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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82 年生的金智英》和《我的姐姐》为例
——分析当代女性主义电影中女性的身份认同

2021-11-14张晴晴

戏剧之家 2021年34期
关键词:李焕英男权身份

张晴晴

(山东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媒学院,山东 济南 250300)

2019 年,一部《82 年生的金智英》在韩国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电影中的金智英因为长久的生活压力而出现精神问题,向观众直观展示了金智英作为一个妻子、一个儿媳、一个母亲、一个女儿的压抑的生活,将在别人看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照顾女儿、整理家务、孝顺婆婆刻画得无比沉重。电影还在筹备之时就已经遭到了韩国一众男性的谩骂,认为金智英是在“无病呻吟”,他们不能理解自古以来女性习以为常的事情为什么到了金智英这里就成了控诉不公的倾泻口,那些事情是女性的“理所应当”。在母系社会转向男权社会并被男权统治的几千年中,社会的大网已经完完全全是为男性编织,社会的功能脉络也是以男性为要塞的。男性群体中不存在的生育现象到了女性的身上就成为她们的劣势甚至是羁绊,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在当前的社会生活中,女性比男性更难被社会认可。金智英不是个例,女性身上拥有的标签太多太多,2021 年清明档饱受热议的《我的姐姐》也是对女性身份的一种探索,思索女主角到底是自己,还是谁的姐姐、谁的女儿。可是她的探索并没有金智英来得振聋发聩,结局还是走向了传统家庭伦理的“血缘纽带”,但是也不影响这部电影对女性身份矛盾问题提出的看法是前所未有的。

一、矛盾与顺从——女性对标签身份的认同

在以往的电影作品中,女性总是充当着背景板甚至是标签化的存在,其在电影中展现的个体的复杂性也是基于一个“人”或是一位“母亲”这种身份,很少有作品能真正地将女性本身作为一个话题来探讨。就2021 年春节档票房黑马《你好,李焕英》来说,“该片虽然是女性创作者,但它所歌颂的母爱主题并不涉及现实生活中的女性议题,无论是女性创作者,还是电影中的女性形象,都不具备当下定义的清醒而自觉的女性意识。”虽然不能将它作为一部纯粹的女性主义电影来审视,但是整部影片围绕“母爱”展开,而这种母性的光辉恰恰又是电影中李焕英作为一名女性所拥有的。《你好,李焕英》处理得最好的地方是虽然歌颂了女性作为母亲纯粹的爱,但又不捧杀“母亲”这个标签下的感情。李焕英在女儿的愿望里依然是李焕英,其次才是她的母亲,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处理手法,才让这部影片显得更加饱满。

电影也恰恰是现实中女性困境的反映。“银幕上的女性还存在另一种身份言说,即‘贤妻良母’,她们某种伟大的品行被放大,如勤劳、善良、忍让等,而作品中以男性为主的创作者对她们的讴歌很难说没有带着整个男权意识对女性的绑架。”所以在这一类电影中,女性往往是认可自己身份并甘愿被家庭绑架的,这也恰恰是电影发展到今天的魔幻所在。就像《82 年生的金智英》中的金智英,正是因为她认可自己作为母亲、作为儿媳妇的身份,才会陷入男权社会带给自己无限的痛苦和困顿中。电影的开头便是金智英普通的一天,给孩子的用具消毒,做家务,看孩子,做饭,看似稀松平常,但是电影连续的剪辑把这种琐事的烦乱和无序带给了观众,让观众既觉得很正常,又能直观地感受到生活的压迫。金智英身为女性,虽然对自己种种标签式的身份持赞同意见,但是仍然会在无法承受压力的时候对自己产生种种怀疑:明明自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为什么现在家庭的经营中只有自己在牺牲?然而基于她的个人性格,她又把许许多多困惑埋葬在心里,“只是每天看着夕阳感觉自己心里很失落”。各方的压力让她精神一度陷入混乱,甚至出现幻觉,这样的变化既合理又不合理:你每天只是花着丈夫的钱闲逛怎么会有压力呢?

这就不禁引发了我们的思考:女性的自我解放真的只是女性自身努力就能完成的吗?同样以《82 年生的金智英》为例,当金智英鼓足勇气终于准备回到公司上班时,婆婆却因为儿子请了育儿假对金智英大发雷霆,金智英从婆婆的口中才发觉自己的精神问题,于是又将一系列的恶果全盘揽为自己的责任;公司里女厕所被安装了摄像头,公司男同事明明发现却不举报,甚至私下传看;金智英在买咖啡时被叫“妈虫”……“事实上,在漫长的男性规范作为唯一的行为与性别规范的岁月中,在分裂的自我与双重性别的角色的重负下,多数妇女已对空泛而虚假的‘妇女解放’的现实与话语感到了极度的疲惫与厌倦……绝大多数妇女对于自己的精神性别充满了困惑、无知与茫然。”金智英明明意识到是社会的问题却还是选择忍让,她明白以自己微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这个社会的构建。仍然是男性主导的社会在不断迷惑女性,让女性永远自我满足于身为母亲或者是妻子的成就中。

二、自我与挣脱——女性对自我身份的探索

女性该怎样找寻自我,不仅仅是女性群体的问题,更是社会的问题。这是许多女权运动中的困难所在,也是许多女性电影中的无力之处。“美国著名政治学家李普曼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概念即‘刻板成见’……不可否认的是,在影视文化中,存在着大量的‘性别偏见’。作为独立个体的成人女性世界的大门似乎很少被打开过。毕竟,那些将社会与家庭的双重标准、将高度焦虑和压力集于一身的女性个体,她们不能满足男性观众和其他非此年龄段女性观众的美好梦想。”社会要求女性必须服从指示成为某种标签,单凭女性自己的挣扎是没有作用的,这个困惑在许多电影中也成了难解的题。

电影《我的姐姐》中的安然就是一个性格鲜明的拥有自我追求的女性的典型。她因为拒绝抚养弟弟而遭到家人的道德绑架,跟家人斗智斗勇,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说服了姑妈将弟弟送养。电影并没有肤浅地讨论弟弟的抚养权以及房产的争夺,而是将视角落在了安然这个“姐姐”的身份带给她的枷锁上。跟金智英不同,安然是不认可自己“姐姐”这个身份的,甚至不认同“女儿”这个身份。她自小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忽视,父母不顾自己的反对生下弟弟,于是她跟家里断绝了联系。但是父母意外死亡后,仅仅是身为“姐姐”,就必须放弃自己的人生全力抚养弟弟吗?安然在这种环境下养成的强烈的自我意识与姑妈传统的“扶弟”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对抗,让观众在戏剧化的对峙中更加深刻地思考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在家庭中的存在问题。可惜的是,影片对结局的处理与这个复杂的主题相比就显得十分粗糙,影片似乎美化了家庭传统伦理的观念,提出问题却又潦草收尾。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姐姐》确实是一次很好的关于女性话题的突破,为以后女性电影的发展起了一个良好的示范作用。

在身份认同与不认同的矛盾之间,《万箭穿心》中的李宝莉就在苦苦挣扎。李宝莉算是中国电影中女性形象的一次突破:在家庭关系中,她有强势的一面。丈夫因为她的强势而自杀,儿子因为她的强势而厌恶抛弃她,婆婆也埋怨她。事实却是丈夫是出轨有过错的一方,丈夫自杀后也是李宝莉一根扁担挑起了家庭的担子。在儿子将她抛弃之前她似乎是独立的,但是她又被丈夫的死和儿子的恨所牵绊;在丈夫马学武死前她看似是依附于马学武的,但是家中的一切事务却还是她在忙前忙后,最后仍然摆脱不了被男权抛弃的下场。“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注定的悲剧。她是依靠重新被男性角色接纳来实现救赎的,她从妻子到母亲又重新回到某人的妻子,她的身份认同始终不能脱离男性角色而独立存在。”李宝莉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似是在找寻自我,但也不能完全摆脱“母亲”“妻子”这两个身份,这种依附性恰恰是悲剧的根源。

在当今这个社会,假如女性真的摆脱了一切依附,就真的能获得美好的结局吗?相比于前文所述的一类影片,《送我上青云》就较为纯粹甚至露骨地向社会展示了女性在生活和工作上身体和心理方面的需求。片中不仅讨论了在病痛上女性对自我的偏见以及在性爱中男女不平等的愉悦感受,还从心灵上去描绘一个“丧且刚”的女性如何重铸自我心理防线并寻求心灵救赎。盛男在得知自己得了卵巢癌后,第一反应是“我没有性生活,也不乱搞,怎么会得卵巢癌?”独立如盛男,依然对性别抱有传统的偏见,更不用去提社会上许许多多男权社会下的沉睡者了。这部电影如此直接地将一位女性的需求表达出来,这是在以往很多中国电影中不会出现的。所以女性寻求自我、获得独立的突破口第一是本身,第二就是社会,只有社会从内部改变,才能逐渐打破女性的陈旧认知,而推动社会改变的,恰好又是先觉醒的女性们。

三、结语

现在再谈起女性这个话题,依然充斥着很多无奈和困惑,女性话题永远捆绑着“原生家庭”和“重男轻女”,许多影视作品中“女性”和“悲剧”是对等的,贩卖焦虑也并不是影视工作者的初衷。就市面上的这些电影来看,这些不太鲜明的女性电影所反映出的问题太过于局限也太过于片面。女性身上的矛盾性大多是源于复杂的性格与情感,女性题材的火热也是基于女性本身所具有的多面性——感性与理性之间、事业与家庭之间等一系列较难抉择的问题。所以在电影中体现女性当下的境遇、引导社会关注女性问题,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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