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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近平系统观念在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中的应用研究

2021-11-14李亮

兵团党校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文化空间传统村落现代性

[摘要]系统观念是习近平同志所倡导的“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应用这种方法进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既要坚持全面系统的观点,又要抓住关键,并且做到“十个指头弹钢琴”。系统观念视域下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需要更宏大的视域、更清晰的边界、更系统地规律,不仅仅是还原历史发展逻辑和传统村落的空间交流关系,更是强调变被动为主动,在时间和空间上实现物理上的平衡。要深入思考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建构中的时间矛盾、空间矛盾以及治理矛盾,进而全面地、前瞻地、战略地、整体性地推进这一过程,构建科学地组织和管理机制、全局性发展和保护格局、活化性修复和利用系统、现代性治理和风尚体系。

[关键词]系统观念;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现代性;重构

[中图分类号]G249.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1)05—0009—09

[作者简介]李亮,男,中共南宁市委党校文史教研部副主任、讲师,广西古代文学学会理事,第十一批南宁市新世纪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培养人选。研究方向:文化学、社会学。

系统观念是习近平同志所倡导的“具有基础性的思想和工作方法”,强调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和整体性推进。通过系统观念去研究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问题,是把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作为一个复杂的系统,网状地而不是线性地分析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内部联系以及与外部的关联,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外部事物之间的历史逻辑、现实逻辑和矛盾关系。在认识论上避免孤立地、静止地看待传统村落的个体特性,而是全面地、联系地、分层次、开放地认识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存在的矛盾和焦点问题。在实践上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传统村落发生发展的逻辑规律,既要看到主要矛盾又要注意次要矛盾,避免“风险叠加”“蝴蝶效应”这类普遍联系的扩展和增强而发生的问题。比如在研究领域存在过于强调传统村落个案研究,容易陷入孤立看问题的境地;过分强调传统村落的文物特质,往往忽视传统村落乡村人居的基本属性。在实践中存在着忽视原住居民价值、过分强调旅游收入、过度建设等问题,最终不仅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保护没有切实做到,而且还滋生出了一系列本该可以避免的矛盾。

文化空间是“定期举行传统文化活动或集中展现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的场所,兼具空间性和时间性。”1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由时空维度构成,文化在这一空间内发生、发展,并且不斷地运动着。“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1]1而现代化是“个人改变传统的生活方式进入一种复杂的、技术先进的和不断变动的生活方式的过程”[2]305。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重构不仅仅要传承传统村落的“文化母本”原真性和嬗变规律,更要剔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中仍然存在封建糟粕——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毕竟是封建社会的产物,因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不仅仅是要保留传统村落的文化精华,更有树新风、扬正气的重要建设任务。

一、“系统观念”应用于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现代性重构的意义和机理

2020年,在中央农村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强调,我们要坚持用大历史观来看待农业、农村、农民问题,“科学预见形势发展的未来走势、蕴藏其中的机遇和挑战、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透过现象看本质,抓好战略谋划”。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长期生产、生活、聚居和繁衍在一个边缘相对清晰、特定地域中的农业人群所组成的空间单元。”[3]2将系统观念应用于传统村落的空间重构问题要求尊重传统村落的历史逻辑、“三农”发展逻辑和现代社会发展规律,具有高度的耦合性和现实意义。

(一)系统观念要求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要有更宏大的视域

如果讨论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问题仅仅局限于乡村的文化传承与发展,或者仅仅作为一个局部的、区域性的议题,那么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价值、重构、趋势以及应用的讨论就会囿于现代与传统的矛盾之中且成为孤立的讨论村落发展策略的命题。系统观念要求从更高、更宽、更广的视角去思考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既要符合历史逻辑和空间的逻辑。

一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周围村落构成社会交流。冯骥才先生认为,“每个村落看上去都是个体,但实际上,村落之间的历史生命彼此相关。在一些地域内,往往相邻的村落在创建及发展的过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共同的历史命运、自然变迁、族片区演化中或分或合;在相同的气候条件、自然环境、民族背景和生活方式中,共享着一致的民俗文化。”[4]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形成并非是独立建构的,而是诸多外部因素共同完成的,传统村落往往以“群落”方式互相联系、互为影响地存在。

二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自然环境构成生态依存。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开放、自在的空间,与自然生态系统形成高度地依存、互补、互促等关系,甚至传统村落的自然生态系统也是文化空间的一部分——生态系统并非是“纯自然的”,而是在千百年的生产生活的实践中居民生活经验的改造和投射。当然更多的是形成了居民与自然环境的“天人合一”“和谐共生”的生态哲学,人与山川、河流、季节、风物等是一种互相关照和适应的关系,因此传统村落的建筑和布局往往随势赋型,形成具有地域特点的村落文化。自然风物赋予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以构型、神韵、气度,塑造传统村落的文化性格的同时也左右着传统村落的发展与演变。

三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形成资源互补关联。城市与农村,尤其是传统村落之间高度的互补性和协同性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重要动力,而近年来呈现出的“逆城镇化”现象也证明传统村落并非是单一向城市输血,城乡的互动将是未来社会发展的常态。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与城市空间之间的关联,会随着二元结构的不断演化而发展变化,英国学者埃比尼泽·霍华德提出来“城市—乡村”模式,认为“可以把一切最生动活泼的城市生活的优点和美丽、愉快的乡村环境和谐地组合在一起……城市和乡村都各自有其主要优点和相应缺点,而城市—乡村则避免二者的缺点”[5]6 。《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要求 “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构建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形成主体功能明显、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6]。

(二)系统观念要求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要有更清晰的边界

系统观念要求从传统村落的基本属性出发,十个手指弹钢琴,全面而细微地思考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问题。钱学森先生用系统论研究城市建筑问题,提出了复杂系统的概念。[7]13传统村落虽然不如城市系统那么庞大,但是也自成复杂系统。贺雪峰将传统村落划分为自然边界、社会边界和文化边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在三个边界内形成相对封闭、完整的系统,同时又与周围环境、所在城市存在着能量、精神、文化的交换关系,在文化空间内,实现的是族群的文化认同,在边界之外形成的区域性文化认同、社会协同抑或是共同体,边界内外既有明晰地界线,又相互影响。[8]30

作为文化母本的传统村落在历史的形成中遵循着一个自成系统的行为法则和价值观念。如果将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进行层次划分,可以分成为三个层次。分别为核心层,主要是传统村落居民在千百年来所形成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最大的价值仍然是这种几千年积淀的道德法则和生存伦理;在这一价值观的驱动下,形成了中间层诸多的非物质化的秩序、规律、规划、技艺等文化遗产,其外化形式则以建筑物、有形的文化产品等为主;传统村落保护最外在最直观也是最急迫需要保护的往往是传统村落有形空间,是“社会成员对自己族群归属的认知和感情依附”。三个层面互相作用,构成了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体现了鲜明的历史价值、艺术价值和科学价值。

如果把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作为一个“母系统”,系统内部是由多个文化空间子系统构成的一个复杂的文化场域,比如,自然文化空间、建筑文化空间、生产文化空间、生活文化空间。这些文化空间承载着传统村落居民的生活经验和生活哲学,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群落,内含丰富、宝贵的文化信息基因库藏。

(三)系统觀念要求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要遵循和总结更系统的规律

系统观念要求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要遵循传统村落的发展发生的客观规律,这既需要尊重传统村落的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规律,又要遵守现代社会发展规律、“三农”发展的基本逻辑。李培林认为,“在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村落的边界发生分化,这种分化遵循着一个从边缘到核心,从表层到深层、从经济边界到社会边界的次序。而每一层边界的分化,都伴随着新的社会冲突和社会整合。”[7]142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是在传统村落的外在的物质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等不断地改变的情况下,不断地调整、协同、协调和发展。

一是自组织与他组织的关系。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是以国家对传统村落的文化保护为前提的,是政策性的,利用国家行政权力和资金投入进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保留、演化、发展的过程,是自上而下的行政过程,而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则是对于这种形成过程的应激反应,是传统村落国家治理的范畴。因此,既要强调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他组织形式”,又要强调激活居民内生动力的“自组织”形式。习近平同志认为,“要充分尊重广大农民意愿,调动广大农民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把广大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化为推动乡村振兴的动力。”冯骥才认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首先要让文化在传统村落中“活”起来,其关键是村落居民活起来,因为传统村落“它的本质是民间的,必须是民间的……这一点也很严格,不可逾越。”[10]6-9想通过增加“添加剂”“人工色素”等方式进行重新设计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做法即使能取得表面的光鲜和暂时的经济效益,但是也不能持久,最终或者丧失村落人居特质,或者丧失村落美学价值。

二是传统与现代同一性逻辑。艾森斯塔德认为,“现代性并未使传统解体,这些传统反而是现代性永远的建构与重构的源泉。”[11]20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继承、互动和发展始终是在嬗变规律的支配下从未停止,因此,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也必然是既符合传统村落社会的发展规律,同时也是遵循现代社会生产生活需要的产物,这种建构既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是“有机更新的”更是“推陈出新”。这种随着生产力变化而演变的能力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得以不断更新和发展的内在驱动力,但是同时,这种驱动力一旦“停摆”就意味着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断裂。

三是国家出台的一系列政策的影响。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要“全面实现乡村振兴战略”,传统村落不仅仅是保护的对象,也是文化产业投资的热土。《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明确提出“历史文化名村、传统村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特色景观旅游名村等自然历史文化特色资源丰富的村庄”“尊重原住居民生活形态和传统习惯,加快改善村庄基础设施和公共环境,合理利用村庄特色资源,发展乡村旅游和特色产业,形成特色资源保护与村庄发展的良性互促机制”。[12]《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立足乡村文明,吸取城市文明及外来文化优秀成果,在保护传承的基础上,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赋予时代内涵、丰富表现形式。”[13]尤其是强调村落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提出村落“互促机制”,“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发展农旅结合,延长产业链、走农业合作社的集体经济等发展思路为传统村落片区的系统性发展提供了政策依据。

二、“系统观念”视域下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现代性矛盾

梁漱溟认为中国问题的内涵虽包括有政治问题、经济问题,而实则是一个因西方文明冲击而产生的文化失调问题。这一观念至今仍有启示。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的飞速发展,中国农业农村发展取得历史性成就、发生历史性变革,并且现代性成为时代主题,这种解释显得不准确。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转型是历史发展的趋势,既无可避免,又必然发生,尤其是传统与现代的矛盾成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重要议题。

(一)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时间矛盾

有论者认为,“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世代所创建的具有归宿感和安全感的空间系统,有形的建筑物和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实则是这个系统反映出的‘集体无意识,这种嬗变具有‘空间上的连续性与时间上的稳定性”[14]现代社会的社会形态的急促变化打破了这种连续性和稳定性,外在表现为村落建筑物的更迭,呈现出“新”“旧”“异”空间的“多重时空重叠整合”现象,建筑物美学的变迁折射出的正是传统村落深层次伦理秩序的解体和民俗的变迁。一是伦理秩序的解体,有学者认为,中国大众形成的“新五伦”(父母与子女、夫妇、兄弟姐妹、同事或同学、朋友)正在代替旧五伦(忠、孝、悌、忍、善)。[15]表现在传统村落的集体和族群意识被多数人所忽略,家庭不再依附于家族的力量。这种解体是传统村落的宗法制度、土司制度等都不断消解,但是同时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陈规陋习、宗法制度以及封建迷信、小农的鼠目寸光、人情高于法制等现象并未消失,又无法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需要,这种在矛盾、错位、真伪、精粗之间不断调整、变化、适应的状态将在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中持续存在。二是传统村落风俗的变迁。罗素说:“在人类历史上,我们第一次达到这样一个时刻:人类种族的绵亘已经开始取决于人类能够学到的为伦理思考所支配的程度。”[16]259伦理的变化必然会导致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一系列固有的关系的解体和新型的社会关系的重建,比如旧有的节庆、习俗、宗教、信仰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而在商业思想的冲击下,大量的伪民俗、假民俗粉墨登场,以丑为美、以陋为美等现象不断涌现,破坏淳美的乡风民俗。近年来,党中央正在强调“留住最美乡愁”,可以看作是传统村落精神和伦理重构的理论和政策基础。三是村落“旧物”无法适应“新需”。居民更需要现代性的宽敞明亮的建筑物,而传统村落的旧建筑物往往显得狭窄、阴暗,所使用的建筑材料也相对原始。因此很多传统村落的居民选择拆旧建新,造成了建筑群的杂糅和破坏。尤其是国家对耕地保护的“红线”和宅基地政策使很多传统村落试图建设新村的想法无法实施,进一步构成村民对现代生活需求与传统建筑无法满足的矛盾。传统村落的建筑风格、空间布局、装饰艺术、营造思想都与现代钢筋混凝土的建筑风格迥异,新旧建筑艺术价值对立。

(二)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空间矛盾

传统村落发展的滞后性和自成体系的特点与现代社会的某些理念和生产水平产生了矛盾,尤其是“城市中心主义”、工业中心主义的发展逻辑之下,传统村落与城市发展的不均衡和不平衡越来越引人注意,体现在文化空间上是建筑物的破败和资源的短缺,尤其是资金和劳动力流向城市,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越来越成为无源之水和无根之木。

一是人口流失导致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空心化。城市是一个区域生产力的集中区域,生产力发展带来了农村生产力的过剩和向城市流通,过去乡村田园牧歌式的生活被打破,乡绅、隐士等文化状态解体,资源过分向城市集中,而且城镇化进程仍然没有停止。过分强调城市的中心地位,最终导致系统的割裂——杂糅、断带、同质化、人口的流失,近年来随着精准扶贫、乡村振兴战略等国家战略的推动,这一现象有所改变。

二是资金不足导致传统村落文化遗产濒临消失。现代化的转型使传统村落自身的手工技艺无法适应于现代化的社会需求,传统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无法与大工业时代和信息化时代相提并论,这种代差导致传统村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往往只能通过政府保护的方式予以延续。即便如此,当前老非遗继承人大多年事已高,年轻一代很多继承者积极性不高。主要原因是生效效率低下、工艺复杂,现代艺术无法有效与之衔接,尤其是营销能力不足,使产品尚处于“待字闺中”状态。

三是信息不对称导致传统村落文化重构无所适从。传统村落的生产方式相对落后,尤其是无法适应信息化时代的生产生活方式,信息化是一场科技和人文的革命,传统村落在管理人才、生产方式、经销理念、物流速度等往往都无法适应大市场的挑战,信息的不对称性使传统村落虽然拥有绿色生态的产品、美丽而动人的艺术,但是却无法有效地走出村落。

(三)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治理困境

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在古代是通过乡绅、科举和官僚体制多维管理而成,形成一个“传统村落—传统聚落—传统文化区域”的基本格局,家族与族群共同完成村落的治理,具有较强的自发性。而现代社会打破这种关联,形成合作社的机制,但是改革开放之后合作社也逐渐淡化,村民自治由政府主导,缺少代表村民的组织利益团体,供销社、信用社也并非村民自治组织,村两委和乡镇政府更代表国家社会治理职能,其价值取向和行为方式已经偏离了农民自治的定位。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如何进行有序的治理在消散的村民中显得无力而苍白,生产力的落后和信息不对称性使村落文化空间嬗变中不断在撕裂和消弭。一是管理观念的错位。过于强调旅游开发、经济价值,对传统村落的文化保护停留在完成工作任务阶段等管理观念错位现象仍然存在。二是角色的错位。传统村落由于缺乏资金,大部分指引企业进入,资本的牟利性与地方政府的强调政绩的属性与传统村落的文化保护形成矛盾。企业、政府与村民同是传统村落的管理者,但是由于村民的相对弱势,作为传统村落的构建者与使用者的原住居民则被有意无意地忽略,甚至将很多人看成是村落保护的障碍。很多传统村落存在村民的边缘化问题,有的传统村落将居民整体搬迁,使传统村落变成了一个展示历史文物的博物馆或者的休闲度假的旅馆。忽略村民作为传统村落所有有形和无形的文化空间的创造者和主体性地位的行为必然使传统村落出现历史的断裂,最终陷入无法继续传承的尴尬。传统村落居民与企业之间的矛盾一直存在,政府投入的保护资金往往也被企业收入囊中。由于村民得不到相应的利益,也就丧失了保护热情,造成了一系列本来可以避免的人为破坏。

三、“系统观念”对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现代性重构的路径

習近平总书记指出:“既要坚持全面系统的观点,又要抓住关键,以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突破带动全局。”“必须在把情况搞清楚的基础上,统筹兼顾、综合平衡,突出重点、带动全局,有的时候要抓大放小、以大兼小,有的时候又要以小带大、小中见大,形象地说,就是要十个指头弹钢琴。”[17]注重系统的重点突破与整体推进相结合,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归回传统村落人居本质,强调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和整体性推进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重构。

(一)构建科学的组织和管理机制

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要注重系统的整体性和要素与要素的同一性关系,实现系统在静态和动态实现发展的平衡关系。

1.建立以居民为核心的管理体系。有论者认为,“村落治理结构代表了村落权力结构的现实形态,它主要与三个变量密切相关:政府嵌入、村落秩序及村民集体行动”[18]其中,村民的集体行动是关键。近年来很多学者认为传统的“活化”利用,那么首先要传统村落的居民能够“动”起来,激活村民的积极性,才是“抓住关键”,达到“以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的突破带动全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农村经济社会发展关键在人。……解决好‘地谁来种、新农村谁来建的问题。”[19]159根据利益相关理论,政府、企业、村民、游客之间所关注的焦点不同,尤其是前三者之间也有明显地差异,政府关注政绩、村民关注生活改善、企业关注利润,而三者又同时为传统村落分别贡献了政策支撑、资金自持和文化空间创造。因此,要协同好三者的关系,而不是过分强调经济效益而使村落逐步走向衰落。因此,要强化政府的立法和协调功能,使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不偏离既定的方向,同时又要产生经济利润和长期效益,构建一个亦古亦今的诗意空间。

2.构建文旅协同发展机制。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是一个创造更新文化形态和更多经济效益的过程,恩格斯曾指出:“政治、法律、哲学、宗教、文学、艺术等的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的。”[20]199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要在产业发展和村落保护协同的基础上的,因此,要将文化空间的文化形态、特色产业、非物质文化遗产、特色农产品等进行系统的开发,通过文化空间的文化形态吸引四方宾朋,提升农产品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产业化的品牌效果和美誉度,让旅游产业充分发展起来;通过农产品的现代化转化和生产,实现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价值的再提升,也为村落文化空间的修复提供资金保障;传统村落的手工艺品实现标准化生产和现代化工艺有机结合,拓展市场空间。

3.激活村落文化空间内生动力。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要想长期地可持续发展,既要引进源头活水,又要强调内生动力。一是推动村民自组织能力建设。通过资金、技术的投入吸引“乡贤”“归雁”发挥作用。让村落走出的企业家、文化人士、党员干部等回馈桑梓,自觉投入到“文化再生产”和村落再发展之中,弥补村落劳动人口低素质的短板;二是建设好合作社,让村民的利益以集体的形成呈现出来,同时又有利于村民更好地守住文化空间的真实性和完整性。通过政府监管、农民集体监管、划定红线、签订合同等方式,将企业投资置于合理的位置,收到合理的回报,利用好企业资金。三是传承好非物质文化遗产,培育好传承人,将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有效的物化处理,形成可观的经济效益,同时传统村落的建筑物、自然环境、特色节假日等均有审美价值和科学价值,具有文化产业的发展潜质。

(二)构建全局性发展和保护格局

构建“城市—村落群—传统村落”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有序交换系统。传统村落个体发展是在“聚落”范畴之内形成的,并且与城市一起构建起区域性的文化空间。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必然是在与外部的环境的交流中发展,在历史的嬗变中前进。因此,更要有前瞻性规划、区域性布局,自觉融入区域性发展的大格局中,系统地构建起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内外部空间环境。

1.构建传统村落村庄共同体。要将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的生产生活功能进一步发挥,完整自身的造血、空间保护和“诗意栖居”的有效结合,形成“生产—保护—发展”三位一体的规划格局。其中,文化空间的建筑物、绿地、山水、田园等形成完善的自然空间系统;文化空间的民居、祠堂、街道、宗庙、村规民约等形成适应村落发展的社会空间系统;文化空间的特色节日、宗庙活动、手工技艺、风俗风尚等形成凝神聚力的精神家园;传统村落的特色产品、非遗技艺、旅游开发等形成村落继续发展的经济基础,在村落的经济社会建设中重构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

2.构建传统“聚落”的村落群空间联合体。传统村落的集中连片进行有效规划已经为学界共识,冯骥才认为,“把相邻与相关的大大小小的村落作为一个整体对待,有助于村落人文的相互支持以及历史记忆的传承与传统生命力的保持。相反,一刀切地将所有村落孤立地‘保护起来,难免会走向标本化和景点化”。[4]传统村落的群落化和片区化规划应不囿于传统村落集中连片保护利用的范畴,甚至可以将临近的非传统村落的村落一起纳入规划中,更容易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形成“场”效应,可有效地规避单一村落的风险。因此,继承传统村落与周围环境的历史和现实的关联,形成产业互助协同、文化产业协同、旅游管理一体化,有效整合各方资源,形成更大的文化空间,形成村庄联合体。

3.主动融入城乡互动的格局。习近平總书记在2013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中指出,“要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把城市放在大自然中,把绿水青山留给城市居民。”[21]《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要求:“加快形成工农互促、城乡互补、全面融合、共同繁荣的新型工农城乡关系。”[13]“城市是地域生产力的集中表现……城市从内部社会结构的分化到开放式结构的地域性扩张,其功能之一就是通过市场关系配置区域和空间资源。”[22]通过城市“巨系统”的庞大资源优势,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要弱化与城市的冲突,充分利用城市的资金、技术、智力等优势,与城市形成共生、互补的逻辑关系。传统村落文化空间是城市转移生产力的场所,也是市民体验性消费的空间,城市是特色的农产品、手工艺品的销售市场,同时传统村落的文化空间重构也要置于城市发展的大格局中,形成城乡互动格局。

(三) 构建活化性修复和利用系统

2015年1月20日,习近平在大理市湾桥镇古生村考察工作时强调:“要走符合农村实际的路子,遵循乡村自身发展规律,充分体现农村特点,注意乡土味道,保留乡村风貌,留得住青山绿水,记得住乡愁。”吴良镛先生《北京旧城与菊儿胡同》则提出有机更新理论[24]。虽然该理论主要是研究城市,认为城市作为一个有机体,其“细胞”不可避免地在“代谢”之中。传统村落也是如此,留住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仅仅是一个历史镜像,而传统村落非物质文化遗产将是一个的继续发展、不断创新的过程,不可能终结于某种阶段。要依据传统村落的发展规律,通过生产力的发展使村落的生产关系不断调整,要做到“有计划的社会变迁”。

1.分类保护与功能调整相结合。“承认文化之间存在实质性的不同, 它们是由一个社会与其环境互动的特殊适应过程造成的”。这就意味着不同的传统村落文化空间要依据其自身的特点进行因地制宜地个性化保护与传承。对于不可再生的文物进行刚性的保护,绝不可以继续破坏,甚至进行清空处理,形成“露天博物馆”,对于淘汰建筑物的重新建筑设计要科学且适合现代人居特色,使居民居住环境真正得到改善,对于无法适应现代人居的传统村落的民居、街道等,可以通过建筑新村的方式,对于旧文化空间腾空,形成“新村—旧村”的互动关系,新旧建筑物相映成趣,功能互补的模式。

2.修复与利用结合。2015年中央城市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提倡城市修补,开展生态修复,让城市再现绿水青山”。传统村落的修复应该为生态修复和建筑物修复同时进行,尤其是传统村落的景观基因的修复,有历史和艺术价值的旧时建筑、街道等进行保留和恢复。对不适合现代人居的传统建筑物进行现代性的利用,并且这些建筑物作为相关居民的财产性收入商品进行保留。对于村落文化基因,比如村落的礼制、家风、习俗等进行保留,有些不适合新时代的可以通过影像资料等进行保留。对于村落遗存的传统手工艺品,在保留原有的特色和品质的前提下,进行现代性的技术改良,实现商品的现代化生产,增加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让传统的工艺焕发出现代的光彩。

3.充分利用数字化的技术。《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提出“构建以知识更新、技术创新、数据驱动为一体的乡村经济发展政策体系” [25],通过数字化技术对传统村落中无法再实现的内容进行现代科技处理,通过集体记忆重构文化空间,“每个传统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历史、回忆和传承,形成了各自宝贵的社会记忆” [26]。对村落文化空间通过现代的数字技术和影像技术进行有效的保护,既要保存好原生态的空间记忆,又要保留其工艺流程、建筑理念、材料来源等,使之完整地保存。同时也利用现代化的信息平台将传统村落产品与市场进行无缝对接,解决传统村落与外界的隔绝状态,实现市场转化。

(四)建设现代性风尚和治理体系

2018年3月8日,习近平参加山东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推动乡村文化振兴,加强农村思想道德建设和公共文化建设,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深入挖掘优秀传统农耕文化蕴含的思想观念、人文精神、道德规范,培育挖掘乡土文化人才,弘扬主旋律和社会正气,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改善农民精神风貌,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焕发乡村文明新气象。”乡风文明是文化空间重构的“灵魂”,也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目标。以优秀文化塑造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重构的精神力量,形成“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一是弘扬传统村落文化空间的孕育出的村落价值。我国从古至今强调家训、祖训、村规和民约的价值,这些多是劝人上进、引人警醒的佳训,比如强调耕读、诗书、礼仪、忠孝、和睦等等,至今仍然值得我们推崇。二是倡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尤其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时代性和先进性是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的重要支撑。当下很多传统村落还保留着很多陈规陋习,比如天价彩礼、大操大办、封建迷信等,要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开辟新风,形成崇尚科学、崇尚美德的良好风气。三是建设法制乡村。要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提倡自治乡村,尤其是传统村落的乡规民约是文化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有效规范村民言行的重要法制补充,可以提升乡村治理的水平。

四、余论

传统村落文化空间重构归根到底是传统村落的居民对于现代社会文化的交流与碰撞,必然是传统的,也是现代的,这一过程不仅仅是还原历史发展逻辑和传统村落的空间交流关系,更是强调变被动为主动,在时间和空间上实现物理上的平衡。

这一过程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结果,遵循时间和空间的规律,且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因此,要用思考复杂问题的方法,分清主次矛盾、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尤其是事物发展的内因来解决问题。同时空间重构绝非是文化空间本体的问题,而是整个传统村落乃至传统村落片区的整体社会发展问题,最终成为“诗意的栖居”。因此,强调系统的整体性和要素与要素的同一性、注重系统的重点突破与整体推进、注重解决非平衡问题,推进系统走向动态平衡。袁伟时在《中国现代思想散论》一书中指出:“作为观念的文化只能在自由竞争中生存和发展,强迫别人接受或拒绝到头来都无济于事。… …各种异质文化归根到底要在互相交流和冲撞中才能激浊扬清,互相融合和发展。” [27]“自组织的形式”是不可或缺的管理方式。

《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明确要建设“国家级民族民间文化生态保护区”。传统村落与周围的山、水、田、林、标志物、村庄等具有历史和现实联系,可以一并加以保护和统筹利用。“对传统村落的保护既不是像对待文物那样孤立的封存,也不应当是城镇化建设和旅游开发那样喧嚣热闹。要关注人、物、景、情的协调一致,突出人在村落中,村落为人用的目的。” [28]传统村落作为一个村落群甚至一个城市的局部,强调系统性是从更为宏观、更全局的视角去谋划传统文化空间问题,才能达到最大限度地节约资源、提升效果的目的,因此要突出全局性谋划。传统村落兼具有文物特质和乡村本色,是乡村振兴战略和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留住乡愁”的文化根本,传统村落问题必然要求战略性布局。传统村落作為一个有机的系统,要考虑整体与局部的关系,把传统村落文化空间作为一个整体,加强整体性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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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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