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十八洞村》的叙事与脱贫风貌探析
2021-11-14上海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上海200072
孙 强(上海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上海 200072)
一、《十八洞村》影片的故事内涵
2020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决胜之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际,农村贫困地区依然是其中的短板。整体来看,脱贫攻坚战依然面临着不小的困境和难点。电影《十八洞村》是以“精准扶贫”为主题的现实主义农村题材电影。该部电影的总导演是苗月,主演是王学圻和陈瑾,2018年《十八洞村》获得第25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组委会大奖。其中王学圻在影片中扮演的角色是杨英俊,而陈瑾在影片中扮演杨英俊的妻子麻妹。同以往的扶贫类宣教片不同的是,电影《十八洞村》兼具艺术创作的气息,影片的整体画面十分具有美感。宣教并不是该片重点做阐述的内容,而是在讲述着平凡人物的平凡故事,传递着平凡人物实现思想上的脱贫过程。叙事平缓、张弛有度是该片的一大特色。影片的故事剧本是根据发生在十八洞村真实的脱贫故事改编而成。十八洞村位于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精准扶贫”的理念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考察十八洞村时提出的。所以,十八洞村的脱贫攻坚故事,对于扶贫行动而言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
整部影片围绕脱贫攻坚的故事展开的话语叙事,故事讲述了以杨英俊为主体的贫困户,在驻村干部的帮扶下实现脱贫思想转变的主体内容。在这条叙事的主轴脉络里面,包含着一系列小的故事。例如,杨英俊从拒绝帮扶到主动与贫困做斗争的故事,懒汉贫困户杨懒和杨三金从被动帮扶到积极进取的故事,杨英连因世仇关系不认可女儿婚姻到思想转变的故事,以及驻村干部小王对帮扶工作坚守的故事等。整个故事内容的呈现体现出贫困户积极进取、不畏险阻、敢于奋斗的人格特征,同时体现出驻村干部甘于奉献、牺牲小我、艰苦奋斗的人格魅力。这部电影对于宣传扶贫工作和激发贫困户进取之心都有十分重要的教育意义。
电影实际上在助力脱贫攻坚方面具有巨大的潜在价值。电影能够通过影像记录的方式,再现扶贫行动的真实情景。整体来说,电影助力脱贫攻坚的潜在价值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分享扶贫经验。扶贫经验类的知识性传播,影像化叙事传播扶贫经验,往往能取得非常不错的传播效果。其二,传播扶贫政策。相比较硬性的扶贫政策信息传播方式,扶贫政策信息的影像化表达,更能够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三,扶贫价值精神的引领。电影可以通过影像化的叙事方式,塑造脱贫攻坚的典型人物,观众可以透过典型人物来挖掘其背后的信仰价值精神。其四,激发贫困户的积极性。对于扶贫行动来说,如何构筑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积极性,始终是扶贫工作中的攻坚难点。而影像化叙事,贫困户群体能够对扶贫行动有一个直观性的了解,从而调动贫困户的积极性和主动参与性。所以说,电影在助力脱贫攻坚的历程上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而电影《十八洞村》就具备上述这些潜在属性。
二、影片在镜头语言上的叙事特征
(一)运动蒙太奇制造故事情节的冲突感
在电影《十八洞村》的场景叙事中,其中有一组镜头语言是:杨英连听说杨薇薇和施又城回到小镇上,杨英连带着内心愤怒去寻找两人的画面。这组镜头语言采用了运动蒙太奇的叙事手法,导演将不同场景的运动镜头进行组接,以及穿插着带有浓郁湘西苗族特色的背景音乐。这组镜头语言体现出故事情节经历了平缓、紧张、冲突、妥协的叙事特征。杨懒带着村民们找杨英连的场景构成了叙事的开端,杨英连拿着镰刀就要去寻找两人的场景,以及陈瑾饰演的麻妹去寻找杨英俊的场景,杨英俊得知情况从稻田寻找杨英俊的场景,共同拉开了叙事的紧张氛围。《十八洞村》以真实为取向,通过各种情节以及悬念、高潮的设置,实现了故事化叙事。杨英连在集市上追打杨薇薇和施又城的场景,构建起故事的冲突部分。直至经由民警的调解,故事的冲突感和紧张感逐渐缓和。这组应用蒙太奇手法的镜头语言,实际上是在向观众告知,一对年轻人的爱情却因为世仇的关系而得不到应有的祝福。在湘西苗族的世俗规约中,喝绝交酒意味着彼此不再来往和关系的破裂。实际上,从杨英连的内心深处,观众能够感受到父亲对女儿的思念和关爱。但是,囿于世俗规约的关系,杨英连不得不违背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承认女儿的这段爱情。其实,导演从一开始就交代这样的故事情节,为接下来的和解和消解世仇矛盾埋下了伏笔,也反映出村民们的世俗观念逐渐转变的过程。
(二)倒叙手法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
倒叙手法穿插在电影《十八洞村》的叙事结构中,倒叙手法在电影中主要用来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在确立精准贫困户的场景中,驻村干部在宣布杨英俊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时,并提及其致贫的原因,杨英俊内心深处的敏感性被激起。杨英俊并不认为自己的小孙女是导致自己家庭贫困的原因,也对自己被识别为建档立卡贫困户的事情不以为荣。这其实反映出退役军人杨英俊自强不息的人格特质,与杨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刻画杨英俊的人物内心世界时,导演采用了倒叙的手法来予以呈现,导演在镜头中呈现了小南瓜(小孙女)出生的场景画面、看病的场景画面、抱回家的场景画面,以及杨英俊辛苦劳作的场景画面。这些场景画面的组接,构成了一组回忆过往的画面。为了凸显人物性格特质,导演选择以倒叙的方式来推进人物叙事。倒叙的手法在电影其他的场景画面中也有所体现,如麻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背着小孙女去找乡村赤脚医生看病的镜头场景,直到小孙女站立起来的那一天。这组镜头语言表现出杨英俊和妻子麻妹对小孙女深情的爱,反映出人物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对于一个因病致贫的家庭来说,现实的困境并没有击垮这个家庭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家庭的温情给了杨英俊和妻子麻妹艰苦奋斗的信心和动力。整体来说,倒叙手法在镜头语言表达中的应用,彰显了人物内心深处真实的情感。
(三)空镜头展示乡村风貌和时代的变迁
电影《十八洞村》在空镜头的选择上体现出艺术性的拍摄特征。空镜头的摄制方式以俯拍较多,整个画面感也以全景式呈现为主。影片中无论是自然风景还是人文风物,都采用了诗意化镜头的表现手法。整个空镜头的画面感犹如艺术气息的山水画,带给人们田园诗意般的想象空间。在电影的开篇,一只具有凤凰意象的风筝飞过梯田的镜头画面,呈现出秀美的乡村图景,预示着奔向美好的明天。在乡村风貌的镜头呈现上,秀美的梯田、田间的小路、村落的水井、屋内的火塘、村舍的巷道都是乡村风貌的意象元素。随着社会结构的变迁,乡村的面貌俨然发生了很多改变,但是人们对乡土的眷恋之情却越发强烈。导演通过艺术性的表现方式,将人们脑海中对乡村的图景重新唤醒,加持着人们对乡土情怀的共情心理。在呈现时代变迁的镜头画面中,坐落在山体之间的高架桥,在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连接着村与村的公路,都预示着现代性的变迁。传统乡村与现代文明的交织,在这种交织中,有人选择对田园生活的坚守,有人选择喧嚣的城市生活。导演在呈现传统乡村与现代文明的交织镜头,实际上是在为电影主人公选择求变埋下伏笔。导演所想表达的是,即使是坚守乡村,一样可以脱离贫困,一样可以找寻存在的价值。空镜头在呈现乡村风貌和时代变迁影像方面,为观众构建出想象的空间,也传递出乡村与城市交织的价值守望。
(四)影像符号隐喻跟进故事进展
电影《十八洞村》在影像符号语言的应用上,充分发挥了符号意象的表征系统。在镜头前,反复出现的大公鸡镜头,其实是与整个影片的故事线索联系在一起的。大公鸡,可以说是乡村生活场景常见的元素。而导演反复在镜头语言中去呈现这只大公鸡,并且在不同的叙事脉络上穿插大公鸡的意象。可以说,这只大公鸡暗含深层次的隐喻。在影像故事开篇中,杨英俊农耕场景中所出现的意象,其实是在强化述说着建档立卡贫困户杨英俊勤劳的人物形象。公鸡打鸣,暗指黎明的到来,清晨的初醒,杨英俊却不得不早起辛苦劳作的精神风貌。大公鸡的意象符号在准备绝交酒仪式的场景中再次出现,被捆绑的大公鸡被视作是仪式活动中的祭祀品。而杨懒被捆绑的情景与大公鸡被捆绑的情景形成了交相呼应,杨懒的人物形象其实与“养懒汉”如出一辙,具有隐藏的文本意义。此时大公鸡的符号意象更多的是用来指涉杨懒。喝绝交酒是当地世代沿袭的风俗,喝了绝交酒就意味着与村民不再来往,断绝以往所有的联系。当大公鸡意象符号最后一次出现时,则是暗指新时代的来临,以及十八洞村的村民从贫困面貌转变的一次自我救赎。这种转变,是预示着他们从心理上实现了脱贫。符号隐喻的应用,在影片中与故事线索的发展脉络紧密联系在一起,在某种程度上强化叙事的主体内容。
三、影像建构的脱贫风貌与核心价值
(一)乡村世俗观念的变迁
贫困不仅是一种对生存状态的描述,而且也是贫困文化产生的根源。影片中有一则小故事,很好地展现了乡村世俗观念的与时俱进。影片中杨英连老人的女儿杨薇薇跟施又城在一起结婚,遭到了包括自己父亲在内所有的村民的反对,不得已杨薇薇只能选择跟施又城逃离村庄去外地打工挣钱。造成这种局面的根源在于,施又城的先祖和杨家人的先祖因为水源的问题而发生了争执,于是双方以喝绝交酒的形式来表明双方关系的破裂和世代不再来往。在影片中,导演通过影像的方式再现了年轻人的爱情观念与过去世俗观念的冲突。乡村世俗观念是一个地方对村民行为进行价值规约的基础,乡村世俗观念很大程度上维系着地区的秩序稳定。由于世俗规约的存在,村民们不得不遵守这样的价值规约。自然而然,杨薇薇和施又城两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被视作是违反乡村规约的越轨行为,两人的爱情故事也不被集体所认同。但是,从杨英连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来看,杨英连对女儿的思念和爱是抹不掉的。囿于世俗规约的桎梏,杨英连不得不压制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在杨英俊和驻村干部小王的调和下,乡村世俗观念的规约被打破。乡村世俗观念的与时俱进,是影片中贫困户群体实现了思想转变的体现。施又城以酒水代替先祖欠下的水,又喝下了十八洞村水井的水,以此表示自己重新回到了集体的认同感当中。杨薇薇和施又城的爱情重新得到了认可,这反映出贫困户群体思想上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二)主体能动性的意识觉醒
在影片中以杨懒和杨三金为主的贫困户,在脱贫的过程中缺乏主动性和积极性,这也成为扶贫干部开展扶贫工作的难点。贫困户杨懒和杨三金存在内生动力缺乏的问题,以及在脱贫思想上过度依赖政府的帮扶。显然,扶贫资源的投入只能解决他们眼前的问题,而难以构建持久性和长效性的内生动力。影像建构了杨懒和杨三金内生性不足的媒介形象。在扶贫工作队的帮扶下,杨懒从一个只想依靠政府扶贫资源的懒散汉,到一个积极主动参与填土造田工程的能动主体。而杨三金从一个依靠妻子在外打工来维持生活的不思进取者,也慢慢转变为敢于同贫困进行斗争的拼搏者。电影《十八洞村》讲述着平凡人物的脱贫故事,展现出平凡人物如何在思想层面实现脱贫的风貌。在整部影片中,人物的个性特征鲜明,影像淋漓尽致地展现人物形象各自的人格魅力。总体来说,在扶贫工作队的帮扶下,影像中的人物在精神面貌上都与先前的自己发生了很大改变。这实际上反映出现实社会中,每一个贫困户都有能够被激发其主体意识的潜在性。在贫困问题面前,每一个贫困户都是可以与贫困做斗争的可塑群体。影片以人物心理的实际转化作为故事的结局,这在一定程度上激励着现实社会中更多的贫困户群体,要敢于同贫困做斗争,要敢于奋斗、敢于拼搏,以此来改变自身的贫困面貌。
(三)脱贫心态的积极转变
在《十八洞村》影片中,故事讲述了退役军人杨英俊从一开始排斥被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到积极同贫困做斗争的过程。作为退役军人的杨英俊,骨子里有军人自强不息的精神。对于扶贫工作队将其列入建档立卡贫困户名单的事情,杨英俊并不认同自己需要国家的帮扶,也不愿意等着国家的帮扶。这与杨懒期待国家帮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杨英俊不愿意当建档立卡贫困户的原因在于气节的问题,帮扶意味着自己贫困。从部队出来的杨英俊本来有很好的安置工作,却执意返乡种田当起农民。杨英俊自强的精神,是贫困户群体当中不可多得的存在。最终,在扶贫工作队的帮扶下,杨英俊愿意同贫困户群体和扶贫工作队共同打赢这场脱贫攻坚战。影片很好地向观众传达了一种精神,即贫困问题并不可怕,贫困问题是可以战胜的,只要个人敢于同贫困做斗争,贫困问题油然而解。真正促进杨英俊脱贫心态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原因,除了扶贫工作队在感情层面上的劝说,实际上也包含其个人对过往的点滴回忆,以及包括想让小孙女过上美好生活的激励。正是出于各方面的因素,致使杨英俊带着贫困户参与填土造田工程,是期望后代子孙能够有更多的耕地可种,有衣食各方面的保障。透过影片讲述的杨英俊故事,观众更加能够感受贫困问题不是坐等政府扶贫资源的投入,贫困问题的解决是靠自身奋斗出来的,这种精神激励着更多的贫困户。
(四)扶贫精神理念的拓展
反映扶贫干部的日常工作状态是影片《十八洞村》叙事的主线之一,以小龙和小王为主的驻村干部参与帮扶的日常工作动态构成了主要的内容。影片真实地反映出扶贫干部的日常生活,以及帮扶过程中的难点问题。扶贫干部的工作日常和贫困户的脱贫历程组成了影片完整的内容叙事。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两任驻村干部参与扶贫工作的不易。其中,尤其是驻村干部小龙,帮扶的压力让其备感煎熬,最终以辞别的形式离开了十八洞村,结束了其驻村帮扶的工作。而小王的出现,则延续了对十八洞村的帮扶工作。影片中驻村干部小王,深入田间地头,为贫困户出谋划策,与贫困户交心。驻村干部小王在帮扶过程中的种种行为深深地打动着贫困户杨英俊等人。《十八洞村》建构了一个脚踏实地、甘于奉献、牺牲小我、贴近群众的驻村干部形象,并传递了扶贫精神的内核。尤其是对于依然奋战在扶贫岗位上的普通干部来说,坚守贫困的乡村开展扶贫工作是一件极其不易的事情,影片也传递出扶贫贵在坚持的核心理念。驻村干部小王的形象,代表的是现实社会中一批甘于奉献的普通基层干部。这批干部响应党的号召,甘心扎根于贫困的农村,为改变地区贫困的面貌奉献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影片不仅仅是对扶贫干部日常工作的记录和描述,更多的是想要向观众传递出扶贫的核心价值理念。
《十八洞村》是一部具有艺术气息的扶贫类电影,影片《十八洞村》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兼具艺术性和观赏性。影片重点诉说着不同人格特质的贫困户如何实现思想脱贫的故事。影片以平凡人物的视角诉说着不平凡的故事,简约、朴素、写实的镜头语言下彰显着贫困户们的人格魅力。《十八洞村》一改以往重宣教的叙事模式,而是通过简单的故事来传达扶贫的核心精神。首先,影片艺术化特征的镜头语言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蒙太奇叙事手法构建了故事的冲突感和紧张感;倒叙手法揭示了人物的内心世界;空镜头的应用呈现了乡村图景;符号隐喻的应用加持了叙事内容。电影《十八洞村》很好地诠释出乡村世俗观念的变迁,贫困户主体意识和脱贫心态发生的转变,以及扶贫工作理念的进一步拓展。电影《十八洞村》所传递的扶贫精神理念,深深地鼓舞着那些依然奋战在扶贫工作岗位上的驻村干部群体,以及激发了贫困户群体构筑自主性内生动力的意识。在扶贫精神理念的传播上,影片承担起了自身的责任,在脱贫攻坚的历程中发挥出了自身独特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