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题材电影创作的嬗变
——评电影《一点就到家》的融合美学
2021-11-14胡红草
胡红草 武 兆
(1.上海大学上海电影学院,上海 200000;2.晋中学院文学院,山西 晋中 030600)
近年来,以《十八洞村》《出山记》《我和我的家乡》《一点就到家》为代表的脱贫攻坚题材电影成为农村题材影片中的翘楚,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与以往农村题材电影相比,《一点就到家》体现了融合美学的创作新特点,实现了乡村主旋律电影的新突破。影片在叙事主题上构建了都市类型叙事与乡土情感书写的结合,打破了历史沿袭下来的城乡二元对立结构;在喜剧风格上打通了青年亚文化与主旋律导向的审美路径,即可以示好广大青年群体,也能迎合主流价值观。在人物塑造上融合了传统农民与新生代农民的性格特点,彰显出了该形象独特的文化内涵。
一、叙事主题:都市类型叙事与乡土情感书写的融合
作为一个中小成本的类型体量,青春片具有强大的市场回报力,自《小时代》《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赚得盆满钵满后,大量内地青春片就在喝彩与口水齐飞中开启了自我完善与纠偏的创作之路。2019年的青春片《少年的你》虽然取材于城市校园,但其辐射半径已然跳出了校园的天地,探讨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和成长问题。2020年国庆档的《一点就到家》则将青春叙事的大背景搬到了乡村,让家乡、乡村成为青年找回初心、实现梦想、大展宏图的地方,不仅为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做了银幕代言,而且还为诸多在城市打拼却难以找到人生定位、前途迷茫的年轻人做了表率。影片告诉我们回乡未必是无奈之举,而是一种回报家乡、建设家乡的新趋势。
在中国电影史上,青春片多与城市题材结合,与农村题材结合的青春叙事主要有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左翼电影,十七年时期的农村题材电影以及80年代的反思电影。进入新世纪后,真正意义上发生在乡村空间中的青春故事屈指可数,主要有霍建起导演的《暖》(2003年)以及少部分以支教大学生成长叙事为主线的电影,例如韩延导演的《天那边》(2007年)。“在电影的想象系统中,中国的农村一直有两套表意体系:一种是‘桃花源’式想象,乡土世界被理想化为男耕女织、父慈子孝的亲情世界;另一种是‘黄土地’式,乡土世界蒙昧、厚重而压抑,急需先觉者的唤醒、启蒙和改造。”农民工题材电影作为农村题材电影的一种类别,于新世纪后发轫,其中与青春叙事结合的主要有管虎导演的《上车,走吧》(2000年),王小帅导演的《十七岁的单车》(2001年),贾樟柯导演的《世界》(2004)等,这些进城后的农民工挣扎于生活的底层,他们“遭遇到历史沿袭下来的城乡二元对立结构,陷入工业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冲突所带来的尴尬、悖谬境地”。
农村题材电影以现实主义美学为基础,“电影银幕对‘农村故事’的讲述,总是源于农村的‘现实景色’。农村历史语境的巨变决定了农村题材影片叙事成规和语言表述方式的变化”。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到来,在乡村振兴战略、扶贫攻坚工程的有力推动下,乡村已不再是昔日贫困、闭塞或是理想中桃花源的代名词,而成为富有活力、潜力,孕育着新业态的经济蓝海。同时城乡之间也逐渐打破了原有的二元对立体制,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建立健全城乡融合发展体制机制和政策体系的意见》等政策红利的推动下,进一步互融互通。因此与以往的乡村青春叙事不同,《一点就到家》显现出如下两个新变化。
第一,城乡融合发展时代背景下,新生代农民自觉搭建城乡互动桥梁。与早期进城打工的“泥鳅们”在城乡夹缝中难以生存不同,作为新生代农民工代表的彭秀兵不仅在城市获得了可观的收入、领导的认可、顾客的信任,而且城市也在不断完善,逐步提高农民工的各项待遇。因而彭秀兵的“回家”并不是迫于无奈,而是为了实现回报家乡、建设家乡的崇高愿景。同时黄路村也和以往农村题材电影中“铁板一块,难以撼动”的乡村不一样,在彭秀兵等人的努力下,这里的村民相信并接受了年轻人的意见,开始网购、种植咖啡。在李绍群的咖啡获得世界认可,并为乡村带来收益时,象征传统乡村文化的村长也和象征现代城市文化的儿子达成和解,乡村拥抱了城市的新鲜事物,同样城市也接纳了乡村的咖啡。正如导演许宏宇所言:“我们确实想用茶代表传统,咖啡代表年轻,但这两个东西不代表有先后顺序,不一定一个一定是过去,一个一定是现代或未来。这两种产品是在同一个土壤生长出来,是可以一起去做的。所以整部戏是讲一种融合,包容性是电影的重点。新旧不是跟过去的对比,可以并存的。最后老奶奶那场戏,她的回忆都在集市,集市没了,但她拥抱了时代。可能很多人开始会排斥,但当他接受的时候,也在新时代享受了很多从没经历过的感受。”
第二,借助商业化的类型叙事,构建乡村合伙人的励志叙事与成长叙事。该片的监制是陈可辛,编剧是张冀,他们于2013年合作过青春片《中国合伙人》,影片不仅在华表、金鸡、百花电影界上获得大奖,同时也收获了5.37亿元的高票房,这充分说明《中国合伙人》式的青春励志叙事模式的成功,这种被观众认可的组合模式也延续到了《一点就到家》中。魏晋北、彭秀兵可以对应到《中国合伙人》中的成东青、孟晓骏,同时也会让人联想到《人在囧途》系列,这种搭配往往会产生很多笑料,同时双方也可以相互影响实现成长。
影片构建了一群“小人物”逆风飞翔最终实现梦想的故事,三个人物也对应了三种社会身份。彭秀兵是新生代农民工的代表,魏晋北是普通都市打工人的缩影,李绍群是有一技之能,但因性格缺陷而怀才不遇的社会边缘人的象征,他们不是影视作品中典型的“英雄形象”,也不是《中国合伙人》里的“精英形象”,他们身上的草根属性以及草根逆袭的励志故事更贴合当下市场的需求,更富有传奇色彩,更能引发大众的观影兴趣和情感共鸣。而且与以往都市励志叙事不同,《一点就到家》将创业的大舞台搬到了乡村这一空间,这不仅为乡村题材电影增加了新的叙事主题,同时也符合当下乡村振兴的时代背景。
影片中主要人物的成长叙事也区别于部分商业青春片中的“爱情成长”,他们三人诠释了不同维度的成长。首先是李绍群的自我成长,他从与父亲对抗到渐渐理解父亲的感受,最后主动与父亲和解断裂的亲情,他实现了传统伦理道德的成长。其次是魏晋北超越私我的成长,他到乡村创业的目的是获得世俗上的成功,获利无果时他离开了乡村。但当他回到城市,听到别人质疑中国也能有咖啡时,他的内心触动了,就在此时小我梦想与合伙人梦想融合,合伙人梦想与乡村梦想、家国梦想融合,他实现了超越世俗人生,从个人私利升华到集体价值的成长。最后是彭秀兵与时代一起成长,他本身就是新时代下成长起来的新生代农民的代表,正如巴赫金所言:“他与世界一同成长,他自身反映着世界本身的历史成长。他已不在一个时代的内部,而处在两个时代的交叉处,处在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的转折点上。这一转折是寓于他身上,通过他完成的。他不得不成为前所未有的新型的人。”他将城市的物流和电商业态带回黄路村,带动黄路村种植经济效益更好的咖啡豆,并将咖啡豆销售到城市,从而实现了个人梦、致富梦和家乡梦的融合。
二、喜剧风格:青年亚文化与主旋律导向的融合
《一点就到家》虽然是一部乡村创业题材电影,但并没有渲染创业之难,青春之殇。导演用了大量夸张搞笑的狂欢化喜剧元素对其进行包装,这种富有后现代色彩的喜剧处理方式俨然成为新世纪后我国农村题材电影的一种风格范式。新世纪以前的农村喜剧主要是通过构建喜剧性的叙事情节、人物性格、巧合误会、矛盾冲突等传统的手法来营造影片的喜剧效果。新世纪后,随着网络媒体的强势崛起以及电影观众年龄的日渐下沉,我国喜剧电影整体上呈现出青年亚文化特征的恶搞、戏仿、拼贴与狂欢化属性。《一点就到家》在现实主义美学的基础上,充分吸纳了“网生代”观众喜爱的青年亚文化元素,用亚文化的外壳完整地表现出了主流文化的精神内核,探索了乡村扶贫题材电影与商业化结合的新路子。
(一)深受青年群体喜爱的人设标签与国家主导文化的融合
《一点就到家》是目前为止我国农村题材影片中最具有年轻态和年轻观众缘的一部电影。首先,该片的主创团队很年轻,导演许宏宇是80后,三位主演刘昊然、彭昱畅、尹昉的平均年龄只有27岁,他们在年轻群体中拥有诸多拥趸。其次,该片的主题内容与叙事元素很年轻,影片的主题是关于青年在乡村艰苦创业追逐梦想的;元素则包含了时下年轻人最熟悉也最感同身受的网络购物、直播带货以及社会身份归属问题。最后,该片的视觉呈现很年轻,影片延续了许导三年前的神经喜剧《喜欢你》的鬼马精灵风格,在角色塑造上更进一步凸显了人物形象的漫画感、中二感、颓丧感和励志感。这样的人物塑造可谓一石二鸟,既可以示好青年亚文化群体,也能迎合主流价值观。
《一点就到家》中的三位男主角身上分别有三种青年群体喜欢的人设标签,分别是彭秀兵的“中二”;魏晋北的“丧”;李绍群的“佛系”。三位演员的表演十分出彩,既有细腻的真情流露,也有夸张的动漫风格。彭昱畅饰演的彭秀兵举手投足间都具有动漫里“中二”男主角的影子,他阳光般的大笑以及对物流梦的执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日漫《海贼王》中的路飞。在他赔光所有积蓄时,导演插入了魔幻小猪与其对话,这种漫画式、超现实式的表达迅速将观众从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保证了全片整体上轻松欢乐年轻的喜剧风格。彭秀兵也在这只小猪的带领下重新打了鸡血,“中二”地高呼:“我没有失败,我只是暂时没有成功;失败的是事,而不是人。”年轻观众在观看彭秀兵的时候,不仅喜欢他“中二”“热血”的动漫特质,而且也被他内在的善良品性、吃苦耐劳精神以及建设家乡的拳拳之心所打动。
刘昊然饰演的魏晋北在影片前半部分充满“丧”感,在青年亚文化视域下,“丧”主要表现为:“话语的消极、颓废、麻木不仁和不思进取。”丧文化投射了当下社会诸多青年在面对各种压力时的精神侧面,既是一种内心写照,也是一种自我揶揄;既是一种自我排解,也是一种自我激励。在城市追逐每一个风口最终都一败涂地的魏晋北显然长期浸淫在“丧”文化里,他的口头禅是:“失败的不是事,就是人。”他长期精神紧张、难以入眠、心理抑郁,显然他在影片伊始时的状态会让部分同样焦虑的都市观众产生共鸣。为了逃避城市的高压生活,魏晋北在医生的建议下来到了乡村。在黄路村简单、宁静、民风淳朴、充满机遇的环境里,他不仅治愈了都市病,而且变得越来越重情重义。影片最后,在利益与朋友之间,他选择了朋友,选择了更远大、更崇高的理想,他意识到了“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的道理。
尹昉饰演的李绍群,黝黑的脸上顶着一头“泡面”发型,于世“蒸发”的人设本身就具有一种“佛系”青年的特点。“‘佛系’在日本专指青年男性放弃恋爱、专注个人爱好的处世态度,而在中国的文化语境中,‘佛系’则与学习、工作、恋爱、购物、养娃等普遍混搭,形容青年群体云淡风轻、不悲不喜的心态。”显然李绍群就是这样一个淡薄一切名利只专注于研究咖啡豆种植的人。在某种意义上,他就像是年轻观众的理想镜像一样——不为外界各种风口与欲望所动,坚定于自己的理想与信念,最终获得有益社会、有益自己的成功。他与父亲的关系从冲突、对立到理解、和解的过程,也是双方彼此的一次成长。“父子关系是伦理学上最纠结也最有意味的文化现象。父子主题可归结为成长主题,它起因于西方文学中的‘成长小说’”,除了生理意义外,父子关系还象征着主导、主流文化与非主导、非主流文化之间的关系。因此影片最后儿子与父亲的和解,既是儿子与父亲彼此的换位思考、互相理解、心灵成长,也是青年亚文化与主导文化之间的一次成长、影响与融合。
(二)深受青年群体喜爱的喜剧风格与主旋律审美的融合
作为一部乡村扶贫主旋律电影,《一点就到家》用青年人喜爱的喜剧语言传达了国家主导文化对乡村振兴、回报家乡的倡导。导演许宏宇巧妙地将年轻人喜爱的二次元文化中的“萌”与“梗”以及近年来喜剧电影中呈现出的狂欢化视听风格融入了电影中,让观众眼前一亮。刘昊然承包了电影里的“萌”点,他到黄路村后,不论是从山坡上摔下去,化为绷带怪人,还是被虫子叮咬眼睛长包、被牛舔、拍淘宝照片时,导演都采用了魔幻与萌化的表现手法,使观众忍俊不禁。“‘萌’化是电影对角色进行‘二次元’包装的主要方式”,用这种方式塑造“倒霉蛋”时不仅会淡化人物身上的苦难叙事,而且会增加人物在困窘时产生的“滑稽感”和“反差萌”,因此观众在看到一向帅气的刘昊然突然变得楚楚可怜时,反而会更觉搞笑。还有乡村快递员飞檐走壁的段落,导演使用了短镜头的拼接,再配合上动感的音乐,也使画面呈现出一种动漫风格的“萌”态。
除了“萌”之外,电影中还有一些令人会心一笑的“梗”。“‘梗’是二次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种表现手法,它包括恶搞或者致敬经典作品、引用典故等,会促使不同作品之间形成互文关系。”例如在《一点就到家》中,彭秀兵说:“我在北京有个客户跟我说过,他说千万不要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合伙做生意。”魏晋北问:“你什么客户啊,这么土?”彭秀兵说:“三个教英文的。”这个“台词梗”显然与陈可辛导演的《中国合伙人》形成了互文。还有三人手拉手睡觉的场景也是一次“恶搞梗”,满足了腐女们的审美趣味。
《一点就到家》的喜剧风格具有当下喜剧电影普遍具备的狂欢化特点。一是狂欢化的叙事,例如影片开头的民俗活动就用了狂欢化的叙事,一面是彭秀兵勇敢地将鞭炮踢出去,一面是魏晋北被虫子蜇。两条碎片化的叙事没有逻辑上的关联,但却形成了一种乡村节庆的狂欢气氛。二是狂欢化的剪辑,在魏晋北被牛舔时,“剪而优则导”的许宏宇用了“超链接”式的定格跳切镜头,形成视觉上的“狂欢盛宴”。三是狂欢化的类型融合,影片套用了恐怖片、音乐片等类型元素片段,形成了类型融合的“大联欢”。
三、人物塑造:传统农民与新生代农民形象的融合
彭秀兵在影片中作为扎根农村、振兴乡村的理性代表,彰显出了该形象独特的文化内涵,即影片通过新生代农民的形象代表,寓意了当代城市中农民工的普遍性情绪体验——渴望结束漂泊、扎根家乡、振兴家乡,以此来探寻当代农村发展的理想化道路。
彭秀兵的出场就完成了从打工者到返乡者的角色转换,该人物的身份设定非常明确,打工是为了返乡,并利用新的思想和本领改变自己,改变家乡。作为一名在京打工十年且年年奋力争模范的快递员,他主动要求辞职回乡创业,自发自愿地以实际行动延续与乡村的联系,这样的选择与当代工业社会中选择进城打工的农民异乎寻常。影片开头并未对彭秀兵离开城市的原因做出说明,这一原因于之后的叙事中化为一点一滴的细节,让观众在影片徐徐展开中逐步了解到彭秀兵的性格、品质以及人生理想,并将此形象典型化。
彭秀兵秉承着中国传统农民的性格特点,憨厚朴实、吃苦耐劳,坚守着“失败的不是人,是事情”,“暂时失败不可怕,要一直努力”等积极向上的人生信条,为了一天多赚一块钱去干别人不愿干的工作;善良热情,邀请魏晋北回家乡,送礼物抚慰留守儿童;重义轻利,回乡成立快递站遭遇退货“滑铁卢”后,宁愿自掏腰包补偿乡民,固执地认为在农村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憨厚倔强,即便挨揍也要去集市上宣传网购,冒着进医院的风险也敢发动村民种植咖啡树。
彭秀兵是一个有着美好人性和乡村智慧的典型形象,他对家乡以及土地的感情,正如赵园所说:“在自觉的意识形态化,和不自觉的知识、理论背景之外,有人类对自己‘农民的过去’,现代人对自己农民的父、祖辈,知识者对于民族历史赖以延续、民族生命赖以维系的‘伟大的农民’那份感情。在这种怀念、眷恋中,农民总是与大地、与乡村广袤的土地是一体的。”他热烈地爱着自己的家乡,热爱那里的蓝天白云和青山绿水,他要找寻的是属于自己的、延续父辈的踏实的脚印。
“脚印”这一意象暗含了彭秀兵对自我成长道路上的反思,对于彭秀兵而言,城市与农村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未平衡过,农民式的情感使得他天生对乡村充满着好感,因为只有乡村可以把他的“根”留住,一个农村人只有把根扎在乡村的土地上,才能找寻到真正的自我。这证明了彭秀兵不再像高家林或金狗那样在城市与农村的矛盾摇摆中艰难探寻农民的最基本的道路,而是将城市自觉进行了祛魅化,成功抵御了城市浮华的诱惑。十年的打工经历使他厌恶漂泊、渴望返乡,痛心自己的家乡留不下人,更痛心于村子里的家庭不再完整,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因此他有一种致富家乡的大情怀,他带着自己在城市里学到的知识与经验,要在家乡的土地上,孕育出新的生机与希望。在经历了几番失败之后,彭秀兵并没有放弃或者一走了之,因为他怀揣的不是个人境况的改善,而是整个黄路村的脱贫致富。
影片通过对彭秀兵这个人物形象的理想化塑造,以诗意的方式呈现了新生代农民的另一种特质,即自觉地去城市化并将强烈的乡土情结转化为实际行动。在这一文化层面上彭秀兵可以被视为乡村发展的先驱者,他想通过个人奋斗把黄路村改变,想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想把热爱家乡的每一个村民留下一起守护家乡。具体来说他自信乐观、聪明机智,回到家乡说干就干,两次成立快递站,并在招兵买马中都能广招贤才,知人善任;平等友爱,尊重每一个人,甚至是曾经的劳改犯也能被他录用为员工;与时俱进,勤学好问,愿意接受新的思想和观念,他教会村民使用网购,善于接受魏晋北对他的商业建议,同时勇于接受砍掉茶树种植咖啡树;初心不变,固守淳真,在合伙创业获得成功后,星雀咖啡提出600万的高价来收购普洱咖啡,最终被彭秀兵拒绝,物质诱惑在与乡村变革与发展的较量中再次败下阵来,彭秀兵身上的新生代农民特质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书写。他代表着对于农村变革发自内心渴望的理想者和开拓者,更代表着对农村之根、文化之根、生态之根守护的坚守者,影片通过这一形象的诗意书写使观众看到了年轻人扎根农村、振兴农村的光明前景和美好想象。
乡村历来被看作是观照中国社会的一扇独特窗口,也是社会风云变幻的晴雨表。“最大限度地真实反映出乡村社会历史的本质面貌,表现出农民阶层的整体困境和理想诉求,从而揭示出中国乡村社会发展的必然走向和可能趋势,成为一流农村题材电影的美学追求。”显然《一点就到家》还难以达到如此高度与厚度,整个电影呈现出一种“轻电影”的特点。从故事层面上看,人物性格简单,创业之路简单,化解矛盾的方式简单;从美学上看,虽然迎合了当下年轻观众的口味,但却让年龄稍长的观众感到不太适应。例如魏晋北在跳楼时的“狂欢化身体景观”,不仅没有超现实意义,反而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还有去后山找李绍群的段落,导演故意营造出恐怖片的效果,也给人一种多此一举,哗众取宠之感。面对较为严肃的现实题材,影片显得有些过于举重若轻,这些都让影片丧失了一定的深度,同时也流失了大量30岁以上的观众。从许宏宇的导演履历中可以看出定位年轻观众是他的创作初衷,因此其电影的受众范围是有所限制的,这也就决定了其电影的票房很难突破5亿。当然我们也期待这位80后的年轻导演可以突破自我,拍出更多具有个人印记的好作品。
综上所述,《一点就到家》是一部从立项到上映仅有半年的“命题作业”,显然难以成为生产流水线上的“精品”,但瑕不掩瑜,其在类型融合、明星使用、喜剧风格、后期剪辑、宣传发行等诸多方面都为我国农村题材电影制作做了示范,体现了新时代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题材电影融合美学创作的新变化和新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