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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电影”的叙事美学与文化批判

2021-11-14张早早

电影文学 2021年4期
关键词:桌面媒介女儿

张早早

(上海交通大学 媒体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40)

在以互联网科技为主导的当今时代,全球文化产品的生产都在以不同的方式适应新的数字标准,即逐步实现由模拟技术到数字技术的转变。对电影来说,这种转变不仅提升了电影作品的视觉呈现效果,也影响了电影语言与电影文化实践的进步。在最近的几十年里,实验性与先锋性的电影创作模式经历了大量的转换,逐步适应了数字与计算的美学。“桌面电影”就是其中一个发展趋势,突破了电影传统叙事的时空桎梏,更新的镜头语言与话语方式。然而,就当前的研究现状来看,却鲜少有人从电影叙事语言与文化研究层面对“桌面电影”进行观照。因此,为了深入探讨这一互联网媒介与电影创作结合的文化现象,论文尝试以电影《网络谜踪》为例,对“桌面电影”的概念及其电影叙事语言的美学特征进行梳理与分析,并且基于当前的后媒体文化生产背景,探析“桌面电影”对赛博空间超真实文化景观的讽喻与批判意义。

一、后媒体时代的宠儿:“桌面电影”的概念

法国哲学家Felix Guattari曾预测“后媒体时代(Post-Media Era)”的到来。他将其理解为一个“信息、交流、智能、艺术和文化机器的集体——个人交互使用的”的时代。传统的“媒介类型学”以它们各自的物质差异为基础(例如空间艺术和时间艺术之类二分法差异),而后媒体时代的艺术实践则开始跨越不同的媒体、学科和流派之间的界限,在数字平台上以异质对象或多媒体集合的形式呈现内容。也就是说,在互联网媒介技术处于主导地位的时代,计算机界面构成了一个通用的工作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类似于“复制”“剪切”“粘贴”等数字命令被平等地运用于各种不同的艺术学科,它们通过万维网大数据的编码与个人用户对信息的解码结合形成了一项前所未有的美学创新。各类多媒体平台以及电影制作实践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对应新的美学标准,“桌面电影”正是诞生于这一创新实践当中。

“桌面电影”(DesktopFilm)又称“计算机屏幕电影”(ComputerScreenFilm),是一种动作完全发生在电脑或智能设备屏幕上的电影类型。它被认为是诞生于伪纪录片形式和“旧片重制(FoundFootage)”的拍摄风格。因此,“桌面电影”延续了论文电影(EssayFilm)的特征,但不再完全依赖于传统的电影物质媒介,而是一种创作与审美完全沉浸于数字环境中的混合视听类型。随着互联网对大众日常生活的影响越来越大,“桌面电影”在21世纪10年代开始流行起来,主要作品包括《巢穴》(

TheDen

, 2013),《弹窗惊魂》(

Open

Windows

, 2014),《黑客博主》(

Hack

the

Bloggers

, 2016),《病房》(

Sickhouse

,2016)《解除好友2》(

Unfriended

Dark

Web

, 2018),《网络谜踪》(

Searching

,2018),《文档》(

Profile

,2018)。在此过程中,许多电影人认识到了“桌面电影”为电影语言与行业生态带来的革新效应,这一类型不仅开拓了新的镜头语言形式,突破了传统电影叙事的时空桎梏;其低廉的制作成本与数字化的制作环境为新锐导演提供了机会。例如2018年美国圣丹斯电影节的获奖黑马《网络谜踪》(

Searching

,2018)是由印度裔新锐导演阿尼什·查甘蒂执导,电影的演员与制作团队都名不见经传,但这部电影却获得了国际电影节以及烂番茄、IMDB、豆瓣等国内外主流影评网站的一致好评。此外,这部成本仅为88万美元的电影在全球斩获了超过7500万美元的票房。通过这部电影,大众再一次深刻地领略到“桌面电影”的魅力。

二、电影语言之春:“桌面电影”的叙事美学

“桌面电影”主要依托互联网与软件在数字元媒体上进行制作与复制,在视听和美学感官意义上模仿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的经验来组合成新的影像。也就是说,“桌面电影”的创作是基于现有的材料而不是生产虚无的新作品。当观众在第一次看到“桌面电影”中的场景时,他们通常无法确定或分辨出自己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电脑上进行一次普通的网上冲浪。这种体验实际上类似于一种超真实的幻象,易于使依赖心理定势和视觉惯性的观众产生认知与感知上的混淆,就如当年卢米埃尔兄弟在咖啡馆第一次播放《火车进站》(1896)时,让观众震惊的效果一样。由不同的媒介端口组成的视点取代了传统的电影银幕与观众的互动,电影画面变成了发端于计算机界面的多任务导航。由于网络数据库的呈现形式是交互的、空间的和相互链接的,数据库中的超文本以空间的分布取代了时间的排列,使电影的叙事时空得到了全新的释放。画面之间的不连续性实现了人类思维的自由跳转,观众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布置叙事的排列以获得新的意义。多条叙事线索的并置与分裂极大地增加了观众对电影文本的参与、互动以及沉浸效果。这也是“桌面电影”与悬疑惊悚电影类型共生发展的原因之一,“桌面电影”的自由叙事模式有利于悬念因子的植入以及悬疑氛围的维持。《网络谜踪》正是成功地吸取了这一叙事模式的优点而获得了成功,通过对其电影叙事内容以及镜头语言的梳理和分析,笔者尝试探讨总结“桌面电影”叙事美学的共同特征。

(一)空间化叙事特征

在传统电影叙事中,时空顺序与因果关系是构成叙事情节的关键,其中时间因素是线性叙事的重点。电影与网络媒介技术的结合改变了以线性时间叙事为主的视觉文化,使文本的叙事呈现为以空间叙事为主时间为辅的碎片化美学形式。“桌面电影”的镜头语言天然地为空间化叙事提供了可能性。例如《网络谜踪》整部电影都是由电脑屏幕、手机屏幕、监控摄像头画面及新闻直播画面组接而成,每一个媒体界面都代表了一种空间。多元视角的交叉组合将空间叙事元素串联起来,表征了人物在不同空间中的运动轨迹以及推动了叙事的发展。

具体来说,以《网络谜踪》为例,“桌面电影”主要围绕了主角“父亲”而形成的三层空间叙事表达,空间之间界限明晰。首先是私人空间的叙事表达。一方面,是故事基本框架的铺设。对电影人物的基本介绍是从父亲在电脑上搜索和播放文件的操作过程完成的。跟随着父亲的视点寻找并播放了电脑中的照片和视频文件,观众从中获得了人物的基本信息——例如女儿的母亲在几年前因病去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女儿已经上大学。此时,公司和弟弟的来电展示了父亲的社会关系以及相关影响——父亲的工作非常忙碌,因此可能对女儿疏于照顾;但他的弟弟则很关心女儿,时常带女儿出游。依靠网络技术的便利,电影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些看似基础实则关键的叙事元素的铺陈。另一方面,“桌面电影”还利用了社交媒体的优势刻画了人物内心的细微变化。在一般的视听语言中,由于时间或场景的限制,人物的内心最细微的变化是很难体现出来的,“桌面电影”中的聊天对话框工具为实现这一表达提供了可能性。例如,在电影的开头父亲和女儿通过社交媒体工具进行沟通时,父亲总是先在对话框中打出一段文字,犹豫再三后又全部删掉,然后修改好几遍再发送给女儿。通过对话框中的文字编辑,也就是碎片信息在短时间内的迅速重组观众可以获知父女之间的隔阂,以及父亲对女儿既关心又无奈的焦虑。其次是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进行交互叙事的层面,父亲寻找女儿失踪真相的叙事主线主要存在于这个层面。叙事情节的推动主要基于父亲与他人的互动当中,在父亲通过网络软件与他人联系的过程中,父亲逐步揭开女儿的真实生存与情感状态,一步一步接近女儿失踪的真相。当然在此过程中,罪犯也在不断地利用虚假信息误导父亲,阻碍父亲寻找女儿的脚步。特别是罪犯对于第三层空间,即公共空间话语的利用。越来越多线索的卷入导致失踪事件在社交平台上的不断发酵。父亲一面因获得社会舆论的关注得到了寻找女儿的便利,比如父亲的求助和呼吁在网络掀起了“寻找失踪女儿”的活动;另一面则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网上盛传女儿失踪的原因是离家出走,父亲对其疏于照顾所致。之前帮助父亲寻找女儿的同学也都对之前的采访矢口否认。父亲在愤怒之余打了一名网友的视频被拍摄剪辑投放网络,更使父亲“坐实”了“暴力倾向”而使他备受社会舆论的指责,寻找女儿也变得举步维艰。

电影打破了传统叙事的时间顺序,一直在这三层叙事空间之间来回切换,呈现出非线性、碎片化的特征。《网络谜踪》以父亲寻找失踪女儿这一事件为中心,分别提供人物心理、案情线索和舆论反应的三大块叙事碎片,处于上帝视角的观众分别从这些被割裂在不同时空的碎片中积累线索,重新进行排列组合,以推理出更多的不确定性与意义。与此同时,观众对电影的卷入度也在父亲对真相的持续性探索中不断地深化。

(二)碎片化、拼贴式叙事特征

“桌面电影”往往要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在两个小时之内把故事的主线与支线铺陈清楚,同时插入悬念因素以及维持悬念效果的持续。这一要求不仅意味着电影只能将具有转折性意义的叙事分支纳入主线,还意味着电影要寻找一种新的结构方式来维持悬念效果。这一结构方式就是“拼贴”。很多观众在初看《网络谜踪》时,就被其视觉风格与画面结构所惊异。乍看之下,电影就像是导演根据父亲寻找失踪女儿的脚步,从互联网上直接下载了一些“客观存在”的记录素材后直接组接而成的。画面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内定的逻辑。但是刻意拼贴的痕迹却时时在提醒观众脱离这种既存的逻辑,而形成新的思考。

拼贴是后现代主义文本中最显著的手法之一。美国学者詹明信认为拼贴的出现与消费社会的主体分裂有很大的关系。现代主义看重的主体的疏离与异化,到后现代主义时期则演变为主体的分裂与瓦解,意义不再由线性逻辑所掌管。也就是说,拼贴的逻辑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即每一个叙事碎片都可以独立出来表达新的信息,由这些碎片构成的整体文本的意义就变得不再那么完满与唯一,而是呈现出表达的多重可能性,构成了一个不确定的世界。《网络谜踪》的高明之处在于,导演在每一层叙事空间中都刻意地放置了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碎片信息,起初看来这些细小的信息与主线的发展没有相关性。有的叙事碎片被刻意放大以误导父亲,例如女警为了掩盖自己儿子的犯罪事实,企图利用一个惯犯来替儿子顶罪。她首先有意为父亲提供了女儿驾车驶离城镇的视频,然后向父亲提供了惯犯的资料——他是个抢劫杀人的惯犯,车辆财物通常是他的目标。然后女警绑架了惯犯,诱使他拍摄了认罪视频然后杀害了他,然后伪造罪犯畏罪自杀的场景。在确认父亲已经了解惯犯的信息后,女警在互联网上公布了视频,并代表警方结案。在所有“理所当然”的碎片信息被拼贴在一起后,父亲和观众都误以为,杀害女儿的真凶已经找到。如果不是父亲在女儿举办网上葬礼时发现殡葬公司的广告代言人与女儿常联系的网友头像一样,他可能就会永远相信这个虚假的真相。而有的叙事碎片被有意埋没,直到谜底揭开才使观众意识到它的重要性。电影观众不仅关心女儿失踪的真相,更忧心于失踪的女儿是否还有生还的希望。最后,父亲终于找到了女儿失踪的真相,她在一周前被罪犯推下悬崖,生存希望渺茫。正当绝望之际,父亲突然回忆起电影开头播放的雨季来临造成交通瘫痪的新闻片段。雨水也许可以延长女儿存活的时间。在后续的救援中,女儿奇迹生还,观众的紧张感也因为最后谜底的揭开而获得了极大的缓解。由此可见,“桌面电影”每一个细小叙事碎片的意义不仅在于其内在的叙事内容,而且还由外在的拼贴位置所决定。电影叙事的复杂性也由此达到指数级的增长。

(三)开放的互动叙事空间

通过空间化叙事与碎片化、拼贴式叙事美学的论述可以看出,“桌面电影”的叙事方式不仅拓展了电影表现的叙事空间,还迎合了当下观众在互联网思维引导下,观影习惯与审美方式的更新。碎化片叙事的拼贴为观众参与文本提供了缺省、跳转和互文的想象空间,叙事碎片以空间的分布取代了时间的排列,使电影的叙事时空得到了全新的释放。文本之间的自由跳转形成了当代电影叙事的瞬间表达,个体文本之间的链接构建出一个立体的叙事网络,观众可以在各个片段跳转和缺省的部分介入新的节点和新的内容,从而使前后影片的片段形成新的叙事意义。

比如《网络谜踪》中女儿失踪的真相是罪犯情急之下将她推入悬崖。但这只是导致女儿失踪的直接原因。而促使失踪事件发生的潜在因素,电影提供了多种的叙事碎片供观众思考。例如从私人空间来讲,父女关系的疏离使父亲根本不了解女儿很孤独没有朋友的状态;家庭关系的疏离使父亲怀疑是自己的弟弟侵害了女儿;从公共空间来讲,亚裔群体在西方国家时常遭受歧视;赛博空间的匿名性与无政府化使无辜的人群遭受欺骗、蒙蔽与暴力。然而笔者认为,这些叙事碎片存在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使叙事更加复杂化,而在于促使观众将自身的经验结合对叙事碎片的认识“拼贴”入电影的意义建构之中,通过将故事纳入到每个人所在的宏观社会历史文化语境当中来思考这一失踪事件及其伴生的各种社会现象。也就是说,“桌面电影”最终的叙事导向是要观众通过计算机的“逻辑”来感知现实,感知当今赛博社会所运行的经济与文化范式。当自己在屏幕这一面观看他人成为网络暴力与网络犯罪的受害者时,是否也会意识到也有人在屏幕的另一面凝视自己,意识到实际上每个人都是大赛博空间宏大叙事的一个碎片,大数据库早已把每个人编码为一个数字命令纳入到这一无边无际的叙事结构当中。互联网媒介叙事的开放性消解了观众与文本的间离效果,将自身经验带入到电影叙事当中,正是为了促使观众认知并反思当下互联网机制所建构的超真实文化的幻象。

三、从幻象到真相:“桌面电影”对超真实文化的讽喻与批判

早在20世纪60年代,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理论就已经认识到符号、信息、意义的生产和交流已经逐渐成为社会的主导模式。到了80年代,著名后现代理论家鲍德里亚在肯定麦克卢汉媒介理论的同时指出,在后现代社会里,媒介已经完全脱离人类的控制而获得自身的独立,媒介通过精确的复制使符号大量衍生和增值,并且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弥漫在空气中。鲍德里亚运用符号学建构并予以批判的是一种超真实文化景观,即通过对真实的谋杀而制造出来的一种“超真实”。在超真实的世界里,人们被符号包围,只能通过网络媒介来认知客观世界,并且这种认知方式完全取代了对客观世界的“真实”感知。人们在享用媒介、沉溺于媒介提供的方便的同时,渐渐地削弱乃至丧失了对自身存在和价值判断的敏感力。美国人类学家格尔茨曾对这种现象做了形象的比喻:“人类是悬挂在他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中的动物。”查甘蒂导演正是在《网络谜踪》构建“超真实”文化的运行机制来讽喻与批判互联网媒介文化“符号暴力”的现象。在父亲的调查过程中,警察告知他互联网出现了一个罪犯的认罪视频,罪犯在视频中承认自己抢劫杀害了失踪的女儿,后来警察告诉父亲,当他们到达视频录制现场时罪犯已经畏罪自杀。由于大众对此事的高度关注,媒体也大幅报道“认罪视频”就是失踪女孩事件的最终结果。通过互联网资料的铺陈(警察的履历,女儿网络账户的取款记录,吸毒犯的资料,吸毒犯的认罪视频)加上互联网媒介舆论的催化(大幅的新闻报道,社交媒体的热切讨论),观众和父亲几乎都要相信是这个吸毒犯抢劫谋杀了女儿,甚至父亲已经为遇害的女儿举办了葬礼。但实际的真相是警察为了掩盖儿子将失踪女孩推入悬崖的罪行,利用职务之便让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吸毒犯在药物控制下发布认罪视频,之后警察杀害吸毒犯,造成嫌犯畏罪自杀的假象来瞒天过海。如若不是父亲通过巧合的图片识破了警察的计谋,我们可能就无法看到电影的圆满结局。互联网媒介只是按照自己的模型进行编码和解码,这些信息和模型之间并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和意义联系,只是任意的组合和拼贴,但一旦媒介有意将非真实的类像同时呈现出来,真实与非真实之间的差别就会被消解。警察正是利用“超真实”文化的运作机制消解真实,制造了假象。所以她故意过滤出以往办案的优秀履历,吸毒犯的斑斑劣迹,失踪女儿在网络账户上有大笔现金取款的记录,结合上述信息再发布“认罪视频”,所有类像信息碎片在互联网上接受大众舆论的内爆,“超真实”就被制造了出来,真实就被“谋杀”了。“超真实”使人们的感知觉发生错乱,一旦人们认定“超真实”,不仅会失去小女孩鲜活的生命,而且会让正义陨落,道德颠覆,社会价值判断标准失衡。这就是鲍德里亚想要警醒世人的地方,超真实的媒介文化会引发的严重的社会后果和道德恐慌。

此外,《网络谜踪》不仅表征了超真实如何谋杀了真实,还表征了超真实对人主体性的谋杀与人的异化。当人们沉浸在互联网媒介制造出来的光影声色当中时,人们已完全陶醉于这个超真实世界而浑然不觉。个体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只是一个被动的参与者,一个信息的接收器,成为仿真世界得以完成的一个组件和客体。在女儿失踪初期,父亲从女儿的通信录入手开始调查,所有被询问的女儿的“朋友”都表示,女儿和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们对女儿的失踪也表现出非常冷漠的态度。但在后来“寻找女儿金”成为网络热点事件之后,接受媒体采访的他们却纷纷表示,身为女儿金亲密好友的他们对该事件抱有着巨大关心与同情。在此之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人性的虚伪,也可以看到个体在极力地异化自身来适应超真实世界,超真实剥夺了他们的主体性,只有表达出所谓的关心与同情,才能满足互联网媒介文化景观的需求。此外,鲍德里亚还指出,媒介已经把人“冷却”为一个没有知觉和思维的纯粹载体,他们只是媒介和交流的工具和终端。父亲在盛怒下殴打了一个故意散布谣言的网友,这一过程被记录下来上传到互联网,一时间舆论如潮水般将矛头指向父亲的暴力行径,网友纷纷认为是父亲的性格暴虐导致女儿受到精神虐待而离家出走。了解事件全程的观众非常清楚这就是网络不分青红皂白进行暴力表达的表现,显然大多数网友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他们纷纷发声讨伐父亲的行为也没有经过思考,他们只是急于参与仿真意义上的文化狂欢,越是恶意的极端的言论越能引发人们的快感,仿佛每个人都能化身正义斗士,为这个虚拟的道德景观做贡献,但实际上他们的娱乐至死的行为谋杀了真相,也谋杀了正义与无辜的人。

结 语

在互联网技术发达的当今,数字技术与电影艺术的结合使电影语言与电影文化的实践面临着新的挑战。通过对“桌面电影”叙事美学特征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新媒介技术的发展突破了电影叙事创作与审美的时空限制。当代电影的叙事模式正经历着由现代时间为主向后现代时空并行模式的转变,电影的叙事呈现出空间化、碎片化以及拼贴式的美学特征。开放性叙事互动空间不仅支持了上述美学特征的存在,而且支持了一种文化思考生态的形成。对赛博空间超真实文化现象的反思让我们意识到《网络谜踪》的故事并非离奇,而是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微观的符号层面的意义内爆,到如今已经到达宏观层面。在超真实的符号王国里,整个社会就像一个大的监狱,媒介主宰着一切,监视一切,规训一切,人失去了对生活最基本的判断力。而作为电影文本,其真正的价值与意义并不仅在于用梦境让人们暂时逃离残酷的现实,缓解社会压力,更在于以一种理论与文本反抗的方式提醒人们时刻要进行反思,在互联网媒介全面占领人类日常生活的时代,只有保有自身的主体性与价值判断,才能实现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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