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费文化语境下科幻电影陌生化叙事研究

沈方华

(河北工程大学文法学院，河北 邯郸 056000)

由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陌生化理论作为一种典型的艺术表现方式，通过叙述技巧的多元化表达，将观众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重新进行解构，产生既熟悉又陌生的视觉感官体验，从而延长欣赏者的审美感知过程。科幻电影是利用众多影像符号编码建构而成，从诞生之初就已经拥有了得天独厚的陌生化叙事优势。消费文化语境下，科幻电影更侧重于展现叙事文本的艺术价值和奇观影像的商业价值，一方面承袭了好莱坞此类型电影一以贯之的娱乐化和游戏化审美倾向，但同时又巧妙地利用陌生化叙事策略，重新建构起科幻作品独特的情感空间和视觉空间，从艺术本身的形式构成中探索叙事文本多元化表达的可能，而文本本身的陌生化叙事正是通过建构独特的影像象征符号得以完成。最新上映的好莱坞科幻大片《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则是通过叙事形象的陌生化、叙事逻辑的陌生化和实验影像的陌生化，实现了好莱坞科幻电影在消费文化语境下文本形式的另类包装。这些特殊影像象征符号的背后，既涉及对传统叙事策略的解构和颠覆，又对美国奇观电影未来发展方向提供了一定的参考意见。如何能够在奇观影像数字化构建的基础上提高作品内容的深度和广度，正是本文研究的核心价值所在。

一、科幻电影中叙事形象的陌生化符号

好莱坞科幻电影具有独特性审美价值的原因之一，在于它曾塑造了众多具有典型性格的典型形象。无论是依靠科技推演贯穿剧情的硬科幻电影《火星救援》《星际穿越》，还是注重伦理和情感表现的软科幻作品《这个男人来自地球》《超脑48小时》，都极为注重对叙事主体“超级英雄”的概念化表达，由此也形成了司空见惯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消费文化语境下，好莱坞科幻电影立足于受众的审美取向，在强化叙事形象性格特征的过程中，又利用英雄人物的多维复调式建构，改变了传统故事文本中单一纯粹的二元对立人物关系，从叙事主体的心理维度出发，将典型的形象编码作为象征的能指符号，完成对人物关系和人物性格的隐形喻指，形成科幻电影中叙事形象的陌生化表达。《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正是通过叙事主体的符号建构，串联起不同人物的紧密关系，又通过改造整合、异化能指等陌生化叙事策略，消解了传统英雄符号的常规模式，用合理的审美尺度建构起全新的陌生化人物形象，也赋予作品更强的艺术张力。

一方面，科幻电影《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塑造出与常规欣赏习惯截然不同的英雄形象，赋予了女性角色蕾伊更强的主体性地位，通过对英雄角色的改造整合，让电影观众形成一种新的陌生感和疏离感。本电影中对陌生化角色的塑造，首先是基于已有的超级英雄人物设定，建构起的新的形象编码。《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中的蕾伊，凭借击败帕尔帕廷并制造了一把新的光剑而具有了天行者的姓氏，同时未经训练的蕾伊也同时拥有原力闪电的绝佳招数，其身份的复杂性和能量的超越性已经颠覆了此前花瓶式女性形象的地位。《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前几部男性英雄角色的重要性，为“超级英雄”的主体定义又增添新的注脚。蕾伊形象的建构不仅是其所代表的女性身份被强有力地摆在银幕面前，更经由可想象的视觉形象让观众察觉到对传统人设定位的异样，在陌生与熟悉的角色颠覆中完成对主体形象的进一步认知，通过想象的能指实现角色符号的内涵隐喻。

另一方面，叙事形象的陌生化同样涉及人物角色思维的复杂性。这意味着必须借助夸张的形象空间建构起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在割裂式的话语表达中呼应人物的精神成长，成就影片从陌生走向认同的叙事张力。如果说《最后的绝地武士》探究的是自我对他者的怀疑和正视，《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则是通过同样陌生的边缘人群，寻找同一叙事主体身上黑暗与光明共存的问题。主人公蕾伊和凯洛身处在黑暗与光明的对立面，但正义与邪恶的共生才应当是对自然法则的遵守。该电影将边缘人与世界的关系进行了寓言式的隐喻，消解了超级英雄人物主体性的中心地位，最终又用黑白相生的现实代替二元对立的英雄形象存在。正是这种陌生化的形象叙事方法，打破了传统意义上边缘人物弱者身份的社会形象塑造，让英雄人物的心理维度和行为动机都在这种多维复调式的形象空间中得到升华，完成关于人类本我意识的建构，同时新的自我也在这种陌生化的隐喻指涉中得以生成。

二、科幻电影中叙事逻辑叙事的文本重组和情感颠覆

最近几年活跃于大银幕的好莱坞科幻电影，虽然延续了一以贯之的故事母题，但逐渐致力于对故事文本进行创新化表达，无论是作品的叙事结构或是叙事视角等方面，通过采用多元化的叙事策略，表现出与传统科幻电影截然不同的故事场景，并实现了电影欣赏者在审美情感层面的陌生化重塑。其一，科幻电影通过叙事逻辑的颠覆，将故事文本进行重新组合，打破了传统好莱坞电影的叙事姿态，产生出一种陌生化的审美表现力；其二，科幻电影在叙事线索和叙事视角的把控上大做文章，通过引入具有现代意识的审美观照，呈现出更加多元化的叙事脉络，从而满足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的统一。经典的科幻电影剧本大多是利用视觉奇观达到群体狂欢的娱乐化效果，忽视了电影文本对影像主题的意义阐释，《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是对星球系列电影故事结构的延续和创新，带有现代审美关照意识的“陌生化”叙事不仅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叙事结构和叙事视角，更在于将多线程、非线性的叙事策略杂糅在一起，试图呈现出文本重组和情感颠覆的美学价值，并带给观众奇异化的审美感受。

首先，影片通过叙事结构的陌生化营造出奇观电影的叙事氛围，利用文本重组建构想象的叙事空间，更好地表达了“星球大战”的电影母题。作为《最后的绝地武士》的续集，电影将帕尔帕廷的回归作为贯穿全片的主要线索，见证了原力黑暗面与光明面的终极战役。整部作品用蕾伊和凯洛的爱恨情仇建构了故事文本的整体框架，采用“遭受威胁离开家乡—打探情报战胜反派—获得超能力回归家乡”三段式的故事结构，承袭了好莱坞科幻电影的叙事套路。但影片又通过男女主人公心理维度的变化，围绕“原力”故事为核心，贯穿起“天行者家族”“绝地武士”以及“黑暗与光明”三部曲，对前两集的主题概念进行细致的延伸，又重新颠覆了星球大战的故事内核，对原力最根本的存在价值展开探讨。这种多线程的非线性叙事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把三部曲众多情节线索聚拢到一起，既保留了影片故事情节的延续性，又通过各片段的独立性叙事形成陌生化的表达效果，加强了观众欣赏电影的深度，能够有效地贯穿“星球大战”的主题。

其次，好莱坞科幻电影“陌生化”的审美追求，除了强调文本结构的独立性叙事，同时也在叙事时空和叙事视角的逻辑转换上带给观众强烈的新奇感和陌生感，这对于电影叙事话语的意义生成发挥着巨大作用，其背后更具有电影文本在情感颠覆和价值判断上的双重功效。《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的整个故事建立在虚拟的时空场景当中，绝不仅局限于对过去故事文本的复刻翻新，它利用文本重组和视觉奇观，打破了完整的线性叙事结构。影片的话语表达侧重于通过具有强烈视觉冲击力的拼贴影像建立起碎片化的故事内容，观众对影像文本的“陌生化情结”也是在人物关系和叙事线索的多维度逻辑关联中逐渐形成，表现出从单向叙事到多维度话语叙事的审美转向和情感表达，由此营造出传奇落幕的完美意境。能够发现，《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利用故事文本和画面语言的陌生化叙事，将完整的线性叙事结构进行解构，又通过叙事线索和人物关系的逻辑关联建立起碎片化的故事情节，将现代审美意识融入到影片的话语表达中，从表层的文本重构引入深层的情感颠覆，构建起更深一层的情感空间，从而实现叙事逻辑对影像主题的意义阐释。

三、科幻电影中实验影像的审美奇观和心理干预

影视作品的视觉奇观多是由画面要素和文本要素共同构成，经由人为设计和控制的游戏情景，通过差异化叙事情境的建构，能够帮助观影者从可视化的视觉奇观转移到想象性的心理建设，获得让人震撼的审美娱乐效果。科幻电影作为消费文化语境下的必然产物，正以其独特的叙事策略和奇观影像在众多类型电影中独树一帜，在追求娱乐化和游戏化审美倾向的同时，更成为电影创作者追求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的重要承载物。对于科幻电影的影像叙事而言，陌生化不仅意味着叙事结构的文本转换和叙事形象的编码调整，更通过实验影像的审美奇观和心理干预，缩小消费文化语境和主流意识的差距，利用叙事形态和视觉语言的双重陌生化表达，成为好莱坞科幻作品适用于大众电影审美取向的全新艺术呈现方式。

实验影像的审美陌生化与其运用的技术表现密切相关。在技术的极力加持下，传统的叙事方式被彻底颠覆，作为视觉符号的镜头语言更为奇观电影的叙事发展提供更多可能。《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利用实验影像的奇观情景建构，通过技术的参与勾勒起富有冲击力的故事画面，并在差异化的叙事场景中实现审美陌生化的表达，在可视化的影像奇观中促进电影话语的心理干预，帮助建构起观众强烈的心理认同感。电影将众多经典元素进行重复利用，通过对既有叙事桥段的戏仿和游戏包装，利用高科技手段形成镜头语言的间离效果，这种旁观式的观影过程能够帮助电影欣赏者从影片的叙事情节中抽离出来，通过加深对表现事物的审美感受力，让影片中一个个陌生化的自然事物都被附上了具有指涉意味的符号编码，完成对影像自身逻辑的自洽。

叙事文本的建构、叙事形象的塑造以及电影主题的表达都与其特有的叙事结构高度相关，而科幻电影的陌生化叙事又与其成熟的视觉文化形态有紧密的联系，由此构成了完整且统一的叙事策略。星战系列之所以能够长久不衰，正是基于视觉奇观的陌生化叙事冲破了可供观众想象的边界，帮助电影欣赏者从沉浸式的情节体验中跳脱出来，打破受众对经典科幻电影固有的期待视野，通过陌生化叙事产生强烈的新鲜感和求知欲望，从而让受众的期待视野得以超越，获得心理上的高度认同感。

结 语

对于科幻电影的陌生化叙事而言，审美奇观仅是表象，如何能够透过文本重构和影像拼接直指作品背后深层次的话语内核，才是好莱坞科幻电影摆脱传统叙事策略，真正参与到电影观赏者深层集体意识的重要表现方式。《星球大战：天行者崛起》的出现，仍然有其陌生化叙事策略上的独特优势：一方面，电影通过叙事形象和叙事逻辑的陌生化表达，强调文本的独立性叙事，实现了叙事结构的文本转换和角色话语的隐喻指涉；另一方面，又利用实验影像视觉奇观的陌生化表达，缩小消费文化语境和主流意识形态的差距，成为适用于大众电影审美取向的另类化表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