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新弹：古典戏曲生命力再现之路——以综艺为载体构建与戏曲相通的情感空间

渠吉升

（江苏师范大学 传媒与影视学院，江苏 徐州 221009）

一、从剧场到秀场：内部革新到传播形式创新

如何赋予戏曲以新的时代生命力，让中国戏曲传统文化得以传承，是大家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并持续不断地在付出努力。2011 年11 月，由河南省豫剧二团表演的豫剧《苏武牧羊》在人民大会堂成功演出，该剧融合了声乐、舞蹈、话剧等多种艺术门类的优势，扩大了传统戏曲的观演空间。对于广大戏迷来说，绝对是一场豪华的视听盛宴。2014 年天津卫视自创综艺类节目《国色天香》开播，将多元化的音乐元素与传统戏曲的曲式腔调相结合，邀请喜爱戏曲的明星艺人和戏曲界知名人士作为节目嘉宾，节目形式让人耳目一新。2015 年中韩明星跨界体验类真人秀节目《叮咯咙咚呛》在央视开播，将传统文化融入新型的娱乐综艺栏目。2018年北京卫视大型京剧文化传承节目《传承中国》进入观众视野，明星班主在真实的教学中，体验京剧学习的挑战和乐趣。近10 年以来，戏曲传承加入了越来越多的时尚元素，并通过综艺化的手段来吸引年轻观众，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观众对戏曲的兴趣，普及了传统戏曲的相关知识，为中华文化的长足发展贡献着或多或少的力量。

传统戏曲《苏武牧羊》大胆创新，突破传统戏曲一桌一椅的舞台样式，豪华的布景加现代多媒体舞台和细腻的灯光，将大漠风光和北海荒凉的气氛渲染得淋漓尽致，尽显该剧大气与厚重的风格，令观众身临其境。这种史诗剧般的舞台给观众带来了极其震撼的观戏体验。同时，在保持戏曲基本特征的基础上，导演在剧中融入艺术门类的精华，并通过变写意为写实，甚至加入话剧的表现方式来适应当代观众的审美习惯，取得巨大成功。经过六年时间的剧本打磨，使得这部剧完成了从表演形式到表现方式的巨大革新。这是一种对戏曲本身的内部创新，传统戏曲程式被保留，并加入与之气质相关的新的艺术门类来增强其观赏性。不仅收获了戏迷们的啧啧称叹，还获得了普通观众的青睐。

而同样是在做传承创新的戏曲类综艺节目，则是选择了改变戏曲的传播形式，通过将戏曲元素加入综艺节目来向更年轻的观众展现戏曲魅力，传递戏曲知识。根据腾讯视频数据显示，视频网站综艺节目观看用户里，18 岁到29岁用户占比59%，整体上，90 后是观看综艺节目的主流用户，而90 后也成为综艺节目关注的核心用户群。同样一组来自于企鹅智库的数据显示，参与调查的观众之中，有62.4%的90 后年轻观众表示自己会因为节目里的嘉宾而选择一档综艺节目。为了迎合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节目在嘉宾选择上，下足了功夫，比如《国色天香》中的MIC男团、《叮咯咙咚呛》中的韩国当红明星以及《传承中国》中深受广大网友欢迎的京剧演员“瑜老板”王珮瑜，都成为了观众选择观看的重要因素。选择明星阵容，通过明星的有趣表现来制造娱乐氛围，通过挑战环节中的不确定性来提升观看欲望。

此外，戏曲综艺化的背后也意味着戏曲传播已经从剧场走向秀场，依靠网络电视等媒体平台为传播载体，并结合移动终端以及微博，短视频播放平台，打通三位一体的跨屏传播渠道。例如《传承中国》同名微博超话发布内容，已获得10.7 亿次阅读量，而官方微博账号也已拥有12 万粉丝数量，所转发关于节目对于戏曲有关的采访，每次也会获得3000至1 万次播放量。节目在网络微博上的话题营造，可以极大地增强观众互动参与感，从而进一步加强节目宣传力度。

最后，在“使用与满足”的研究新发展中，帕帕克里斯和鲁宾发现人们对新兴传媒的使用动机中包括——寻求信息和娱乐。戏曲类综艺节目几乎同时满足了观众对于这两项的要求。对于娱乐方面，节目强调观众参与感，注重体验性，让观众真实体验明星挑战过程，并适当设置障碍，通过观看明星“出丑”和他们有趣的应对方法来获得快乐。加之有趣的后期处理、剪辑并配以适当的音效来营造轻松欢快的节目氛围。而关于戏曲的知识也被巧妙地碎片化处理，避免了观众因为专业知识不足而导致无法理解，使得信息更简单轻松地进入观众视野。

二、创新过犹不及，主题与形式不搭

综艺的节目形式为戏曲传播带来了新的生机，但同时也产生了许多传播过程中的问题。比如没有处理好娱乐与戏曲的关系，使其喧宾夺主，并且为了达到创新效果刻意将戏曲与流行元素结合，刻意强调创新和流行，丧失了戏曲的专业性。具体有以下几方面。

在节目的内容策划上，没有处理好戏曲与流行元素之间的关系。硬是让传统流行起来。没有找到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互补融合的临界点。以《国色天香》的节目策划来看，将流行歌曲植入戏曲唱腔，用现代乐器烘托戏曲氛围，采用情感嫁接的方式来营造与现代观众和流行歌曲共通的情感空间。可是在歌曲选取上，有的歌曲过于西洋化，配上演员华丽的现代演出服，戏曲悠扬的唱腔与之格格不入。二者没有实现很好地融合，反而显得分崩离析。

其次，在节目定位上，过于综艺化，而使观众的关注焦点偏离到嘉宾挑战和游戏而忽略了戏曲本身。夸张的花字音效和挑战设计固然吸引了观众的眼球，但这种吸引也使得观众眼花缭乱。本应作为载体的节目形式却变成了主体，让人感觉到戏曲只是可以植入其中的元素，而并非不可或缺的主干脉络，极大地降低了节目的专业性，也使得节目失去了表现重点。这一点在《叮咯咙咚呛》的节目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为了制造喜剧效果，也为了表现出文化交流的节目主旨，节目制作由韩方承担，并邀请当红韩星，诸如“能力者”金钟国，安七炫等等。但由于韩国真人秀带来的节目痕迹太过严重（包括特效制作和剪辑手法），加之双方语言不通，很多时候观众的注意力完全被嘉宾制造出的笑点所吸引。作为主线的戏曲反而被淡化，成为了游戏的装饰品。

再者，在观众选择上，定位过于偏执，导致在戏曲问题的处理上，专业化偏低，使得看热闹的门外汉没有体会到戏曲的精妙之处，而资深票友也没有从节目中得到满足。节目把主要受众选择为年轻人，却忽略了传统老戏迷这一群体。这并不是要求节目一定要做到老少皆宜，但是作为主体传播对象的戏曲，一定要保证其自身品质。制作节目的目的既然是宣传戏曲，如果没有保证其专业性和品质，那仍然没有达到展现戏曲魅力这一目的。观众即使是对戏曲不甚了解，但也可以凭借基本阅历来判断表演本身的品质。戏曲表演和唱腔功力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节目普遍选择明星来担当嘉宾，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降低了戏曲表演的专业水准。例如在《传承中国》当中，节目设置七天时间，邀请资深戏曲人以师徒相授的形式让明星学习戏曲，并举行公演。在这么短的时间下，没有任何戏曲功底的明星艺人往往只学得其形，却未学得其神。因此，七日后的公演不能惊艳观众也是理所当然。节目虽然在2018 年周日卫视晚间时段节目收视率排行榜中以0.535%位居第四，但在哔哩哔哩网站上播出时网络受众发送的“吐槽弹幕”令人看到了节目的短板所在——票友抱怨不够专业，普通观众吐槽不够惊艳。节目处在两者中间颇显尴尬。

三、以综艺为主体的未来发展之路

《苏武牧羊》虽然斩获多个奖项，获得巨大成功，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始巡演。但终究抵不过互联网和综艺节目带给观众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戏曲的传播要结合当下文化环境，迎合大众审美潮流，符合观众观看需要，同时也要保证自身艺术的纯粹性。只有这样才能在新时代下焕发出自身生命力。

首先，与追求刺激和媚俗的综艺节目不同。戏曲本身就带有高雅恬静的艺术气质——优雅的身段动作，婉转的唱词，精美的扮相，悠扬的腔调……这些承载着千古爱恨情仇的故事文本，融汇了人们的情感诉求和对生活的理解与期望，充满了独特的人文关怀气息和厚重的本土文化气息。因此，过度娱乐化的综艺形式并不适合戏曲的情感表达，观众也无法在快节奏的嬉笑中建立起与戏曲之间的情感连接。

其次，既然综艺符合大众审美趋势，那么出身民间的戏曲完全可以找到适合自身艺术特色的属于自己的综艺风格，并回到群众中去。戏曲的表演是慢节奏的，情感传达也并非一蹴而就。这些对于能够很好把握“娱乐”与“情怀”之间平衡的慢综艺来说，两者简直构成了共同的价值目标。慢综艺既拥有娱乐的属性，又同时兼备情感、文化等多方面的价值属性。其节目形式迎合了观众的审美需求，而节目的文化内核则为戏曲文化传播提供了良好的氛围，很利于构建戏曲与观众之间的情感交流空间。

再者，文化类慢综艺传递文化自信，实现文化交流。同时，还能够很好地打造自身的IP 品牌。《朗读者》《见字如面》《一本好书》的成功体现出观众对精神文化的强烈需求，《上新了故宫》《国家宝藏》和《典籍里的中国》等传统文化IP 的打造也在向观众逐步展示传统文化蕴涵的无限魅力。观众在观看过程中产生代入感和文化认同感，这才能加深对文化的了解。戏曲慢综艺中，主体显而易见，没有娱乐元素的过度解构，戏曲才会显现出自身应有的魅力。但同时也要注意，只有适度“去娱乐化”才能保证节目不会节奏拖沓，散漫无亮点。

四、结语

戏曲传播需要更多的情感建构与共鸣，单单了解戏曲知识无法达到传承的目的。所谓守正创新，我们既要坚守传统戏曲的情感寄托，也要创新传播形式，获得观众认可，只有二者达到辩证统一，中华戏曲才算得到了真正的传承。

注释：

①数据来源：中国在线综艺用户洞察报告https://www.fxbaogao.com/pdf?id=1271771&query=%7B%22keywords%22%3A%22%E4%B8%AD%E5%9B%BD%E5%9C%A8%E7%BA%BF%E7%BB%BC%E8%89%BA%E7%94%A 8%E6%88%B7%E6%B4%9E%E5%AF%9F%E6%8A%A5%E5%91%8A%22%7D&index=0&pid=

②数据来源：中国在线综艺用户洞察报告https://www.fxbaogao.com/pdf?id=1271771&query=%7B%22keywords%22%3A%22%E4%B8%AD%E5%9B%BD%E5%9C%A8%E7%BA%BF%E7%BB%BC%E8%89%BA%E7%94%A 8%E6%88%B7%E6%B4%9E%E5%AF%9F%E6%8A%A5%E5%91%8A%22%7D&index=0&p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