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拷”我

在BP 机流行的年代，朋友间分别时往往说一声“有事拷（CALL,呼叫的意思）我哦”。即便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也往往使人感到温暖，特别是当你遇到困难和挫折时，向朋友倾诉后得到朋友的抚慰，再听到这句话，仿佛就有了克服困难、战胜挫折的底气和信心。笔者曾经有一段类似的经历，并因此而度过了一劫。

那是上世纪90 年代中期，在一个炎炎夏季，我和我的同事老叶又一次深入罗布泊腹地去参加核试验，任务是在规定的时间内将我们自行研制的测试设备安装调试好，等到核爆时采集试验数据。对于工作我一向适应能力很强，接近尾声时，身体突感不适，不时出现恶心、腹痛等症状，有过从医经历的我预感到可能患了阑尾炎。可因为工作还未结束，又无人接替，所以我不敢声张，默默地忍着。为防止呕吐，我尽量少吃东西。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只能干一会，然后到工棚躺一会，直到做完最后的工作。从试验区回到生活区时，我已经发烧，场区的领导和同事安顿我躺下休息，并叫来仅有的一名卫生员给我挂起了吊瓶。我没有吃饭，老叶也一直陪着我。至晚上约11 时，水滴完了，我也不见好转，但试验场区也没有其他条件为我继续治疗。看到这些，我坚持说等到明天再说，让老叶到隔壁休息。

我们住的是简易平房，两人一人一间，算是优厚待遇。老叶颇感不放心，但又帮不上忙，说了一声“有事拷我”，意思是我坚持不住就敲墙叫他（南京方言“敲”称作“拷”），后无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我心领神会，心中不免十分感动。

漫长的黑夜开始了，我睁眼望着窗口透过的一丝亮光，不断辗转反侧，忍着痛，流着汗，慢慢捱着。那是我一生中感觉最漫长的一夜。至次日凌晨五点，天还黑着（新疆天亮比东部地区晚两小时），我忍到了极限，不得已拿起了皮鞋，对着墙吃力地“拷”了两下。老叶可能也是一夜没睡好，听见响声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我痛苦的样子，赶快跑去叫来了部队的同志。我在一位参谋的护送下坐上军用吉普车，赶往基地医院。天刚下过雨，道路被冲得坑坑洼洼，车子在茫茫戈壁上颠簸了近四个小时后才到达位于马兰的基地医院。医生没有丝毫犹豫就确认我患了阑尾炎，马上把我推上手术台。谢天谢地，我赶在盲肠就要穿孔的前一刻做了手术。医生也为我庆幸，居然撑到了那一刻。我真心感谢那句“有事拷我”和同事的关心。后来，基地司令员去医院看我时还幽了一默：“感谢你为我们核试验贡献了一段盲肠，要不要拿去放到爆心（爆炸中心点）？”我捂着肚子，不敢大笑，心里生出融融暖意。

出院后，老叶又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直到将伤口上还敷着纱布的我从新疆护送回了南京。我时常回忆起这段经历，这份“有事‘拷’我”的人间真情值得我永生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