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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书》中的人物符号和叙事主题

2021-11-13于佳惠

戏剧之家 2021年36期
关键词:绿皮书能指所指

于佳惠

(北京工商大学嘉华学院 北京 101118)

电影不是“对现实为人们提供的感知整体的摹写”,而是具有约定性的符号系统。《绿皮书》中运用了很多具象符号,这些具象符号又具有了抽象意义,例如黑人用过的水杯,经过镜头的组合成为了表征20 世纪60 年代美国种族歧视语境的图像符号;影片多处利用标识牌、字幕、旁白等等指索符号来传达信息;以“your food,your people,more black,not white not black”等话语符号引发种族歧视之意指;人物符号所代表的象征意义为种族歧视架构起一种超越对抗、走向和解的反常规模式。可以说,符号建构起《绿皮书》影片严密的叙事逻辑,为叙事提供情节张力,让叙事思路更为清晰,也深化了叙事主题。叙事的发展和内涵都与这些符号息息相关,观众在对这些符号的编码中,产生了共鸣。

一、人物符号与叙事主题

格雷马斯基于二元对立的原则创建了“符号矩阵”这一文本分析模式,在这样一个矩阵中,关键在于符号X 的确立以及它的对立项反X 的存在,随着叙事的发展,文本中还会出现新的语义素,即与X 相矛盾但并非一定对立的非反X,以及与反X 相矛盾的非X。影片中,黑人博士唐·雪利和其他人物的对立、矛盾或就构成了人物所代表的符号意义象征性的对立与矛盾,即雪利在寻找自我的过程中与他者、与白人群体,以及与重构身份的所指之间的矛盾冲突,直至达到自我身份的追问与回归,从而建构了完整的矩阵模式。

二、第一个人物符号矩形方阵与叙事主题

这个矩阵主要表现的是雪利(X)与托尼(反X)之间的对立关系。在雪利和托尼的二元对立中,托尼(反X)和奥列格(非X)的矛盾为人物主线增添了鲜活的辅线,也为整部影片带来了强大的情绪张力。雪利(X)与黑人群体(非反X)之间构成了身份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矛盾,使整个故事形成深层次的冲突与碰撞。

(一)唐·雪利——托尼:自我与他者的对立

他者是拉康镜像理论的一个核心概念,在人类“自我意识”的确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自我的认同总是借助于他者,自我是在与他者的关系中被构建的,自我即他者。”后殖民主义关于“他者”理论的描述中,占据着主体位置的白人被称为“自我”,而其他人种则被称为“他者”。《绿皮书》影片塑造了黑人银幕的新形态,具体表现为黑人的身份重构和话语重构,影片中的黑人博士唐·雪利已然不是“白人至上”观念下的他者,变成了致力于为黑人奋斗的战士,打破了常规影片中“失语”的黑人形象;托尼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主流白人,他代表着美国主流意识形态新的范式。雪利对自我身份认知的困惑以及自我主体性的确立,离不开托尼这个他者的镜像反映。《绿皮书》导演打破了种族影片中的“黑白配”范式中的常规,在雪利代表的身份认同危机以及托尼代表的美国主流意识形态中都加入了新的元素。

“他者”与“自我”处于一种否定性关系中,“他者”否定“自我”的存在,昭示“自我”的“缺乏”。影片中雪利对自我身份认同的煎熬,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托尼这个他者的拷问。雪利指责托尼在马路边扔骰子赌博不高雅,教托尼写信,甚至试图要求托尼改变自己的言辞和姓名,以迎合白人上流社会的礼仪,这些都表明雪利身上的白人属性已经固化成一种稳定的精神实体。然而,白人的厌恶和黑人的不解又让雪利对自我身份中的白人属性产生了怀疑,只好选择托尼这个他者,来不断地确认、充实和完善自我,然而事与愿违,虽然迫于生计,托尼委身接受了为黑人当司机的差事,但他断然拒绝雪利注意言辞的提议,否认自己为雪利打工的事实,不理解雪利不吃炸鸡不听黑人爵士乐,甚至指责雪利不够black。这些都体现出托尼并没有帮助雪利确认身份符号中的白人属性,反而推动了雪利重构身份符号行为的终结。雪利对自我身份认知的困惑愈演愈烈,最终引发了对自我身份的追问:not black,not white。围绕托尼对雪利的评价性话语符号,影片呈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也反映了话语符号对叙事的内在驱动机制。

(二)唐·雪利——黑人群体:身份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矛盾

索绪尔认为符号是一个包含能指(the signifier)与所指(the signified)的复合体,即用能指指明所指。雪利和黑人群体的人物符号,象征着重构身份符号的白人能指和原身份符号的黑人所指。如果说雪利和托尼是自我和他者的对立,那么雪利和黑人群体之间,就是身份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矛盾。

作为黑人,雪利并不了解自己的黑人同胞,甚至有意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对黑人的流行文化也知之甚少。作为一名有白人属性的黑人,雪利彬彬有礼、打扮精致,也切断了与黑人哥哥的联系,他似乎隐匿了原身份符号的所指。事实上,雪利对自己原身份符号所指的态度是复杂的。他想隐匿自己的黑人所指,也希望白人能指和黑人所指可以在自己身上共存,并为世人所接受,然而,正如巴尔特所说,能指是一个纯关系项,能指与所指的定义无法断然分开。雪利所重构的只是有能指而无所指的身份符号。

雪利内心深知纵然选择了白人能指,也无法改变自己的黑人身份。他意识到这种结构的身份符号根本行不通,所以他接受了不能和白人同住一个酒店的事实,也预料到自己的住宿条件可能很差,但当黑人同胞抱怨他高高在上,调侃他是白人管家时,还是给他的内心沉重一击。在汽车抛锚修理的棉田边上,当田间耕作的黑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时,雪利其实早已心知肚明,无论是坚守还是放弃黑人身份,自己始终会被“not black,not white”这个身份符号纠缠。

三、第二个人物符号矩形方阵与叙事主题

《绿皮书》影片的叙事动力还体现在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上,动态的人物关系也是该影片叙事成功的一大要素。随着其他人物符号的出现,两位主要人物之间以及他们与其他人物之间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雪利(X)和白人群体(反X)的矛盾逐渐凸显,愈演愈烈,并走向了对立;随着雪利和托尼两人之间了解的加深,矛盾逐渐减少,托尼也由反X转化为非反X,两人在面对橘鸟酒吧的黑人群体时,真正走向了统一。人物符号象征意义所代表的矩阵式矛盾进一步丰富了叙事结构,深化了叙事主题。

(一)唐·雪利——代表性的白人群体:种族的矛盾

作为生活在特定时空语境之中的个体,在美国的社会语境之中,雪利根本无法摆脱white/black 话语范式的笼罩,无法摆脱、逃避有色人种与生俱来的种族归属与阶层分类。雪利选择屈从于美国种族话语的现实,按照绿皮书上的推荐,居住在“指定”酒店,在要求只能在户外小便的侮辱下,选择回到住所方便,返回演出大厅时还可以跟白人谈笑风生,甚至在白人警察侵犯自身公民权利时,仍选择不卑不亢,告诉托尼尊严高于一切,不要诉诸武力。他希望通过音乐架构黑白种族矛盾的桥梁,最终却发现自己只是舞台上的音乐家、舞台下的“老黑”。雪利的发问引发观众对美国“not black,not white”话语范式的反思与美国种族身份问题的深层批判。

(二)唐·雪利和托尼——橘鸟酒吧的黑人:回归自我

托尼指责雪利不够black,雪利又深知自己只是白人的“玩物”,正是这种社会存在的无法归属特性导致他反驳失效,最后只能愤而发问。影片叙事的核心话语符号就来自于雪利对自我身份符号的追问。雪利的一句“What I am”终结了自己之前辛苦构建的身份符号,他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背叛了原黑人身份符号,却又对自己新的身份符号没有自信,他独自一人生活在城堡里,成为一个无法归类的社会存在,成为一种无源之水,无论在黑人身份符号系统还是白人身份符号系统中都无法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也正是雪利的发问让托尼开始真正了解雪利口中所说的尊严。在遭到伯明翰工作人员的侮辱时,托尼选择和雪利站在一起。当雪利选择把自己的尊严交给托尼时,托尼替他拒绝了演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由对立到矛盾,最后走向了统一,也推动了叙事走向高潮。

在橘鸟酒吧,雪利没有被拒绝,底层的黑人们接纳了这个身穿燕尾服的高雅“异类”;雪利也不再计较钢琴是不是斯坦威,不再纠结流行乐还是古典乐,欣然接受了自己的黑人身份,恢复了黑人的身份符号所指;托尼似乎理解了雪利的良苦用心,一句“不要看国家为你做了什么,看看你为自己做了什么”,展现了托尼的理解和态度的转变,也让严肃的政治话题多了几分温情。雪利与托尼相视而笑,那真实的笑容也象征着雪利在身份符号的操控下开始由茫然、挣扎走向了回归。

四、结语

《绿皮书》这部影片的成功离不开符号的大放异彩,镜头剪接与场面调度构建了多个物象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符号在串联故事情节的同时,既调动了观众的好奇心,又让观众在对符号意指行为的解码中产生共鸣和观影的快感;话语符号和图像符号的双重驱动使影片避免落入线性叙事的窠臼,有限的符号在横竖双轴上具备了强大的时空“涵盖力”,也赋予了影片更多的内涵和艺术魅力;动态符号矩阵模式下的人物关系,刻画了饱满的人物形象,进一步深化了黑人身份认知从困惑到回归的主题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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