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此身长报国,一片冰心寄琴音
2021-11-12麦宇阳
麦宇阳
——谨以此文纪念一位伟大的钢琴家逝世170周年
1831年9月,斯图加特。
一位年轻却小有才华的钢琴家恰好路过此地。他准备在这里短暂地休息几天,顺便一览这座德国最繁华的城市。几天之前,他在维也纳的演出大获成功,他本人的才华也备受赞赏和肯定。这一次,他带着几封贵族的推荐信,准备前往当时最多音乐才子所聚集的城市——巴黎,在一众音乐家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更让他激动的是,他远在千里的故国波兰,正进行着反抗沙俄统治、争取民族自由的华沙起义。当他听说起义爆发时,自己的内心便一刻也无法平静下来。作为一个几近亡国的国家,波兰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震动了全欧洲,也震动了他的心。他恨不得立刻回到故国参与一线的战斗,只可惜事务缠身,只好作罢。他在路上寄给儿时朋友的信中说道:“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们在一起战斗,哪怕是当一名鼓手!”
他走出了旅馆,漫步在这座城市之中。斯图加特不愧是当时欧洲最大的交通枢纽,整个城市的道路都是由整齐的石板铺成的,路旁商店林立,人来人往。他徘徊在如迷宫般的道路中,被这座宏伟的城市所震撼,心中不禁也放松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了旅馆,旁边有一家不起眼的杂货店,门口的报纸似乎还没有卖完。他走了过去,向店主买了一份报纸,读出了报纸的头条:“华沙起义被沙皇军队镇压……”他怔住了,又向店主把所有的报纸都买了一份。“不,这不可能。”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又读出了下一份报纸的头条:“华沙起义失败。”“不,这不可能。”他又看向下一张报纸:波兰复国运动被沙俄扼杀。他疯了似的跑回了旅馆的房间。“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华沙起义失败的消息,如千斤重锤,敲碎了他的心。他撕碎了所有的报纸,倒在碎纸堆中无助地哭泣。白昼渐渐步入了尾声,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黑了,他抬起头来,房间里碎报纸散落一地,壁炉里的火焰忽明忽暗。他捡起地上的碎纸,发泄似的把它们扔进了壁炉里。他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着故乡的歌曲。他忽然感觉到心中还无法平静下来,于是他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桌前,摊开随身带着的日记本,写道:“啊,上帝,你还在吗?你存在,却不给以他们报应!……我在这里赤手空拳,丝毫不能出力,只是唉声叹气,用钢琴来吐露我心中的痛苦……莫斯科的鬼子将会成为世界的统治者吗?他们摧毁了城市!他们压迫着波兰的人民!啊!为什么我连一个莫斯科鬼子都不能杀啊?”
他突然放下笔,霍地站立起来,大声呼喊道:“不!波兰不会亡!绝不会亡!”
他又走向了钢琴,右手锤击着钢琴,左手则是排山倒海般的音符。他任由着自己的内心,用双手在钢琴上宣泄着自己的激愤和悲痛。和声时而慷慨,时而沉痛哀伤,波澜起伏。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他仿佛看见沙皇军队屠杀着波兰人民;他仿佛看见昔日繁华的城市只剩断垣残壁;他仿佛看见冬夜被驱逐的波兰流亡者的马车,马脖子上系着的铃铛,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叮当作响。“不!波兰绝不会亡!”想到这里,他用双手演奏出爆发般的一连串音符,然后是沉重的和弦。一曲终了,斯图加特的夜晚,仍然是那么的喧闹,但在那一刻,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他望向了蜡烛,才从镜子中看见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
十年之后,巴黎。
已经成名的他,被上流社会所追捧,被邀请去各处参加沙龙。在这期间,他也有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学生。但他没有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仍旧思念着自己的故国波兰。
一天早晨,他在为一位同样来自波兰的女学生上课,那位女学生所练习的,正是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斯图加特所弹奏的曲子。他在为女学生弹奏完一遍曲子之后,呆呆地望向窗外的远方,深情地说:“啊,我的祖国!”早晨的阳光,正是充满活力的,给他带来了新的希望。“波兰,还有希望。”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学生已经倒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泪水,渐渐浸湿了他的衣襟。
几年后,他不幸染上了肺结核,从此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他向身边的朋友恳求完成他的遗愿:把他的心脏带回他一生都热爱的故乡——波兰,让他能够长眠于这片他为之奋斗一生的土地。
那时的波兰,仍是黑夜漫漫,但在他的心中,光明永存。
他,成为了波兰人民心中的“民族魂”,而那晚的钢琴曲,被另一位钢琴家舒曼比喻为“花丛中的大炮”,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波兰人为自由而战,为民族独立而奋斗。
注:文中提到的钢琴家是被誉为“钢琴诗人”的波兰钢琴家肖邦,他是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钢琴作曲家之一。文中提到的钢琴曲是肖邦一生中的代表作之一《C小调练习曲》,又称《革命练习曲》。文中对于该曲的背景故事,是基于肖邦年表和日记等历史资料所进行的想象创作。1831年的華沙起义,是德奥俄三国第二次瓜分波兰后爆发的规模最大的波兰复国运动,华沙起义的失败,意味着波兰完全处于沙俄的统治之中。
(指导老师:乔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