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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情于物:海阳秧歌的物质文化形态

2021-11-14

戏剧之家 2021年13期
关键词:海阳秧歌服饰

秦 贺

(山东省烟台艺术学校 山东 烟台 264001)

物质是显性的,可以直观感受;物质又是隐性的,必须揭示内涵。人类创造了精神世界,而其存在与发展的基础是物质条件。人类不仅可以改变物质,甚至还可以创造物质。秧歌是广大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汉族民间舞蹈的代表,从华东到西北,从东北到华南,秧歌发芽生长在每一个角落。海阳秧歌作为胶东半岛上的一种民间艺术形式,既有独特的环境作为物质基础,又有与之相适应的意识对其进行传承与发展。物质文化形态作为海阳秧歌文化形态的显性要素,体现在服饰、道具、音乐等可直观感受到的方面。某种意义上讲,物质文化形态已经成为海阳秧歌寄托情感的载体。

一、戏曲色彩浓郁的服饰

(一)男性角色

海阳秧歌中,男性着装的总体特征是穿对襟上衣、灯笼裤,束腰带,戴帽子,穿快靴。乐大夫是秧歌队的总指挥、领舞,服装以黑色为主,上衣外面罩白色羊皮袄,头上有白色毡帽,这是其标志性服饰。当下,较多民间秧歌队设数量不等的秋头(副乐大夫)。货郎的装扮一种为戴黑色礼帽,穿黑色长袍,一种为戴花草帽,穿蓝色坎肩加蓝色阔口七分裤,前者与戏曲中文小生的扮相相似,后者与船夫装扮类似。锢漏匠在总体服饰的基础上,外加一条白色围腰,类似于戏曲中店小二的装扮。花鼓是秧歌队中男子阳刚的象征,装扮直接来源于戏曲武生。傻小子也是海阳秧歌中的典型角色(此处的“傻”并不是贬义词,而是憨厚、朴实的意思),装扮特点是扎一个冲天鬏,穿红色肚兜。另外,还有老翁、艄公、书生等杂扮角色。

(二)女性角色

海阳秧歌中,女性服饰大多参照戏曲旦角的装扮,梳长辫,戴头花,身着彩衣彩裤,脚穿绣花鞋。翠花指的是少年女子,又称扇女,多与货郎配合表演,也可单独表演。大嫚,是胶东方言,乡村姑娘的意思,大嫚人数与花鼓相当,偶尔和花鼓配合表演。王大娘是女性中性格最鲜明的角色,民间素有“风骚娘们儿”之称,青衣扮相,与锢漏匠配合演出,不单独进行表演。丑婆参照彩旦扮相,戴彩色发箍,挽发髻,耳挂红辣椒,嘴角画黑痣,是海阳秧歌女性角色中的丑角,与男性角色中的傻小子配合表演,也不单独进行表演。此外,还有老妇、媳妇、侍女等杂扮角色。

(三)服饰是角色的象征

海阳秧歌的服装直接借鉴戏曲并反映海阳秧歌人物角色的特征。服饰往往具有隐喻意义,暗含年龄、性格、身份等角色信息。如翠花象征轻盈俏丽的少年女子,大嫚象征端庄秀美的青年女子,王大娘象征妩媚炽热的中年女子等。“秧歌表演是乡民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而服饰更是乡民心理倾向的一种体现,戏曲作为舞台艺术,其服饰道具在色彩的要求及运用上对秧歌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秧歌个别服饰道具会被赋予新的社会功能、生活意义,但在展示人物特点、辅助表演的功能上依然延续着古老的传统。”海阳秧歌服装特点明显,人物个性鲜明,与当地民众的情感和审美相一致。色彩艳丽、勾勒夸张的服饰,是海阳秧歌整体上相对完整、固定、古朴、粗犷的表演形式与风格的外化。

二、功利实用并存的道具

(一)法器功能类

道具包含法器功能的主张源自故事传说。拂尘又称甩子、云帚,是一种于手柄前端附上马尾或丝状麻布的工具,来自佛教的法器,乐大夫和秋头使用,意思是消灾驱邪、护佑安康。乐大夫左臂抱的是不打开的油纸伞,象征风调雨顺。乐大夫的身份,民间有神仙看场佬、宫廷礼乐官、药王孙思邈、天王魔礼红、将军黄飞虎等说法,无论何种说法,寄托的无非是民众祈求四季平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美好愿望。此外,海阳秧歌中的拂尘,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在所有表演程序中至高无上、不容置疑,所有角色的动作、队形的流动、音乐的转换,都会在乐大夫手中拂尘的示意下进行表现。

(二)生活物品类

海阳秧歌中生活物品类道具种类多样且舞法多变。货郎拿的货架,秋头拿的令旗,艄公拿的旱船,锢漏匠拿的锢漏挑担,丑婆拿的棒槌、蒲扇,傻小子拿的糖葫芦、拨浪鼓……表现出海阳秧歌的道具极富生活化,纳凉用的、买卖用的、劳作用的,甚至直接入口食用的,都可以成为舞蹈道具。这也生动地说明秧歌早已融入当地民众的生产生活之中,成为了文化基因的一部分,不断传承发展。其中,使用角色和人数最多的当属彩扇和手绢。彩扇属折扇的一种,多为8-10寸大小,扇面超过扇骨,有飘动的扇穗,一般为某种单一色彩,当下也有使用过渡色的情况。手绢材质为丝或纱,一般50cm见方,红、黄、粉、蓝色居多。

(三)道具是情感的延伸

道具与海阳秧歌相伴而生,已成为民众情感的寄托与延伸。“汉族民间舞蹈常常是通过对道具的运用来表现情感的,而对人体自然美的表现却是次要的。”以彩扇为例,害羞时遮面、谈笑时捂嘴、欢快时耍花、恋爱时拉扯,这既是手语的夸张,更是情感的延伸。同样是舞扇,王大娘的舞法就闪腰过顶,大嫚的就齐眉腆腮,能够很直观地看出来一个妩媚泼辣,一个秀气端庄,这种风格上的不同呈现,本质上是情感的差异。在男女对舞中,道具也具有重要的作用,限于“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思维,道具便成了最早的媒介,锢漏匠与王大娘的彩扇一旦发生触碰,欣赏者便立刻心领神会,这是意味着二人发生了手与手的接触。“海阳秧歌的舞扇一方面使身体得以更为充分地表达,另一方面则是内心情感的凝聚和抒发。”海阳秧歌的道具功利性与实用性并存,使原本生硬的物质,具有了语言的意识,成为了另一层符号象征。

三、慢点快点交替的音乐

(一)打击乐为主

海阳秧歌以小型民乐队伴奏,大鼓、大锣、大钹、大镲、堂锣构成打击乐五件。其中,大鼓是核心乐器,原因在于鼓声沉且响,最能直击内心、营造氛围,其他乐器均要按鼓手的示意完成伴奏。海阳秧歌打击乐并不复杂,主要有“慢点”和“快点”。慢点锣鼓经为:4/4冬 次次 冬 次次 冬次一次 仓 ║,特点是重槌击鼓、强锣压尾。快点锣鼓经为:2/4冬 次 冬 次 | 冬 次 仓 ║,特点是重拍在下、重鼓收尾。伴奏时,根据演出顺序,慢点快点交替进行,中间穿插三起头、插花板、加花点等连接锣鼓点。正是由于可无限反复,才造就了海阳秧歌气势磅礴、热烈欢腾、变化多样的伴奏音乐风格特点。也恰巧由于简单、清晰,才给了舞者充分的发挥空间,可以尽情尽兴表演。更由于节奏鲜明、结构紧凑,才能够使观众在伴奏中感受到海阳秧歌快慢相济、强弱相对的律动感。

(二)吹打乐湮没

21世纪以来,吹打乐伴奏越来越少,已经被打击乐所取代。吹打乐相对来说更复杂,除了上述打击乐器之外,还包含二胡、三弦、唢呐等,几乎涉及到所有的民族乐器种类,组织难度大、演出变数多,随着“快餐”式文化思潮的冲击和民众欣赏观念的改变,吹打乐已很难见到。从保留下来的资料来看,吹打乐受民间音乐、道教音乐、戏曲音乐三者影响,曲目有《柳青娘》《老十番》《工尺上》等。吹打乐属于秧歌的伴奏,在演奏时以舞者的动作为依据,目的在于营造整体气氛。此外,部分村镇还曾出现过演唱音乐,多以说唱的方式表演故事,一为娱乐,二为教化,剧目有《跑四川》《妯娌闹》《百福图》等,这些说唱戏剧性强烈,情节曲折,终归是劝人向善,反映当地民众淳朴的乡土民风。

(三)音乐是氛围的渲染

忽强忽弱、时快时慢、无限反复的音乐伴奏,为海阳秧歌的舞蹈表演营造了浓厚的气氛。“舞蹈和音乐重拍同步,我认为是东方民族文化单线条的审美习惯所致。”而这更是当地朴实民风的体现。快点是海阳当地村镇普遍流行的节奏,按照舞者走三步隔一步的步法表现特征,统称为“三步一隔”或“三步隔”,已成为海阳秧歌在舞蹈领域的“符号”。整体分析,打击乐伴奏是海阳秧歌“全场律动的基础,成为整个秧歌表演的脉络,全场角色又以或聚或分的表演形式及优美的舞姿渲染整体气氛。海阳大秧歌中的乐与舞在发展、延传的过程中相互依存、互为条件、密不可分。”舞与乐都是民众创造的意识产物,其外化的视听形态体现着海阳秧歌生存发展的生活结构与社会体制,在用音乐渲染舞蹈氛围的同时,逐渐形成了一种审美范式,不断满足着当地民众的精神需求。

四、结语

海阳秧歌作为土生土长的民间艺术,以其古老的文化根基、庄重严谨的礼仪、古朴粗犷的风格,绵延流传在胶东半岛,成为百姓喜闻乐见、不可或缺的文化娱乐形式。海阳秧歌戏曲色彩浓郁的服饰、功利实用并存的道具、慢点快点交替的音乐,映射出当地民众特色鲜明的文化行为和认知状况。表演者本身作为海阳秧歌的第一物质载体,所承载的文化内涵远超其他,但物质文化形态的“符号性”与“象征性”,也是研究的重要领域。诚然,海阳秧歌物质文化形态不只包括服饰、道具和音乐,这只是与表演关系最密切的直观物质,大到场地、小到工具,都属于物质文化形态的范畴,有待进一步阐述。显隐结合是艺术表现的范式之一,物质文化形态作为海阳秧歌的“显性”,也隐喻着“隐性”的以知识、情感、意志为代表的精神文化形态,以及以生产、伦理、民俗为代表的制度文化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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