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生吃》的视觉艺术

李 楠

(黄淮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河南 驻马店 463000)

《生吃》是一部关于青春的恐怖片，电影讲述了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的贾斯汀考上了兽医学院，作为新生的她感受了一系列不合常理的入学礼；与此同时，素食主义的她在姐姐的带领下初尝肉的滋味后，踏上了对血无穷欲望之路。本片细致地描述了主人公贾斯汀的蜕变，从一个小心翼翼的“菜鸟”成长为勇敢地面对和控制自己内心欲望的大人。这一成人礼使她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一团火，也使她更加了解自己，了解姐姐和父母。在面对作为“人”的自己时，她们经历了成长中必要的感受自我、接受自我、控制自我的过程。

电影将每个人成长过程中的认识自我的阶段物化成野兽对于鲜血的欲望，在压抑与释放的过程中，实现了兽性与人性的转换。如此超现实的夸张表现手法让电影的画面充满了视觉的冲击力，血色带来的观感刺激和心理压力使女主的蜕变让人感同身受，加上“派对”这一青春的代名词，使电影的主题与画面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电影擅长运用动物等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魔幻画面来达到对主人公贾斯汀所思所想以及大背景的隐喻，这些元素从侧面很巧妙地推进了情节发展，也将贾斯汀的情感外化，很有艺术性。

一、血色成人礼的视觉冲击

电影《生吃》主要讲述了有遗传食人嗜好的女主角贾斯汀通过接触和诱惑实现了从排斥到接受再到失控最后归于控制的过程。“食人”这个主题，难免与鲜血有所关联，所以电影用大量的血红色来强调欲望同时刺激观众的感官，使这种超现实的主题展现得真实可感。与其他同样有“食人”主题的影视作品相比，《生吃》少了《汉尼拔》的压抑，多了一份《生人勿进》的文艺情感，虽然它有很多的血腥镜头，但正是这种方式让主人公的情绪更加得到了表达，是一种释放与解脱。影片中，对于女主角贾斯汀来说血既是一种禁忌也是一种诱惑，而考进兽医学院也预示着她与血不可避免地接触。电影也交代同有食人嗜好的姐姐和妈妈都读过这所兽医学院，所以可以看出上兽医学院势必会让女主发生一些变化。

首先，作为新生的她和其他新生一样被学长学姐视为“菜鸟”，他们以蜕变的说法对这些“菜鸟”施行了一系列的“暴行”。比如新生在拍入学合照时，从天而降的血浆泼洒到他们身上，每一届的新生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他们高喊自由，大声地向自己的稚气告别。尤其对女主而言，这一次的泼血加上被迫吃下生的兔子肾脏使一直被要求吃素食的她第一次接触到如此让人恶心又让人兴奋的东西，这便是她成长的第一式。

影评人James Quandt 2004年在一篇影评中提出了“新法国极端主义”这一名词，他是形容电影打破禁忌，让各种形态的肉体通过某种破坏来达到泄愤和呐喊。《生吃》就是这样一部电影，它让女主心惊胆战地捡起姐姐被砍断的手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让她在和别人接吻时咬下对方的嘴唇，事后还回味这份美味，在和爱人亲热时忍不住食人的欲望咬伤自己，在和姐姐吵架时无所顾虑地“互啃”，在深夜跪在冰箱前大口食用生肉。电影用这种令人无法接受的血腥场面打破了社会对于“人”的认知，让观众看到了作为独立个体的女主贾斯汀本人的存在。她有自己的欲望，即体内蕴藏的对于血的痴狂的基因，同时她也有自我意识，在欲望的操控下她在思考这是不是对的，也在努力克制这种渴望。

另外在画面上，影片也沿用了导演在情节上的这种思想上的大胆，利用高对比度的颜色，一暗一亮形成强烈的碰撞，也在暗示女主贾斯汀心里关于欲望对错的徘徊。电影以凛冽的蓝和热烈的红作为主色调，暗示了控制与释放。尤其是在红色灯光的运用上，外化了主人公内心的渴望，仿佛环境的血红色时刻在拨动着她的脉搏，逼着她步步贴近真实的自己。在大多数法国电影里，红代表着残暴，随着情节的发展，红色灯光的闪现，代表了少女渐渐地失控和逐渐清晰的自己，这是属于她的成人礼，一个以血为代价也或是赏赐的成人礼。

二、派对霓虹中的自我释放

为了让女主角贾斯汀的形象更加鲜活，除了极端的血腥场景外，还有“派对”这个元素的运用。此片的主题聚焦在少女的成长上，所以“派对”这个青春的代名词成为影片的点睛之笔。如果说影片中的血色代表了内心的欲望，那么派对中的霓虹就代表了这种欲望的释放。电影运用了多次派对的场景，将女主放在霓虹灯的变换当中，随着强烈的音乐将她的转变表现出来。

作为新生，刚入校的女主对一切充满了胆怯，她穿着普通，小心翼翼。入校第一夜新生们被学长学姐以“暴行”的方式赶入了一场派对，这场派对充满激情，但是对贾斯汀而言，周遭的一切非常嘈杂，她只想要回宿舍睡觉。这场狂欢对于她而言是一个预热，贾斯汀从小被妈妈严加管控，被保护得很好，第一次见到如此混乱的场景和如此疯狂的人群令她无法接受。此时她的姐姐艾利克斯登场，作为女主的青春启蒙人，她带领着贾斯汀直面欲望。姐姐与贾斯汀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姐姐随性又率真，她的存在让电影更加有戏剧性，同时也通过她的对比见证了女主变主动为被动的过程。入学的第一场派对，昏暗的环境和红蓝的霓虹灯让女主无所适从，厌烦和逃避暗示了她对新环境和诱惑的排斥，也为接下来她认识到自己欲望时的束手无策埋下了伏笔。

影片中有一个“泼漆”派对，这是在女主意识到自己对人肉的渴望之后的一场派对。虽然没有灯光，但是导演巧妙地将灯光元素运用在油漆上，被泼了蓝色油漆的女主被迫与一个全身是黄色油漆的男生关在一间房间里，房外要求他们都变成绿色再出去，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有身体接触。这一幕让影片的画面充满了艺术性，一个简单的场景，既加强了电影的视觉艺术，又将女主的性觉醒巧妙地表达了出来。

在影片的结尾处，导演又安排了一场派对，这场派对为电影带来了一个“绝美”的高潮。之前穿着朴素的贾斯汀，为了迎合学姐，无奈将短裙套在了自己的衣服上。而在这场派对之前，她丢掉了以前害怕的心情，穿上了性感的短裙，涂着大红唇，和着动感的电子乐在镜前扭动，亲吻自己。如此自信的她在派对上微笑着看男男女女，大口喝酒，近似疯狂地亲吻陌生人。此时的她完全唤醒了内心的野兽，无法抑制的兽性也在这场派对的灯光交融下让贾斯汀完全沉浸和失控。电影把这场派对呈现得极其狂乱，比如开场前一个女子舔着男子的眼球，这样充满情欲的画面让贾斯汀看得津津有味，一方面她食人的欲望已经达到极点，另一方面所谓“食色，性也”，贾斯汀女性的本能也在心里恣意生长。另一个是通过手机记录的，醉酒的贾斯汀在“停尸房”被姐姐像驯兽师一样拿着尸体引诱她，这让派对的霓虹与血腥又关联在了一起，失控的贾斯汀在姐姐报复性地诱导下，完全释放“兽性”。事后的贾斯汀与姐姐在人群中厮打互啃，像极了斗兽场里的两头野兽，她们无所顾忌地撕咬让旁人目瞪口呆，而后两人又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宿舍，这一幕也使电影充满了戏剧性。其实贾斯汀与姐姐艾利克斯都将对方视为另一个自己，姐姐狠狠咬下的是胆小怯懦的自己，妹妹厮打的是不羁狂放没有是非对错的自己，两人就在这场打斗中实现了与自我暂时地和解。

三、超现实画面中的隐喻

作为一部关于成长的电影，《生吃》用极端的角度来表达每个人青春时期从懵懂到觉醒的过程，这使影片的画面十分血腥暴力，如此强大的视觉冲击正是少年成人礼的心理反映。除了这些富有画面感的视觉元素，电影还运用了很多超现实的画面来表达主人公的情绪和心理的变化，让电影更加丰富和深刻，而不是一味地恐怖和狂乱。

为了表达女主的成长心境，电影巧妙地运用了兽医学校里的动物。比如“马”的隐喻，马的形象在电影中出现了两次，一次是学长学姐向新生们展示如何麻醉一匹马，它的四肢被捆起来吊在半空中，舌头在嘴边无力地躺着，双眼无神。这一幕其实代表了作为少年的新生们最初都是一个依附他人而存在的状态，他们会迷茫会无助，会因为所谓的小而没办法主宰自己的生活。第二次“马”出现在了贾斯汀的梦里，她梦见马被困住，在一条传送带上奋力奔跑。此时的她已经品尝过生肉的味道，心里的欲望已经在蠢蠢欲动，就像这匹马一样，开始奔跑起来，但因为长年累月母亲是非观的灌输，这个欲望被困在原地。如此表明了贾斯汀作为“人”的自我意识已经慢慢觉醒，她品尝过从未接触过的味道，那是自由的味道。另外一个关于动物的隐喻还有在贾斯汀完全转变后，老师安排他们对狗进行解剖，贾斯汀干净利落的手法让自己的朋友目瞪口呆，而躺在停尸房里四脚朝天的死狗也预示着欲望的爆发和贾斯汀的完全失控，也是她在成长过程中放纵自我的阶段。

除了关于动物的隐喻，电影中还有很多女主自身的生理变化的暗示，它们代表了贾斯汀对自己的“背叛”。比如在第一次尝试吃掉生的兔子肾脏后她起了过敏反应，全身的脱皮和抑制不住的痛痒令她彻夜难眠。这是十几年来已经完全适应素食的身体起的一次排斥反应，也是十几年来服从妈妈每一个安排的女主第一次做母亲不许她做的事。电影用逼真的效果体现出了第一次“背叛”身体的伤痛，这些伤疤是成长的阵痛，是初次体验属于自己生活的军功章。第二次“背叛”是贾斯汀作为朋友的背叛。舍友带她驱车前往离学校很远的地方吃烤肉，毫无顾虑大口吃肉和半夜隐瞒舍友在冰箱里找生肉吃让贾斯汀变得越发失控和自我。她没有注意到舍友陪她吃烤肉时遭受的性骚扰，也没有想到半夜自己的动作会吵醒对方，在贾斯汀的眼里只有欲望。第二天并不喜欢天才的教授对贾斯汀进行了一番“教导”，他认为贾斯汀给其他老师和学生带来压力，想让她承认她作弊，但是紧张到吃头发的贾斯汀执意说自己没有作弊并且供出了作弊的人是自己的舍友。谈话结束的她吐出了一堆头发，这个根本不日常的画面表现了贾斯汀已经完全释放自我，她眼里只有自我，这是身体对她的一次报复。

另外一次“背叛”是完全转变后，沉睡的贾斯汀感觉自己被抽打，一遍遍的抽打让她发出痛苦的喊声。电影以一种“窥探”的角度来展示这一画面，观众不知道抽打的人是谁，只能看到蒙在被子里的贾斯汀，她无助地叫喊着，她发疯似的撕扯着自己，其实并没有人抽打她。这一场景说明了她的内心对于自己失控的排斥，有另一个理智的自己在鞭策着这个发疯的自我，也从侧面表现贾斯汀面临着成长过程中如何控制自己的难题。

《生吃》与其他的青春题材和恐怖题材的电影都不同，作为两者的结合体，它用恐怖的外壳包装起了一个青春的故事。在影片结尾，失控的姐姐进了监狱，恢复理智的贾斯汀继续以前的生活吃起了素食。她们两个人就是成长中的两个方向，一个失去自我开始堕落，另一个认识自我并且及时回头，而无论是哪一种，她们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也在付出她们该付的代价。电影运用视觉感染力极强的画面展现了血腥和暴力，将自我意识的觉醒和对自我的控制放在了鲜血与霓虹灯的交融和转变之中，用一个个画面感十足的场景呈现着关于成长的故事，无疑是一场视觉盛宴也是一堂关于如何成长的公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