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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生产视域下生活类慢综艺节目分析
——以《向往的生活》为例

2021-11-14丁樊

剧影月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家乡空间生活

■丁樊

慢综艺之“慢”,最早源于挪威的一档慢电视节目,2009年挪威广播电视台播出了一部慢节奏的铁路纪录片节目,因节目时长与火车行程时间等长给人以慢节奏的观看体验故而称之为“慢电视”,成为后续发展的慢综艺节目的领路人。《向往的生活》是由湖南卫视、浙江合心传媒联合推出的生活类综艺节目,第一季于2017 年播出,到2021年共播出5季。根据艺恩数据2020年6月播映指数top10国产季播综艺排名显示,《向往的生活4》延续了以往的好势头居于国产综艺节目第四位,在同类型综艺节目中不论是播映指数、媒体热度还是用户热度都居于第一位,《向往的生活5》首期播放量破亿,微博相关热搜共9个最高排名第4位,逗音相关热搜6个首播次日热搜第1位,热度不减反增。

一、“过速”与“减速”

现代社会的“过速”让我们感到眩晕。这种“过速”首先来自于网络空间的长足发展,网络空间借助逼真的视觉景象为景观的呈现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我们通过网络处理纷繁复杂的信息,在网络打造出的景观中接受源源不断新事物的刺激,享受瞬时极速的快感,与此同时也被它牢牢困住,人被分割成孤独的个体,成为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的人,受景观的支配沉溺其中,满足于虚假的需求,感受力钝化,空间与时间都变为碎片。造成“过速”的第二个因素就是现代社会对于人的压迫从传统的经济生产领域转移至日常生活的消费中,这既是一个景观社会,又是一个消费社会。日常生活中的电影、电视、综艺节目甚至是广告杂志既是景观最佳的呈现形式,又是消费文化的栖身之所。身处其中,就像住进一间间装潢精美设施完善的牢房,与过往的一切发生了断裂,看不清自我,与原本的“家乡”走失了。这里的“家乡”指代精神上的想象空间,最贴近本真的自然状态。在中华文化中,怀旧从一开始就已经具备了“思乡”的意义,它分成两个部分:一是怀古,怀念逝去的时光;二是怀土,怀念土地、家乡和曾经生活过的旧环境。每当我们远离了自己的“家乡”,就离开了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环境,就会产生怀旧之感,产生回家的冲动。

在“过速”的时代中,观看生活类慢综艺节目和以往掀起的国学热潮、收藏热,还有收听老音乐、执着于传统胶片摄影一样具有特殊的文化意义。生活类慢综艺之“慢”,已经不再和最初的慢电视具有同等内涵,这是一种人为的对快生活的“减速”,试图放慢速度重新找回时空的感知能力。人们通过怀旧来对抗“过速”的生活状态,回归最初的美好“家乡”,找回一种“在家”的体验感。生活是快节奏的,让生活“减速”同样可以看做是对生活的一种陌生化处理,《向往的生活》节目借助“慢”的艺术来打破原有的景观操控,重新找回作为人的丰富多彩的、自由的感受能力。由此看来,生活类慢综艺节目的出现更像是一场自然而然的自救活动。在拥有了这种怀旧审美和“减速”意识之后,再通过特殊的场景空间建构来造型表意。

二、乡村空间的建构

法国理论家列斐伏尔认为,社会空间中存在三个相互作用的空间层次维度:第一层是人类进行社会实践的物质空间,是物理意义上的空间;第二层是空间的表征,它是一种概念化的想象的空间,可以理解为精神层面的空间;第三层是表征的空间,第三层次的空间具有社会意义,是被建构出来的空间,它既接近于我们生活的空间,又有很强的隐蔽性,我们生于其中,却不自觉。我们可以从列斐伏尔的三个空间层次来分析《向往的生活》综艺节目,挖掘生活类慢综艺节目空间背后隐藏的意义。

节目从多个方面营造物质实践层面的乡村场景空间,首先是场地选址,嘉宾们的活动、节目的录制、故事的发展都在实在的乡村中进行。“未来性的感觉联系于城市,而怀旧的感觉联系于乡村。”《向往的生活》的场地选址常常选择具有怀旧气息的乡村、城镇地区。五季节目挑选的场景空间分别是北京远郊密云县、浙江桐庐县、湖南湘西、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曼远村以及湖南常德桃花岛。城市代表的文明,乡村则更接近自然原始的状态。如果把两者放在时间轴上来看,乡村更像是一座城市的起点与最初形态,对于身处城市之中的人而言,乡村更贴合每个人心中的“家乡”形象,或者说更贴合那些已经消逝的仅存在于记忆中的环境氛围,能够勾起每个观者对于家乡的的憧憬和向往。

其次是古老的生活方式。“我们所体验到的怀旧感已不单纯地是从我们自身出发而来的某种情感,它是否以及能在多大程度上被激活,往往取决于怀旧客体所包含的怀旧感以怎样的面目呈现于我们眼前”除了对于场景空间宏观把控之外,节目还借助一些富有年代感的道具从微观角度来丰富第一层次的物质空间增强怀旧之感,如:木质的围栏、藤条编织的桌椅、稻草搭建的凉亭,还有院子里饲养的小狗、鸡鸭牛羊甚至是孔雀。

第三,《向往的生活》与其他同类慢综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生活方式上自然原始状态的呈现。首先是烹饪食物的工具回归原始,从砍柴生火开始,到动手堆制土灶台,再到制作烤箱。其次是食物来源,很大一部分食物是需要自己动手获取,所谓的自给自足就体现在这里,比如:采蜂蜜、下地摘玉米、到山中割树胶、挖笋、爬椰子树摘椰子,在水稻地里抓到的泥鳅、黄鳝和小龙虾可以成为晚餐的食材。除了获取现成的食材还要自己种植作物,如:赶老牛耕地,自己动手插秧苗。不论节目场地是在北京远郊的密云县,还是在西双版纳的曼远村,这些贴近原始的生活方式不会变。

最后是记忆的回溯。对于记忆的回溯常常出现在晚饭后的闲聊,嘉宾围坐在庭院里,一起回忆往事,在2017年第一季节目中宋丹丹和她的儿子巴图来到蘑菇屋做客,傍晚时分聊天谈及1932年中国第一首流行歌曲《心火烧》,乘着兴致来了一场《心火烧》的合唱;在2018年第二季节目中众人回忆起谢娜和张杰的婚礼上何炅在台上哭成泪人,接着在歌曲《angle》中慢慢回忆曾经经历过的难忘时光;在2020年第四季节目中对于包烧鸡脚筋制作方式的讨论涉及到地方文化特色。

三、“家乡”空间的怀旧情结

场地的选择、简约质朴的生活方式、回归自然的生活状态为建构想象中的“家乡”提供了可依托的现实基础,对过往琐碎记忆的回溯为“家乡”的建构提供了时间的厚度,宏观景象与细节呈现都丰富了物质空间的现实质感,勾起观众最原始的记忆,切中怀旧情结。立足其上,节目建构起精神中的“家乡”,这是想象的空间。在这之前首先搭建起来的是“家”的理念,这种“家”的理念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和古老的农耕文明中,“家”既代表着生产与生命延续的场所也象征着心安之处、落脚之地。《向往的生活》中故事发生的主要空间就是院子、房屋,不同身份的客人来到这里,与主人一起度过一段时光,就像回到了久别的“家乡”、精神的故土。

再有,节目中的乡村场景空间呈现出山、水、树林、田地、农家小院和袅袅的炊烟等美好的景象,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拙归田园的生活状态也更接近于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第五季节目在乡村的基础上,更是选择了湖南常德的桃花岛,远离城市,贴近自然,取桃花源之意,营造成人们内心所向往的样子,这其中隐藏的“隐居田园”的理想也深埋每个中国人的集体潜意识之中。中国的“乌托邦”概念与西方的不同,西方的“乌托邦”是对未来理想生活的憧憬,而中国则立足于过去,身处当下的人因为对早已逝去的人、事、物念念不忘,最终想象出一个“乌托邦”的画面,更多体现出的是“乡愁乌托邦”的理念。“乡愁”在中国文化中指的是:当一个人与他生活的环境、文化的相互协调状态被打破之后,对失去的美好田园般的过去的回忆和向往。在中国现代化的发展进程中,随着社会发展、城市化进程大踏步前进还有人口迁移,大大加剧了人们的生存焦虑和危机感,这种焦虑和乌托邦理念相结合融入到艺术创作中。“乡愁乌托邦”通过将过去的事物乌托邦化来达到一种情感诉求。而怀旧则可以说是文化层面的“乡愁”,场景空间的“乌托邦”化同样包含一种怀旧情结。

怀旧就是每个人在碎片化的生存境况中对记忆与现实的调解,对这些琐碎记忆地回想就是对它们进行一次次反思与重构,在拼接中重新找回自我存在的价值。当下市场上的快节奏综艺节目渐渐趋于饱和状态,生活类慢综艺节目中出现的乡村空间指代的是想象中的“家乡”,它作为一个象征性空间填补观众内心深处的空白,符合现代人的情感诉求。

四、乡村景观的社会性反思

第一个方面,乡村空间带给我们的怀旧情结具有反思功能。“认同危机是现代社会的重大问题,而认同问题主要表现为自我认同,自我认同说到底就是我们应当如何在历史中为自己找到‘归属的标记’从而如何保持我们的个体感、唯一感、完整感以及过去与未来的连续性问题。”怀旧的反思功能让我们本能的回到过去的时间里,重新思考自己的过往,反思当下的现实生活,让我们重新找回作为人的感受力。因此,节目的反思功能是最重要的,对于将来的期望是当下怀旧的重要动机,因为对将来有希望、有想象,才不断控制着我们当前的生存方式。这也正是《向往的生活》以“向往”为题的原因,回到乡村中感受自然是为了重新对未来有所期望。

节目从几个角度入手以达到反思的效果,先是从叙事时间入手。对于其他的快节奏综艺节目而言,为了把控节目的节奏制造冲突点,常常选择琐碎的镜头拼接,加快节目节奏给人视觉上的连续冲击。《向往的生活》在叙事上主要采用线性叙事,在节目内容设置上不以制造冲突为目的,线性叙事和长镜头组成连续的时间线和节目内容相搭配,淡化戏剧性,让到访的客人感受乡村的宁静获得片刻的喘息,摆脱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和纷繁复杂的琐事,在诗意田园般的生活中找到“返乡”的道路。其次,节目的客观性与真实感随之增加,它记录的是日常生活中的点滴,最接近于生活的本真状态。第三,连续的时间线呈现出完整的时间状态,银幕时间与叙事时间等长。节目让我们慢下来,连续的时间将我们从碎片化的生存境况中解救出来,重拾对于自我的存在感和整体感。最后,纪录式的镜头语言体现在节目中的镜头机位,常常放置在隐秘的角落里有监控录像的感觉。俯拍的全景呈现室内与室外的场景,这种监控式的镜头和室外的航拍镜头共同构成一种远观形式。节目通过乡村的场景建构和各种道具细节将我们拉回到最初的自然生活,在心灵的“返乡”之后,又通过远观造成距离感,监控式的镜头既满足了我们对于嘉宾日常生活的窥私欲望,把我们从这世外桃源中抽离出来,让我们看到世外桃源与真实世界的差异。试图让我们重新以客观理性的态度对现代社会中的种种问题进行反思。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种乡村空间也是一种景观,而生活类慢综艺节目可以说是一个真人秀的奇观。网络综艺呈现出的景象和现实几乎无异以至于我们快要忘记了节目中的美丽乡村是创造出来的理想空间,而节目的目的就是有意将生活中的问题琐事抛开,用美好的生活体验建构一个美丽乡村,迎合城市中的庞大受众群体的需求,这个受众群体可以被划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小部分是有能力达到这种生活状态的受众,这样的节目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种真切的享受;而另一大部分则是沉溺在节目制造的幻象中,节目中的景象只存在于向往之中。在消费社会中,生活类慢综艺节目汇中的乡村空间说到底还是被操纵的虚拟空间,它们呈现为一个景观,是虚假的幻象,经过精心编排之后展现在我们的眼前,供人享用。《向往的生活》在满足我们怀旧情结的同时也在消费我们的怀旧情结,消费一种生活方式和生活状态,它以我们内心的欲望与幻想为养料生生不息,因为我们有怀旧的需要,所以生活类慢综艺节目的“慢”和节目的乡村空间才有被制作的必要。再有,流量明星的加入同样能够为这个乡村景观赋能,在微博搜索《向往的生活第五季》可以发现大量关于张艺兴本人的评论留言,根据近期云合数据显示,虽然《向往的生活5》市场占有率和有效播放率虽然已经不及4月份刚播出时的状态,但是单日评论量和点击量依然稳居第一,几十万的评论量,其中大多数都是与几位自带流量的明星相关,由此可见受众更关注的是明星本身而不仅仅是综艺节目。在生活类慢综艺节目中,明星不得不将自己的公共形象与私人形象、表演与非表演状态同时呈现给观众,近乎普通的状态给人更真实的感受,受众的观看过程就是消费的过程,既对明星的身体容貌进行消费,又对他们所指代的内在品行、阶级身份进行消费,还对他们不常见到的“日常生活”进行消费。《向往的生活》的戏剧性既然比不上那些竞争性、对抗性强的真人秀综艺节目,那就从另一面入手,牢牢把握住了观众的心理。

五、结语

《向往的生活》作为一档生活类慢综艺节目,构建起真实可感的自然乡村空间、精神上的“家乡”空间以及具有社会意义的乡村空间景观这三重不同的空间维度。它抛开了强叙事节奏,立足于观众的情感诉求进行怀旧叙事,以“慢速”的叙事节奏、日常生活的纪实呈现修复观众心灵的“废墟”重返“家乡”,最终又揭示在消费社会中,生活类慢综艺节目一方面带来人们对于当下现状的反思,另一方面,节目中呈现的乡村空间、怀旧叙事甚至是流量明星的选择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牢牢抓住了观众感性的一面,并且对观众的欲望、诉求进行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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