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空间再造与多手段融合——对蒙太奇运用于棚内电视叙事类文艺节目的思考

杜 黎

（湖南省益阳市广播电视台 湖南 益阳 413000）

一、单一舞台空间的缺憾症候及影响

棚内电视叙事类文艺节目主要是在电视台演播厅、剧场或录影棚的舞台进行，这类节目应该兼具舞台艺术和影视艺术的双重特性。一段时间以来，许多棚内的叙事类文艺节目都是在单一的舞台空间内完成的，这个空间一般是呈“三堵墙”式的闭合型结构。一些节目组为了在视觉观感上显得有“立体层次”，也进行了一些有创意的舞美设计，比如：在舞台上搭设多级平台，前景或后景设置若干与节目主题和内容相关联的陈设，配合使用多媒体LED 屏和各种造型灯光，以丰富视觉元素。但这些装置只是不完整地利用了有限的平面空白，并没有使舞台的维度得到本质上的改变。因为空间没有变化，叙事场景仍是单一和孤立的，由此便产生了如18世纪的狄德罗曾感叹的戏剧的缺憾：“我们只能表现一个场面，然而在现实中，各种场面几乎是同时发生的。”狄德罗所说的这种缺憾实际上也是一些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的症候：一是“三堵墙”所包裹的局限空间围堵了主创人员应有的发散式创作思考，梗阻了多种艺术手段的融合使用，使叙事呈现方式难以突破线性和扁平的窠臼；二是演员没有现实的物理空间界限可以打破，他们表演工具的调度和表演方式的使用被约束和限定，演员的心理空间被压缩，其对人物塑造的信念支撑也就变得有些困难；三是观演关系的间离难以弥合，单一的同一空间使得场景氛围的真实性大打折扣，观者的体验感受总是呈若即若离的碎片化，不能做到完整的沉浸，除了被动接受，他们无法从多空间的立体连续性与片段式交融叙事中进行主动选择。

二、新空间再造提供立体叙事的依托

如何突破单一空间的拘囿，激发主创人员的艺术想象力，开拓其创新创作思维，使他们能借鉴、移植和运用姊妹艺术的多种方式手段讲好故事？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在棚内实行新空间再造，为立体叙事提供依托平台。新空间概念源自西班牙裔社会学家曼纽尔·卡斯特尔（Manuel Castells）。“流动空间（space of flows）的历史性出现取代了地方空间（space of places）的意义”。在卡斯特尔看来，由于地方空间具有交流的局限性，因此流动空间便作为一种新空间形态被提了出来，其特点是虚拟空间与实体空间的相互影响与融合。这一概念是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新空间再造的理论基础，据此，我们可以在棚内现有平面规格的基础上，搭建一个主次并置的套层多维叙事空间，这个新空间实际上是由一个主舞台和若干次舞台立体套装组合而成，它们在同一主题的语境框架内相互支撑、彼此融通，结构互文，共同作用，其功能目的就是为实现舞台艺术和影视艺术等多种表现手段的跨界融合架构一套层次丰富的多维调度和展示平台，使主创人员能在这套平台上，于有限的时间内完成高密度的、与节目情节高度匹配的多线并行的立体叙事。所以说，新空间再造为立体叙事提供了依托。

三、蒙太奇的融入开拓叙事结构样式

立体叙事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就是蒙太奇平行与交叉。狄德罗说：“假如能够把它们（各种场面）同时表现出来，使之相互加强，那么就会给我们动人心魄的印象”。新空间再造后形成的套层舞台可以为主创提供两种以上的叙事结构样式：主体故事呈线性状在主舞台上以戏剧化的表演方式呈现，与此密切关联的其他线条的叙事可以在次舞台上以影视化的表演方式呈现。多线条在再造的新空间里依据剧情的需要不断进行平行与交叉，体现为舞台与影视化的紧密缝合，从而构成了戏剧美学与蒙太奇美学美美与共、并立相融的特征。本文重点探讨的是平行与交叉这两种蒙太奇类型在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中被融合后的功能作用。

（一）平行蒙太奇

平行蒙太奇就是“在一个场面或一个段落中交替地表现不同地方两条线索的情节发展。”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两条线索”扩展为“多条线索”，这些线索尽管可以是在不同时空，但具有内在的关联性，它们平行表述，目的是揭示同一主题。在棚内文艺叙事类节目中，我们可以在不破坏线性时间因果链的前提下，运用平行蒙太奇来拓展叙事空间，以增强节目的表现力。

在我们创作的音乐剧《梨花开》中，女主人公是一个驰援疫区的医护人员，她的工作环境是主舞台上的医院病区，几个次舞台的背景分别为山坡、建设工地、学校教室，出现的人物依次为女主人公的父亲、丈夫和孩子，平行呈现出他们在各自的场景内劳动、工作、学习的情形；女主人与他们隔时空交流，多条线的平行叙事在这里实现，完整地叙述了一个特殊时期有关爱的故事。

在湖南省益阳市广播电视台创作的话剧《师长献盐》中，我们在不同的舞台空间反复用了几次闪回拉开时空距离。比如：一开始是次舞台的现实时空，中央有关部门的同志来到革命烈士张子清家中给他的妻女送达烈士证，接下来闪回到主舞台上，演员呈现张师长负伤后给战士让盐洗伤口和最后牺牲的故事，然后再闪回到现实中来，妻子表达心愿。两个时空的平行叙事，立体呈现，充满张力。

（二）交叉蒙太奇

交叉蒙太奇就是“同时发生的两个动作或场景迅速地交替，而且这两条线索是互为因果的，”其目的是“唤起一种迫人期待的强烈效果，紧紧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其直观形态主要是展现同时异地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这些情节线有节奏地交叉表述，以营造紧张气氛，推动剧情发展。交叉蒙太奇可以为棚内文艺叙事类节目强化戏剧效果、制造故事悬念、加剧矛盾冲突，而且增加了表述手段。

在央视《故事里的中国》栏目《永不消逝的电波》那期节目里，李侠于逼仄的阁楼发报，延安的同志在接报，而另一个场面是敌特在监听，外面的特务在步步紧逼。这些画面同时呈现在各主次舞台上，反复交叉，悬念迭生，所营造的惊险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

在湖南省益阳市广播电视台创作的舞台剧《生命签证》中，也有这样一个情节：领事馆内，中国外交官何凤山在给犹太人安迪签发签证；安迪家，妻子艾丽卡抱着孩子焦急踱步，外面，党卫军围了上来；另一侧，犹太女孩赛莉维娅在焦急等待。几个情节线急骤交叉，险象环生，产生强烈的戏剧效果。

四、新视听形态对关联要素的影响与改变

融入蒙太奇手法后，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多空间线性与非线性相结合的视听表述形态，这就是新视听形态。这种形态除了使舞台叙事类文艺节目的叙述方式有了极大的突破外，还具有消弭调和影视理论的流派之争，共融观演之间的心理情感，改变观者由被动接受为主动参与体验方式的功能。

（一）消弭调和了蒙太奇与长镜头的理论纷争

在电影史上，最典型的电影理论之争就是以爱森斯坦为代表的蒙太奇理论和以巴赞为代表的长镜头理论的纷争，这两种理论都有各自的拥趸。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的多手段融合使这种纷争得以消解。我们既可以在主舞台上完整、流畅、不间断地呈现故事的流程，使长镜头运用得以实现，又可以在次舞台上碎片化地呈现与之相关联的各种情节、情绪、语言、动作，助力故事的立体叙述，让蒙太奇的手法得以施行。在这里，长镜头与蒙太奇密切融合，彼此相长。

（二）观演双向的心理交融达成彼此心理共振

空间是故事真实性的重要决定因素。新空间再造后，故事发生的背景环境等更大程度地被模拟还原，这样一来，故事的可信度得以增强，演员的信念感得以巩固，其表演的自由度也得以提升，戏剧化或影视化的表演方式在新视听形态的语境下适时切换，使观者更容易感受到演员的表演情绪，从而影响和感染自己的情绪，代入感和幻想沉浸感形成，这时，他们与演员达成了心理情感共振，这种共振又反射给演员，使其表演更具张力。这时，单向的表演变成了双向的交融。

（三）跨界手段的融合促使观者主动参与创作体验

在新空间再造和蒙太奇被移植运用后，原来单一的舞台画面对观者一对一的传播变成了现在的新空间条件下套层舞台多画面对观者的传播，画面元素充沛、丰富，长镜头式的流线型表演和蒙太奇的平行与交叉叙事可以同时呈现在观者眼前，观者由被动接受者转化为主动创作参与者，他们可以根据这些画面形成自己的判断，自行选择，主动“剪辑”，在这种开放型的新视听环境下，观者实际上是与演员一起在同时空内共同完成了一次集体的创作体验。

五、结语

新空间再造为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释放了更多的场所空间，为蒙太奇的平行与交叉等多手段的移植运用提供了跨界融合的平台依托。于节目编导而言，线性叙事与多线条立体叙事结构的综合使用，实现了舞台文艺叙事方式质的提升与飞跃；于演员而言，空间的多样化使他们能更加自由地运用表演材料进行人物塑造，其呈现的人物形象将更加立体饱满；于观者而言，模拟环境的真实性让他们产生身临其境的代入沉浸感，新视听形态增强了观演的情感互动共振，主动选择与“剪辑”的参与性更强。随着新技术的发展，棚内叙事类文艺节目还有更多的手段可资借鉴使用，我们应该在学习和研究各门类艺术传统和经典的叙事方式的基础上，学习接受新的高科技技术手段，找到它们的共通点进行融合，使叙事方式进一步拓展，使节目呈现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