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容易呢
2021-11-15杨健民
文/杨健民
我有两位文友,一位叫哈雷,一位叫罗西。这都是他们如雷贯耳的笔名。哈雷最近出了本诗集《我就这么短斤少两地活着》,罗西写了一则随笔《命运从不肯与我好好商量》。我把这两个“东西”扯到一块,大概的意思就是:因为命运从不肯与我好好商量,所以我只能短斤少两地活着。
活着是并不容易的。我在朋友圈晒了一场美学盛筵——福建省美学学会青年博士论坛。其中提到一位专家说的:想得美,活得美,才是真的美!底下就跟着一条评论:“想得美”是本能,“活得美”要本事。这话听来有些耐人寻味。
罗西在文章引用了郭德纲和杨幂的一次对话:你小时候被打过是吧?杨幂点点头,说自己那时候年纪小,不会演哭戏,导演就当众打了她几个耳光。
郭德纲听罢一声叹息:当演员可真不容易啊!杨幂淡然一笑:干什么容易呢?
罗西对此做了个点评:“因为这句,我对杨幂刮目相看。这个世界,没有人不辛苦,只是喊不喊疼而已。”
我想我该为这句话喝彩。说到底,“活着”就是杨幂说的那句话:干什么容易呢?
我们时常踮起脚尖回望自己走过的那些日子,说实在的,有些事情至今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无比惊讶——自己是怎么闯过来的?
历史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家伙,就像列宁先生曾经说过的:“历史喜欢捉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你要到这个房间,结果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有时候坐在会议室,会突然想到:我是来开会的么?我难道是真的来开会么?自己不禁就傻笑了一下。
亚里士多德说:人是会笑的动物。其实,有些笑容是极其无奈的,那是被生活逼迫之后挤压出来的,就像秋风滴溜溜地吹落一片树叶。
当下时髦的一个词叫做“躺平”。我不想对它作出更多的评述,只是觉得,躺平是不容易的。
普鲁斯特写作《追忆似水年华》时,由于哮喘病发作,只好躺着写作。这种“半躺”式的写作被中国一些作家所模仿,孙甘露就说:“我,是一个普鲁斯特的模仿者——不是模仿他的哮喘和艺术,而是像他那样半躺着写作。”
王小波的《黄金时代》里也有一篇《似水流年》,他说:“普鲁斯特写了一本书,谈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这些事看起来就如一个人中了邪躺在河底,眼看潺潺流水,粼粼流光、落叶、浮木、空玻璃瓶,一样一样从身上流过去。”
半躺着的普鲁斯特创造了一个文学神话。在“葛优躺”的姿势里,可以重新置身于过去的岁月,并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快感和震颤。
干什么容易呢——说白了,就是在许多时候,没有碰对生存法则和生存密码。
说个可能是杜撰的关于乘电梯的小段子吧。有位年轻人跟着单位领导进了电梯,领导让他按9层,他慌张一下,鬼使神差地按了10层。领导皱着眉:“你多按了一层。”情急之下,他赶紧又按了个-1。
就连按电梯这件事都做成这样,干什么容易呢?有个女孩写道:我连失眠这件事情都做得这么漂亮。其实,她不过是在调侃自己而已。
哈雷是个诗人,他在诗里写道:“去掉一些油腻/去掉前缀词语/去掉一些心和肺/去掉一种舍我其谁的幻觉/去掉所有大于一的事物”“地球一天天在膨胀/我就这么短斤少两地活着”……
诗人只想去做“减法”,做个“素人”——这算是“躺平”么?但至少,他对自己的生存法则了然于心。
罗西说:他特别喜欢“商量”这个词,可是世道、命运却往往不跟你商量。“小时候看鲁迅的《故乡》,以为自己是鲁迅,进了社会觉得自己是闰土,现在才知道自己其实是猹。”
生活也许需要一点微笑,哪怕是如同小令那般凝练的一击,却是“每个微笑的背后都有一个咬紧牙关的灵魂”。
罗西没有“躺平”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命运从不肯与我好好商量”。生活的密码已经变得踉踉跄跄,难以碰对。
干什么容易呢?你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