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抒写、审美表现与女性意识
——蜷川实花导演研究
2021-11-14赵世城
赵世城
(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山东 济南 250000)
蜷川实花出身于日本东京的一个艺术世家,其父亲蜷川幸雄是日本著名演员、导演,而母亲真山知子也是一名演员,同时还是一位贴布艺术家。在这样的家庭影响之下,蜷川实花在一开始并没有走向戏剧艺术,而是报考了多摩美术大学,成为摄影艺术家。如今的蜷川实花是日本著名的摄影师,其作品在世界范围都产生了不俗的影响。蜷川实花的摄影作品有着很强的辨识度,风格独特,色彩绚丽,花、金鱼、女性等是她热衷拍摄的对象,其作品有着唯美梦幻的视觉美感、绚丽氤氲的气质。
蜷川实花同时也把她的摄影风格和女性意识带入了影视艺术。2007年蜷川实花携手一部《恶女花魁》展现了她在导演方面的天赋和才华。迄今为止,蜷川实花以导演的身份创作了电影《恶女花魁》《狼狈》《杀手餐厅》《人间失格:太宰治和三个女人们》以及日剧《关注者》,在对影视艺术的探索上,显然已经日渐成熟。蜷川实花的导演作品,表达了欲望和美的某种哲学式的思考,美总是伴随着欲望,蜷川实花镜头前的女性以及她的影视世界里,处处散发着情欲和独特的美感。同时女导演的身份和鲜明的女性主题,表达了蜷川强烈的女性意识。
一、欲望抒写
无论是在蜷川实花的摄影作品还是电影作品中,都有大量对金鱼的表现,在一次采访中蜷川实花曾解释说:“这种人工干预而成的自然美,对我来说,有种别样的吸引力。”金鱼本是鲫鱼的特化变体,人类欣赏金鱼的美,因此通过人工培育,把金鱼培育成了满足人类观赏欲望的饰品。在蜷川实花的影像中,金鱼是掺杂着欲望的美感,金鱼正是欲望的能指(在蜷川实花的作品中金鱼有着美、欲望以及禁锢的意味,这里暂且搁置其他意味的论述)。劳拉·穆尔维曾论述道:“从传统上说,被展示的女性在两个层面上发挥着作用:作为剧中的角色的性欲对象,以及作为观众席中的观众的性欲对象,在银幕的两侧,这两种观看之间也存在着不断变换的张力。”金鱼的意象十分契合蜷川电影中的女性境遇,因此在蜷川的镜头中,常借用金鱼来隐喻女性被男性所“凝视“。
在《恶女花魁》中,序幕便是浴缸里游弋的金鱼,接下来的画面是正在涂口红的女主清叶,随后便是艺伎们招揽顾客的场景,横移镜头拍摄男人们充满欲望地凝视着艺伎们。在场景的布置上,艺伎一条街的大门上面也特意放置了一个个大大的鱼缸,里面满是美丽的金鱼们。并且在蜷川实花的电影作品中,对性爱场面的描写十分大胆细腻,常常用花来做画面的前景(花是植物的性器官,“在日本人眼中,花朵绽放的背后也有着一定的欲望的意味”),画面唯美但充斥着欲望。有趣的是,导演别有用心地安排了这么一个段落:男人们看着年轻美丽的清叶,争辩着自己会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然而这时,一个推镜头推至清叶面前,清叶妩媚回首,看向镜头说:“是你!”直视镜头向来是电影语法中的大忌,打破了第四堵墙,破坏了电影的幻觉,但这正是导演对剧中男性以及银幕前男性的欲望抒写。同样地,在蜷川实花的第二部作品《狼狈》中,延续了前作的风格主题,江户时期的艺伎变成了现代性感美丽的女明星,男性的欲望“凝视”借由现代科技的产物摄影机照相机来完成,莉莉子的房间里也不出所料地放置着金鱼缸。在蜷川实花的作品中,对男性欲望的抒写往往是用来展现女性的困境,因此导演所用笔墨不多。而导演对女性的欲望刻画,正是蜷川实花导演的惊艳之处。
在电影《狼狈》中,序幕片段,一群日本女高中生在议论杂志上的女星莉莉子的美,导演把声音处理得极为杂乱,充斥着女高中生对美的讨论和哄笑声,而影像是女高中生的视点——快速切换的琳琅满目的杂志封面和莉莉子整容揭开纱布的画面,镜头一转是莉莉子代言的商业广告,广告语便是:“…贪心的女人们,美丽的冰棒。”然后是快速剪辑的莉莉子的现场拍摄和灯红酒绿的东京街景和莉莉子的自述式画外音。蜷川实花通过这种平行蒙太奇,把多个场景凌乱并置,抒写了女性对美的欲望和贪婪,同时取得不俗的视听效果。莉莉子对美的贪婪堪称痴狂,全身做了整容手术,依赖特殊药剂保持美貌,莉莉子明白拥有了美貌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才能站在灯光聚焦之地。同时,莉莉子也是女性欲望的化身,日本的女高中生渴望拥有莉莉子的美貌。让人唏嘘的是,最后莉莉子出现了幻觉,幻化出了色彩艳丽的蝴蝶纷纷想停留在莉莉子的身体上,导演使用了超现实的手法,一系列莉莉子幻觉的心理场景视觉化,十分生动地表现出了女性对渴望美的贪婪和对失去美的恐惧。日剧《关注者》中,百田夏目是一个只能演尸体不被重视的群众演员,同时又励志要做电影女主角。在每次理想受到挫败时,百田夏目就迷茫地望向东京的第一地标东京塔。东京塔可谓是百田夏目欲望的物化,象征着百田夏目渴望获得关注,想立足于这座城市。在信息爆炸的现代社会,一个人如果拥有足够多的关注者,这便意味着他足够“红”,能带来一系列的商业价值。正如台词所说:“自己的价值被数据化。”剧中的人们关注推特平台的粉丝量,是现代社会中一个直观的欲望表现。
二、审美表现
(一)色彩之美
蜷川实花身为女性摄影师和女性导演,形成了自身独特的美学风格,尤其是在刻画女性的美感上风味十足。在蜷川实花的作品中,女性的美不仅展现在视觉上,也展现为其人物的内在之美。在视觉上,蜷川实花堪称日本的时尚教主,每一部作品每个女性都有着尽展自身个性的妆容、服装。蜷川实花借助她的摄影功底,利用自己对色彩独特的感悟,来塑造女性的视觉美感,并且蜷川实花酷爱使用红色,运用于女性的服装以及背景上。例如:《恶女花魁》中清叶成为花魁游街之时,这是典型的女性展现美的时刻,在画面的背景处是红色的灯笼和凝视的男性们,导演借助散射光的效果营造了梦幻唯美之感,并使花魁清叶完全融入背景。清叶身穿黑白相间的服饰与男性们的黑白服饰相得益彰,而在胸口围领处使用了红色点缀,整个画面的花魁形象,妩媚而又不失庄重。因此,在蜷川实花镜头下的女性并不独立于环境,而是借助环境和服装的色彩来展现女性的美。
同时,蜷川实花也乐于借助不同色彩主题以及花来塑造女性,正如马尔丹所说:“色彩不一定真实,必须首先根据不同色调的价值和心理与戏剧含义去运用色彩。”在《人间失格:太宰治和三个女人们》,太宰治前往伊豆约会剧情中的第一个女情人静子,场景是一片梅花林画面上大量的梅红色,静子常穿的西式衣着也是梅红色,太宰治送的是一朵梅花以及房间里的背景是梅红色的玻璃窗户和装饰品,与太宰治妻子的蓝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一抹梅红无疑是帮助塑造了静子性情刚烈以及为其生子打破传统禁锢的“革命”精神,同时也与小说《斜阳》形成了某种互文关系。太宰治与第二个情人富荣相识于白色的刺槐之下,服饰也多为白灰色,以及富荣与太宰治亲热之后羞愧地回到家中跪在窗户透光形成的白色十字架之下,有着被道德审判的隐喻。因此,白色与富荣为爱殉情的纯真感情和对死去丈夫的羞愧相得益彰,同时也似乎预示了富荣最后与太宰治投河自尽的命运。而太宰治的妻子美知之,常常身穿蓝色和服(和服是典型的日本传统服饰),同时美知子是日本传统意义上的贤妻,她贤惠持家,对太宰治一直容忍和成全。因而在太宰治死后,是微俯拍的美知子流泪叹气的画面,随后美知子推开门,迎来了满院的蓝色花卉。蜷川实花正是借助了这些人物的“主题色”来塑造了不同的女性形象。
(二)女性之美
蜷川实花镜头中的女性,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独立干练的女性,渴望爱情但从不失去自我。在《恶女花魁》中清叶遭受心爱的男人的背叛,为了寻找答案,离开玉菊屋,当与她心爱的男人面对面时,男人露出了虚伪的微笑。这时导演对环境音做了消音的处理,清叶嘴唇微微一动配上了:“哦哦 在微笑的恶魔”的自白,营造了一种当场说出而又如心声般的视听效果。此后清叶便看清了这个男人的伪善,通过不断努力终于成为花魁日暮。此外,《狼狈》中的莉莉子最后自己刺伤了自己的眼睛,脱离闪光灯和镜头的凝视,自己开了一家酒吧,虽然整容的后遗症使她的皮肤不再完美,但她依然自信而充满魅力。在《关注者》中惠理子是一个成功的职场女性,爱美的惠理子得了乳腺癌,为了活下去切掉了一侧的乳房,她自信勇敢地接受了自身残缺的美。惠理子请求摄影师理美拍摄裸体写真,正是她女性自信的铁证,可谓是塑造了独具魅力的女性形象。人气歌手沙夜因为容颜的衰老而失去了热度和粉丝,在群青的帮助下摆脱了焦虑,以自己的歌唱功底重回大众视野。在蜷川实花的镜头中这样自信干练充满魅力的女性比比皆是,无不震撼着观众。因此,在蜷川实花这里,女性就好比美丽的花,花虽然会凋落,但每一朵花儿都在拼命地绽放,尽情地施展她们的魅力和释放她们的芳香。正如《恶女花魁》的结局,那棵从未开花的樱花树开花了,清叶放弃了和有钱人结婚的机会勇敢地与真正爱的人私奔。也正如蜷川实花所说的那样:“我想传达的就是 :我不想仅仅展现樱花的美,还想展现樱花的强韧。感觉到的不是悦目之美,是一种凛然之美。”
在采访中蜷川实花曾说:“我的作品表现并不是单向的,应该是双向的甚或多向的。既有小女生的可爱的一面,也有死亡的、颓废的气氛。”在蜷川实花的影视作品中,女性的美也并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向的美,并同时外化于视觉上。《恶女花魁》中清叶一直以妩媚又充满个性的形象示人,环境的色彩和光线营造得华丽迷乱,充满着情欲色彩,而在清叶意外流产之时,清叶衣着朴素色调灰暗,月色之下光线暗淡,给人凄惨颓废之感,一改以往的华丽香艳之风。而在结尾处为爱私奔时,场景色调明亮,青绿色的草地点缀着黄色的小花,男女主们奔向粉色的海洋。在《狼狈》中,莉莉子总是以香艳妩媚示人,房间里大片的红色和黑色,神情动作也妩媚性感,但是在与其妹妹相遇时,导演使用了与前作神似的场景,青绿色点缀着黄色花朵的草地以及旁边的樱花,向观众展现了莉莉子同普通人一般对家人的温柔,是影片中不可多得的温馨片段。因此,蜷川实花在她的影视作品中展现了女性多向的美,甚至是矛盾的美,就像是告诉人们,她能够驾驭不同风格的衣服一般。
另外,《关注者》的女主里美是日本时尚圈的著名摄影师(人物设定有着某种自我映射之感),里美是十分独立自信的职场女性,虽然摄影师的工作十分限制腿脚,但是里美却总是穿着鲁布托的高跟鞋,既要美又要工作,这即是影片中女性的魅力之处,贪婪矛盾而又自信独立。
(三)仪式之美
女性是非常重视仪式感的,蜷川实花把这份仪式感渗透到了影视创作中,使作品给人一种满满的仪式之美。在她的镜头中人物的死亡或者濒死状态的刻画从来没有狰狞之感,而是利用电影手法营造出了如仪式一般的独特美感。《恶女花魁》中花魁高尾被心爱之人失手所杀,红色的鲜血如丝带般喷洒在画着丹顶鹤的屏风之上。在《狼狈》中的使用更为突出,莉莉子面对媒体的闪光灯,把匕首刺向自己的眼睛,这时闪光灯画面的定格镜头配上戏剧性的音乐,然后是漫天飞舞的红色羽毛。导演使用了这样极具仪式之美的超现实片段,预示了莉莉子以伤害自己的“仪式”换来了自身的自由,其画面唯美梦幻有着独特的美感。在《人间失格:太宰治与三个女人们》中病入膏肓的太宰治躺在雪地里,飘落的雪花变成了缓慢下落的白色花卉,以及在太宰治跳河自杀之后,在河水里也开始漂浮这些美丽的花环,可以说蜷川实花把太宰治的死处理得十分唯美,就像是爱和死亡的仪式。在蜷川实花的导演作品中像这般充满仪式之美的其他段落十分常见。又如:编辑激励太宰治写《人间失格》之时,画面上满是转动的红色风车与气势磅礴的日本民族乐相互配合,太宰治写《人间失格》时,极具空间感的被缓慢拆分的日本建筑等,蜷川实花常常使用这般风格化的超现实片段,来给作品增添仪式之美。而蜷川实花的父亲蜷川幸雄,这样一位出色的日本戏剧大家,在其戏剧舞台的创作可谓达成了艺术性、商业性和现代化的结合,想必父亲的创作给蜷川实花的仪式美感带来一定的启示和灵感。
三、女性意识
(一)女性视角下的人物群像
1.女性形象
身为女性导演的蜷川实花,她的影视创作受自身女性视角的影响颇深,其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安排与设计,值得深究和思考。蜷川实花的作品序列中,常常有女性对女性的伤害,《恶女花魁》中高尾花魁出于嫉妒清叶的两情相悦,利用爱情的陷阱,害得清叶受到惩罚,在这里也助推了清叶看透虚伪的男人。《关注者》夏目吐槽客户的聊天记录,被同事曝光,使夏目遭受了网络暴力和事业低谷,也引起了夏目对自己梦想的反思。《狼狈》中莉莉子欲想使新人模特毁容,同时展现了莉莉子害怕被取代的恐惧和嫉妒。此外还有女性对女性非恶意的伤害,例如《人间失格:太宰治与三个女人们》中美知子回家之后得知整齐干净的家是被丈夫的情妇打扫的,痛苦之中和孩子一起玩起了颜料,这里更是突出了美知子所受到的伤害以及她的母性之美。总之,可以看出女性对女性的伤害,往往不是困扰女主困境的根源所在,而是女性出于内心的嫉妒在困境中的自相残杀。在蜷川实花几乎所有创作中,有着叙事学中普罗普所说的“施惠者”的角色,即提供主人公一些特殊帮助,类似人生导师的角色。有趣的是,在蜷川实花的导演作品中,这类角色全是女性,甚至在许多作品中她们是成功者、权力拥有者等。《恶女花魁》剧中的第一任花魁妆日,是艺伎街第一名伎,万人追捧,她负责调教清叶,在嫁入豪门离开玉菊屋前,送给了清叶一个发簪,清叶因此也立志要当花魁,以及在清叶私奔之前也送给了小艺伎发簪。《狼狈》中莉莉子的老板,莉莉子称其为妈妈桑,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性,同时也是一个权力的拥有者,她给予莉莉子美貌,并一直帮助莉莉子,落魄时也没有抛弃她,以及莉莉子对自己妹妹的鼓励,称赞道:“你是还未绽放的樱花。”《人间失格:太宰治和三个女人们》女人们给予太宰治灵感,美知子以宽容之心鼓励太宰治写出《人间失格》。“施惠者”的角色在新作《关注者》中更为明显和理想化,不被关注的群众演员夏目,因著名女摄影师里美偶然拍到的一幅照片一夜爆红,随后又被著名时尚公司的老板惠理子邀请去参加公司的新品发布会,其间并说教夏目要做自信的女性。最后夏目又被剧中另一位重要女性角色群青签约为公司艺人,可以说是这些女性前辈使夏目变成了“白天鹅”。
2.男性形象
蜷川实花以一个女性导演的视角对男性角色的刻画也值得探讨。同样地,蜷川实花也有展现男性对女性的迫害和背叛,例如《恶女花魁》中彬彬有礼、满口谎言、戴着伪善面具微笑的“恶魔”,以及《狼狈》中对莉莉子用完即弃的明星男友。值得一提的是,在处理历史人物传记色彩的《人间失格:太宰治与三个女人们》这样的作品时,除了把太宰治塑造成了一个风流倜傥、个性十足的才子,还带了一丝对太宰治的嘲讽和鄙夷(此影片的编剧和导演皆为女性)。例如:太宰治在昏暗的街道中与情人富荣亲热拥吻之时,被女儿当场目睹,女儿疑惑地喊了声“爸爸”,这时烟花绽放的灯火,照亮了太宰治,使太宰治时而在阴影之中又时而暴露在烟火的照耀之下,而其妻子以父亲工作为由慌忙拉走女儿。蜷川实花巧用在场环境的烟火,让太宰治暴露在女儿的视线之下,绽放的烟火好似道德的审判和无尽的鄙夷,让太宰治对自己丈夫和父亲的双重身份感到深深的愧疚。蜷川实花同时也刻画了很多女性视角之下理想化的男性。在《恶女花魁》中清次是一个温柔善良的男性形象,他本是典型的男权社会中权力的服从者、秩序的维护者,他告诫清叶玉菊屋的规矩,但又在影片后半段,拒绝娶老板侄女为妻拒绝继承玉菊屋,抵制了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即使他如此清楚“出逃”的下场和惩罚,也毅然与清叶私奔。在《关注者》中理想化的男性展现得更为明显,年过半百的惠理子有着年轻帅气、一身肌肉的小奶狗男友,并且他温柔体贴不贪图惠理子的家产,甚至能与惠理子的儿子打成一片。以及女主里美的摄影前辈男友民生和男闺密缓子,民生是才华横溢的摄影艺术家,与里美深深地相爱,但奈何无法生育,因此选择放弃爱情,让里美怀上别人的孩子,完成里美的愿望。可以看出民生是里美无条件的支持者。而里美的男闺密缓子(同时是男同性恋和里美的经纪人),是里美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是她事业的扶持者,任何困难都会帮里美解决,并且也是女性们完美的倾诉者,甚至是为了里美放弃了纽约男友。因此可以看出,这些男性形象是现实中“百年一遇”,是女性视角之下理想化、具有浪漫色彩的男性。
(二)金鱼与花:女性的困境
1.金鱼:被禁锢的女性
在蜷川实花看来,用金鱼来表现女性的困境再合适不过,在其第一部电影作品《恶女花魁》中,花魁高尾对清叶说:“金鱼待在鱼缸里才能展现它的美。”清叶注定要成为男性的附属物,在玉菊屋中卖弄姿色。而在影片结尾处,清叶和清次看似成功出逃,但仅是导演温情的安排。影片中小艺伎救起了金鱼,对着鱼缸说:“你要知道你只有在鱼缸里才能生存噢!”观众可想而知,在那个年代清叶必定会受到玉菊屋主人的追捕,难以逃脱男权社会的禁锢。而在第二部作品《狼狈》中也同样延续了前作的金鱼意象,玉菊屋的禁锢转化为女性在现代信息化之下的新牢笼。莉莉子也像清叶那样靠着美貌来获取地位和金钱,但是有突破的是,在《狼狈》中更是展现了女性的贪婪,使自身的欲望难以停歇,从而使自身深陷禁锢之中。并且《人间失格:太宰治与三个女人们》中有一个插曲的段落,几乎是一闪而过:一个梦幻般的金鱼缸,随之镜头横移呈现了日本女生和穿着军服的美国大兵调情嬉闹的片段。此片段十分突兀,没有任何铺垫和交代,甚至说如果不了解太宰治的年代背景,会使人疑惑。这显然是故意安排,蜷川实花所创作的电影中,对时代背景的忽视是其惯常手法,她显然对男权社会中的社会变革不感兴趣,可以说这是全片唯一明显地展现时代背景的重大事件(战后美军驻军日本)的片段。蜷川实花正是通过展示日本堪称民族耻辱的事件,来完成对女性困境的表达——女性沦为战争和政治的牺牲品。
2.花:女性焦虑的展现
自古都有文人墨客把貌美的女性比作花,花常常用作美的代名词。在《狼狈》中莉莉子常常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美丽的身体,在看到自己因整容后遗症所出现的黑斑时,变得歇斯底里,甚至出现了噩梦和幻觉——被公司老板告知她已经没用了的噩梦、蓝色的蝴蝶像采花一般停留在她身上和一系列的恐怖幻觉,因此,通过这些梦境和幻觉的视觉化展现了女性对毁容或者说失去美的恐惧焦虑。而在《关注者》中里美因为年龄问题,需要尽快生育,于是展开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骗精子”计划,以及曾经的人气女歌手因衰老遭受网络非议。剧中台词也曾提起花朵总会凋零,因此,在影片中也表达了女性对衰老的焦虑。以及后来里美如愿地生下孩子,里美想同时兼顾工作和家庭,她一边给客户拍摄一边又照顾孩子,但导演设置了孩子生病和被公司辞退的情节矛盾点,表达了女性对工作和家庭难以兼顾的焦虑。但蜷川实花对这些困难和焦虑都在影片中提供了想象的解决。蜷川实花镜头中的女性在哭泣过后总会勇敢面对,正如花一般有着某种“向死而生”的精神。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关注者》中有一段插曲式的片段——客串的著名日本歌后中岛美嘉在台上卖力演唱,台下的观众只顾着拍照上传推特,没有人去认真听她唱歌。这里戏谑式地展现了现代高度发达的网络信息技术对人的异化。
总之,在蜷川实花的影片中,所有的女性,都有着独特的属于自己的美,她们充满着欲望,勇敢地追寻幸福。正如《恶女花魁》中那棵被人认为不会开花的樱花树,在影片结尾处绽放开了粉色的花朵。也如莉莉子对不自信的妹妹所说的:“你是还未盛开的樱花。”蜷川实花作为日本为数不多的女性导演,其作品除了中二味十足的商业片《杀人餐厅》饱受诟病之外,其他作品都有着不俗的表现。虽然有不少观众认为蜷川实花的创作形式感十足,有着其摄影艺术的“后遗症”,但我认为蜷川实花的视觉造诣和女性意识是其惊艳之处,因此我十分期待她今后的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