广大医务工作者义无反顾冲上一线,一次次惊险的抢救过程既是同时间赛跑的过程,也是令观者提心吊胆的过程。一些受访者表示,在看了争分夺秒的生死营救后,对新冠病毒致命性的认识也提高了。“当我看到画面中的抢救场景时恐惧感最强:患者病情恶化、呼吸衰竭,病房的仪器发出警报,这些场景真令人揪心。还有一些病人即使上了‘人工肺(ECOM)’也没能抢救过来,感觉这个病毒太凶猛了!”(A14)同时,抗疫过程中也有少数白衣天使因感染病毒而不幸去世。而民间对这些医护人员的自发哀悼在无形之中也唤起了人们对新冠肺炎凶险程度的认识。“武汉女医生夏思思,在接触一位确诊病人后自己被感染,才29岁就去世了,还有武昌医院的院长。院长啊,都因为感染新冠肺炎而离世了。真让人难以接受。”(A6)

5.担心接触患者

按照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新冠肺炎患者“在潜伏期即有传染性”。于是,那些处于潜伏期尚未暴露出来的传染源成为令人担心的对象。A12的例子就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前几天有朋友给我发了一款小程序,可以查到确诊者之前乘坐的交通工具和活动范围。有一天我查到本地一位确诊者曾在距离我家一公里的一家大型超市里面活动过,我顿时感到十分紧张。连忙和我妈回忆那几天我们是什么时段去的超市,是否全程戴好了口罩。”与此同时,社会上不乏一些有过重点疫区行程的人不仅隐瞒自己的活动轨迹,还在公共场合四处游走,给公众带来了极大的心理负担。正如A1指出:“最近我看到网上都在转载一些人故意瞒报行程,在确诊后导致当地上百人被隔离的新闻。我感到十分气愤,有的人就是社会责任意识淡薄,自己怕麻烦,却不知给社会带来了更大的麻烦。这种人你是不能寄希望他们自悟的,遇到这种人就只有自认倒霉。”

(四)弱化公众风险感知的信息类型

1.自评低感染概率

通过访谈发现,那些风险意识较弱的群体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就是认为自己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概率很低。而这种判断主要基于两点缘由:一是认为自己所在地距离疫情高发地的社会距离远。比如A15提道:“之前我看新闻说,钟南山院士说90%的重症病例在武汉,而我所在的城市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几个确诊病例,所以我觉得不用太担心。”另一方面则源于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评估。A21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这种想法:“我看到有消息说,儿童、孕妇、老人是新冠病毒的易感人群。我们这些年轻人平时经常锻炼,免疫力比较好,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2.疫情形势向好

如果说“自评风险概率”更多源于自身的主观评估,那么疫情的进展变化则完全取决于外部的客观现实。本研究发现,公众对于疫情形势的乐观判断主要源于三个方面:一是多地对疫情风险等级进行了下调。正如有受访者提道:“我看媒体报道说,四川100多个城市现在都是低风险地区了。不仅是四川,就连湖北都有几十个县变成了低风险地区,所以现在应该问题不大了。”(A5)二是确诊病例大幅减少。2020年4月26日,武汉市所有新冠肺炎住院病例清零。这一积极变化的形势既带给人民很大的鼓舞,也让一些民众逐渐放松了警惕。“我记得进入3月以来吧,卫健委通报全国每天新增的确诊病例没有超过两位数的,说明疫情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被控制住了,我们胜利在望了!”(A9)三是经济秩序的逐步恢复和公共场所的开放,让人们的风险意识大大减弱。“(2020年)3月份以来,我所在城市已经有许多企业开始复工复产了,少数餐厅也被允许提供隔位就座的堂食服务了,说明疫情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A18)

(五)唤起公众自我效能感的信息类型

通过访谈发现,有效的健康传播、正面的舆论引导、务实的社会治理措施极大鼓舞了民众战胜疫情的信心,从而有利于唤起其较高的自我效能感。

1.有效的健康传播

有效的健康传播主要源自两大渠道:一是卫生防疫部门利用各种大众传媒积极宣传预防知识。正如A17提道:“记得疫情刚暴发时,国家卫健委就发布了多个版本的新冠肺炎预防指南,这里面提到了如何正确佩戴口罩、怎样保持手卫生、外出时应该注意哪些问题等,讲得比较细致全面,感觉挺实用的。”除了利用大众媒体渠道,许多作为“意见领袖”的医学专家也充分发挥了专业权威的影响力优势,向公众普及新冠病毒预防知识,为稳定人心发挥了重要作用。正如A14提道:“钟南山院士向全国人民解读疫情相关的信息,并对疫情发展做出了科学分析与研判。钟院士就是我们抗疫的主心骨,只要他在,我们就一定能战胜疫情。”“张文宏医生把专业知识讲解得非常接地气。他对疫情形势的分析和对预防措施的讲解,给我和身边的人带来不少宽慰。”(A6)

2.正面的舆论引导

健康传播的侧重点在于医学知识的普及,通常都由专业性强的医疗机构和专家完成。而一般性的大众媒体,则可以在精神激励、榜样塑造方面发挥舆论引导作用。比如一位受访者谈道:“我看到人民日报(客户端)上一篇评论说,中华民族历经磨难从来都没有被压垮过,我们战胜过‘非典’,战胜过汶川地震,这次疫情也挡不住中国人民前进的步伐!”(A9)如果说新闻评论的话语略显空洞抽象,那么现实的案例则具有较强的感召力。A5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我看过‘澎湃新闻’讲一名武汉大学生被感染后配合医生治疗并最终战胜疾病的事,觉得备受振奋,只要我们遵守医嘱,坚定信心,就一定能够战胜疾病。”

3.务实的社会治理

除了媒体的精神鼓舞,现实的治理举措对民众来说更具说服力。在访谈中,两位受访者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讲述了基层社会治理成效带给自己的安全感。“记得在(2020年)1月底时,就有社区工作人员联合物管来敲门,询问我最近是否去过湖北、有没有发烧等。后来我看到报道说成都已经入户走访排查了707万人。所以我对本地的疫情防控很有信心。”(A20)“几个月前政府要求所有小区实施封闭式管理。起初我以为这个规定不现实,因为我外婆家是开放式小区,没有围墙和大门。后来我去给外婆送生活用品时才发现,他们小区竟然临时加装上了一个大铁门,还有戴红袖套的社区人员在门口执勤。我意识到政府动真格了,只要政府下了决心,战胜疫情只是时间问题。”(A5)

(六)削弱公众效能感的信息类型

本文研究发现,削弱公众效能感的信息主要来自两类:一是病毒自身的高传染性和高隐蔽性,二是疫情暴发初期部分地方政府和专家研判失误导致的公信力危机。

1.病毒狡猾隐蔽

结合受访者的讲述,病毒的狡猾之处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少数患者治愈后的复发。四川本地的受访者多次提到了这样一个案例“大概是在(2020年)2月下旬的时候,微信上到处都在转发成都一个感染者治愈出院后核酸检测复阳的案例,我觉得太恐怖了!”(A11)二是病毒的传播路径诡异。一些受访者谈到了此次疫情中流行病学调查的一个经典案例:“天津一个百货大楼发生了聚集性疫情,前三个感染者都没有武汉的流行病学史,也没有接触过确诊或疑似病例。直到出现了第四个、第五个病例才像破案一样建立起关联。所以说,有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感染的,这怎么防范?”(A19)另外,新冠病毒的另一个显著特征在于其隐蔽性。“无症状感染者”的出现不仅给疫情防控带来极大挑战,而且也加剧了人们内心的恐慌。“现在媒体曝出越来越多的无症状感染者,这类患者隐蔽性较强,平时没有任何症状表现,所以你也不知道每天上街遇到的人里面有没有这类人。”(A12)

2.公信力危机

多数受访者对政府在此次疫情中的表现持肯定态度,但疫情初期武汉地方政府的一些不当表现却削弱了民众的信心。尽管后来政府采取措施及时纠正了一些错误做法,但由于“首因效应”的存在,这些负面印象仍然极大削弱了少数民众战胜疫情的信心。一位受访者抱怨道:“今年(2020年)1月初的时候,武汉卫健委几次发布通告都说没有发现明显的人传人现象,但后来钟南山院士很快就给出了人传人的结论。如果当地政府不给你讲实情,你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去瞎防护有啥用?”(A8)许多民众都盼望着疫情能早日结束,而专家对疫情进展时间的预测失准却让民众陷入了失望之中。“之前在网上看到国内外学者各种预测疫情拐点。比如中国疾控中心一位专家曾预测说(2020年)2月5日左右就会迎来拐点。但现在武汉也封城了,全国都实施封闭管理了,为啥确诊病例数还在增加?请问拐点在哪里?”(A4)

五、结论与讨论

成功的风险传播往往能够直击公众的需求和偏好,从而集中资源实现有针对性的传播。而在这一过程中,将数量众多、成员广泛的集合性群体进行细分定位就成为有效传播的关键[15]。然而在受众细分过程中,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分工具成为受众分层的核心要义。既有的研究往往使用性别、年龄、职业等常见的人口统计学指标进行受众切分,但得到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16]。本研究运用“风险感知态度框架”这一切分工具进行受众细分,是一次新尝试。研究发现: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两个维度得分均较高的“响应型”群体实施预防保护行为的意愿最强烈;而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两个维度得分均较低的“冷漠型”群体实施预防保护行为的意愿最弱。因此在未来的风险传播过程中,也应同时唤起公众的风险感知和自我效能,如此才能实现传播效果的最大化。

进一步的研究发现,能够唤起民众较高风险感知的信息包括“病毒来势凶猛”“防控形势紧张”“疫情持续进展”“医护抗疫事迹”“担心接触感染者”等几类信息。这提醒我们,在未来的风险传播过程中,若想要唤起公众的风险意识,也许可以从风险本身的危害、风险防控的形势、风险的持续进程、风险的应对场景等方面入手展开风险教育活动。而能够削弱公众风险感知的信息包括容易引发“自评低感染概率”和“疫情形势向好”的信息。这提示我们,关于风险易感人群的描述和风险防控形势松动的报道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而产生懈怠心理。当然,需要强调的是,究竟传播何种程度的风险信息是因人而异的。因为风险感知的经典研究发现,由于普通大众并不具备专业的知识,他们往往是根据风险特征而采用直觉来认识和判断风险的,因此不可避免会出现高估或低估风险的情况发生[17]。基于此种认识,本研究认为,对于那些低估风险的群体而言,可以传播风险危害的严重性、风险防控形势的严峻、风险的持续进展、风险应对场景的惊险等相关信息以唤起他们的风险意识。而对于少数因为高估风险而过度恐慌的民众而言,可以从风险易感人群、风险处置妥当等角度入手进行传播,以缓解他们的风险焦虑。

同时本研究还发现,“有效的健康宣教”“正面的舆论引导”“务实的社会治理”能够激发公众较高的自我效能感,从而帮助广大民众树立起战胜困难的信心。而关于风险本身的复杂性和政府部门应对失当的信息则会削弱民众的效能感。大量的研究表明自我效能感对于预防行为的实施具有很好的促进作用[18],因此在未来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应该多进行正面的舆论引导、强调社会治理的成效,并且科学地开展健康教育,这样才能增强公众应对风险的信心,促使广大民众在风险面前主动采取预防保护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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