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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误杀》中道德两难困境的伦理反思

2021-11-14张含之袁智忠

戏剧之家 2021年29期
关键词:电车悖论困境

张含之,袁智忠

(西南大学 新闻传媒学院,重庆 400715)

电影《误杀》(2019)是一部由陈思诚监制、柯汶利执导的悬疑犯罪片,改编翻拍自印度电影《误杀瞒天记》。该电影讲述的是观影无数的影迷父亲李维杰为了保护卷入“误杀”案件的家人,用从电影中学到的反侦查手法和警察展开了一场在空间和时间上心理博弈的故事。从票房和口碑来看,这部电影无疑是一部成功的本土化改编。笔者受2020年第四届中国电影伦理学学术论坛上贾磊磊老师主题发言《悖论叙事:电影伦理选择的两难境遇》的启发,从悖论叙事和培养理论的角度对电影《误杀》进行浅析。

一、悖论叙事:平民父亲的道德两难困境

(一)电车悖论与悖论叙事

有学者认为,“悖论陈述作为叙述的策略,是叙事文学中形成故事内部各因素尖锐冲突的重要策略。小说叙述中处处暗示事物内在的自相矛盾的悖论,这种叙述是推动故事发展的动力。”

贾磊磊在第四届中国电影伦理学学术论坛的主题发言《悖论叙事:电影伦理选择的两难境遇》中,通过迈克·桑德尔所说的“电车悖论”的困境引出了道德两难的悖论情境。所谓“电车悖论(Trolley Problem)”,即有一辆失控的电车,在电车的前面有两条轨道,原本轨道上有五个施工的工人,而另一条岔道上有一个施工工人,这时只有电车司机能够转动方向盘,所以他要么延续原来的方向去撞死这五个人,要么改变他的方向去撞死那一个人;此时,如果你是一个旁观者正站在岔道的开关旁边,看着一辆失控的电车开过来,你要么选择旁观,任由电车撞死五个人,要么选择扳动岔道开关,撞死岔道上的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两种选择都会出现道德缺陷,这就是电车悖论所提出的道德困境。当我们面对同一个问题时,在看似完全合理的解决方案中,由于各自所依据的行为准则不同,对此采取的行为也不同,而其产生的最终结果尽管不同,也依然没有所谓的正确可言。这就是说,在人们依据两种各自合理、可是又相互冲突的价值尺度,作为处理某个问题的道德选项的时候,我们的选择就面临着一种悖论式的境遇,或者说是一个道德的两难抉择。不论我们的选择是甲还是乙,都将面临着既定的错误,这种两项皆错的境遇,使我们预先就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道德困境之中。

贾磊磊还提到,电影的悖论叙事,是指在电影的叙事过程中,人物面对着A 与B 两个相互对立的选项时所造成的语义困境及价值错位。它与一般叙事的差异在于,由于影片所设置的叙事语境,使片中人物不论是选A 或选B,都会使其陷入无法改变的道德错误,进而引发人物的双重焦虑,及出现无法弥合的道德冲突。所以悖论叙事设置的错配,有可能产生影片的价值的断裂与错位,不仅可能会消解来自价值体系中的正向的主题,而且可能还会导致整个影片的价值体系发生倾斜。

(二)《误杀》中的道德困境

在电影《误杀》中,肖央饰演的平民父亲李维杰是小镇上一家网络公司的小老板,同时也是一个看过上千部影片观影无数的影迷。他为人善良,和小镇上的人们相处融洽,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邻居,也是大家公认的老好人,镇上的人都很信任他。李维杰的大女儿平平因为抵抗警察局长儿子素察的欺辱和威胁,和母亲一起失手“误杀”了素察。为了保护家人,李维杰决定和家人一起掩盖这件事。他回想起在电影中看到的一些情节,通过运用蒙太奇手法把时间、空间打破重新整合伪造全家不在场证明,并掉包了埋尸地点,制造出一系列无罪证据。

事实上,素察并未因为平平的袭击而死亡,他真正的死因是被活埋,如此一来,误杀素察的真正凶手不是母女俩,而是李维杰。影片中呈现了许多细节,小女儿安安用叉子划桌子被李维杰制止,以及最后局长带人掘开坟墓时棺材板上带血的抓痕,都在暗示着素察被埋后又在棺材中醒了过来。由此我们推测,李维杰蹲在埋着素察的坟墓旁抽烟时,已然听到了素察求生的动静,那么这个时刻应该算作李维杰陷入道德困境的关键节点。在此过程中,这位平民父亲面临着道德两难的困境:一个选择是放过侵犯女儿的素察,那么他就不是一个“好父亲”,将会有愧于大女儿平平、有愧于家人,良心必定难安,甚至在将来的生活中还会被有权有势的素察一家打击报复,而恶魔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欺辱他的女儿;另一个选择则是无视素察的求救,任由侵犯女儿的禽兽被活埋致死,以暴制暴,那么最终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自己注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对于李维杰来说,一个选择合法不合乎情理,一个选择合乎情理却不合法,如果要遵纪守法那么就得让女儿忍受侵犯和未来更多的屈辱,而如果要做一个保护女儿的好父亲那就得违背法律,无论是哪个选择都会造成某种道德上或者法律上的错误。同时,影片这样的一种情节情境设置,把观众也带入了一种道德两难的选择困境,如果观众是这位父亲又应该如何选择,这就是《误杀》这部影片所呈现出的“电车悖论”。

二、培养理论:犯罪题材片的双重涵化

培养理论又称为涵化理论、培养分析,它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由美国传播学者格伯纳等人提出。格伯纳认为,现代社会大众传播媒介提示的“象征性现实”对人们认识和理解现实世界发挥着巨大影响,这种影响不是短期的,而是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的培养过程,它在不知不觉中制约着人们的现实观。因此,电影作为一种大众传播媒介,它向观众所呈现的道德两难的悖论叙事也会对现实生活中处于道德两难困境中的观众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并且这些影响很有可能是消极的、负面的。

影片《误杀》呈现出了一种双重涵化的效果,一方面是影片故事情节中《蒙太奇》等电影对李维杰的“涵化”效果,另一方面是《误杀》这部影片本身对观众所产生的“涵化”效果。在电影《误杀》中,平民父亲李维杰是一名电影爱好者,看过上千部电影,他通过学习电影情节中蒙太奇的手法顺利让周围的人帮他在时间线上作了伪证,帮助自己脱罪。影片展现了《蒙太奇》《控方证人》等电影对李维杰的“帮助”,而这种“帮助”带来的结果是犯罪和寻求脱罪,因此这种“帮助”是负面的、消极的,也正是电影作为大众媒介对观众产生的一种负面的“涵化”效果。

又如影片《误杀》中所呈现的那样,良善之人走上了犯罪道路,李维杰选择了一条合乎情理却不合法的道路,最终导致素察被误杀,侵犯平平的禽兽得到了“惩罚”。就此联想到电影《一个母亲的复仇》,最后的结局是那个母亲(继母)开枪打死了侵犯女儿的凶徒。可是,这样以暴制暴、以暴制恶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以暴制恶,恶不能止,反而会产生更多的恶,李维杰利用了民众的信任,最后导致暴乱,而他的欺骗行为也被小女儿安安模仿,篡改了自己的考试分数。这样的选择最终将会是一种恶性循环,影片最后以李维杰的自首作为结尾的方式来“止恶”。影片结束后,面对这样一种结局,观众可能是困惑的:当我们自己面临这种两难抉择的时候,应该怎么选才是最优解?而这个问题,影片未能给出明确答案。

虽然影片《误杀》的故事情节设定是在一个“架空”的地点,但观众很容易将自己也代入同样的情境中。当观看电影的普通人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道德困境的时候、诉求无门的时候,很可能会像影片中的父亲李维杰那样,根据电影对作案进行模仿,甚至会造成极端性事件和悲剧的不断发生,这将是《误杀》这部电影本身可能对观众所产生的消极的“涵化”效果。因此笔者认为,电影中的叙事、故事情节上的设置和处理对于观众、对于社会的潜在负面影响,应是电影主创者们需要去考虑的更深层次的问题,而影片应最大程度地为观众们带来深入思考与积极影响。

三、总结

《误杀》作为一部强叙事的悬念电影,其在悬念设定与审美期待的营造上无疑是非常成功的,但这部影片最大的成功不仅在于此,还在于通过描绘李维杰一家的遭遇,为观众呈现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道德抉择问题,更是抛出了一个人性善恶的哲学命题。电影《误杀》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权贵当道、警察滥用职权的小镇上,在这样官民不对等的特定情境下才发生了误杀以及误杀以后的一系列事件。倘若司法公正,警方以强奸罪起诉素察,李维杰一家拿起法律的武器,李维杰的妻女也能够以正当防卫脱罪,所谓的完美犯罪和为了脱罪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毫无必要,他们一家的命运和结局或许也就不一样了。

因此通过《误杀》这部影片,我们可以对当下的社会进行反思:伸张正义固然要用正义的方式,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希望法律能够公正到不需要我们通过以暴制恶的方式就能获得正义。只有不断加强法制建设,不断加大权力监督,不断完善有权必有责、用权受监督的监管体系,不断构建法治社会,人民的基本权利才能得到保障,公平正义才能够最大程度地实现,《误杀》中的悲剧才不会一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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