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与比较文学的“文化转向”及其历史性关联
2021-11-12刘怡
刘 怡
20世纪70年代,翻译研究的地位还很低,被视作语言交流的工具,也注定了其历史地位是边缘化且不被重视的。随着世界文明交汇的深入,学者们也将研究从表层的语言研究切入了更深层的文化意义。20世纪70年代,霍姆斯在哥本哈根第三届国际应用语言学会议上正式将翻译研究作为一门学科提出,苏珊·巴斯内特开始主张从全新的文化历史视角来解读翻译。作为翻译研究和比较文学研究领域的领跑者,苏珊·巴斯提出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以及文化研究的“翻译转向”概念,更提出了比较文学的死亡、提升翻译研究的地位等观点,引起学界热议。埃文·佐哈提出的“多元系统论”更是为翻译研究开辟了新方向,引发了翻译研究与文化的研究热潮。
随着世界文明的交汇与研究的深入,比较文学研究和翻译研究作为两个不同的研究领域,其相似的发展历程将二者导向愈发相同的方向,在国际文化大背景下衍生出了更宏观的文化意义。
一、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
在历史上,翻译的地位一度被边缘化。这与当时人们对翻译的认识有关,翻译被视作纯粹的交流工具,人们对翻译的研究也就停留在了纯粹的语言文字转化层面,以致其研究的重心始终放在诸如翻译技巧、标准等问题上。20世纪50年代以后,以卡特福特、尤金·奈达为首的语言学家开始从理论角度探讨翻译研究,唤醒了学界对翻译研究理论意识的重视。但语言学家们对翻译研究的重点仍然没有完全跳出传统研究的圈子,将“对等”作为翻译的追求,无法真正承担“文化转向”的历史任务。
翻译研究中出现的“文化转向”在历史上也是有据可循的。19世纪初,施莱尔马赫在《论翻译的方法》中就提到了说话人与语言之间存在的双重关系,而不是仅仅局限于文字层面了。他提出,每一个人都受到语言的制约,个人的言行和思维方式一定是语言环境的产物,超出语言范围之外的东西是说话人无法触及的领域。反观之,人作为思想自由的独立个体,也是语言的创造者,并且语言作为人类智慧的产物,也随着时代的变迁而发生变化,从传统的古希腊语言学发展为当代的乔姆斯基转换生成语言学。从上述观点中不难发现,古典解释学者施莱尔马赫是从解释学角度重新阐释了翻译研究,虽然极具创新意识,却始终无法作用于当下。这也是由于其观点与当时译学界翻译研究重点不同,文学研究尚不深入造成的。而20世纪70年代“文化转向”恰逢时宜地出现,也真正为积淀许久的翻译研究注入了新活力,让翻译研究真正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形态。
20世纪90年代,国外翻译研究中代表“文化转向”的译论逐渐引进国内,“等值”“对等”等理论不断冲击着学者们的认知,国内译学界开始对信奉了几千年的“忠实”翻译理念产生了质疑。国内学者对译介而来的文化学派所持观点也是不甚接纳的,认为其理念是对“信”与“化境”的消解。“忠实”作为翻译至高标准的神话仿佛即将被打破,传统译论中的某些核心理念也呈现式微态势。究其根源,“忠实”作为千年来至高无上的翻译标准,其稳固的地位与时代背景因素紧密相连。在这几千年的历史中,人类翻译的对象主要以宗教典籍、文学名著为主,而面对这种承载文化的书籍,译者翻译时必然也是毕恭毕敬的,涉及无法企及的领域,忠实于原文,既表现了对原著及作者的尊重,也保留了原有的文化含义。而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因为各国需要达成既定的协议,翻译的需求量逐渐变大,其涉及领域也越来越广阔,从经济、贸易文件到商品文本都需要翻译。其间翻译量的快速增长以及翻译文本的变化催生了翻译标准的变革,它们对译者的要求也不再是百分百地忠实于原文信息,而是要求译者加速译文的传播,在更易于国际读者接受的前提下促进目的性的传播。
二、比较文学的“文化转向”
纵观比较文学发展史,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当代比较文学的学科内容和范围不断扩大,中外比较文学家的研究兴趣也逐渐从比较文学向比较文化转移。
19世纪末,以梵第根、伽列、基亚为首的法国“影响研究”学派率先登上比较文学的舞台。在研究内容上,法国学派崇尚实证,重视考据;在研究方向上,法国学派不重视文本的美学欣赏和文学批评;在研究范围上,法国学派的视野还局限在欧洲,研究范围局限在纯文学框架内。法国学派为比较文学研究开辟了一条科学严谨的道路,尽管在研究范围和方式上存在一定局限性,但为比较文学的发展奠定了第一块基石。20世纪50年代,韦勒克教授《比较文学的危机》的发言将矛头直指法国学派,对法国学派的理论发出了直接挑战,美国“平行研究”学派也随之登上了比较文学发展的历史舞台。相比于法国学派,美国学派的视野不再局限在欧洲,研究的范围也从纯粹的文学框架走向了跨学科式的对比研究,扩大了研究的领域。到了20世纪70年代,中国“变异研究”学派也登上了历史舞台。在继承了法国学派和美国学派观点的基础上,中国学派更加强调东西方异质性文明的比较,全新的研究角度将世界比较文学引向了一个更加广阔的领域。回顾比较文学发展史,不难发现比较文学的跨越性已经从具体的跨越地区界限走向抽象的跨越学科、跨越异质性文明。比较文学的发展历经影响研究、平行研究和跨文明研究三大阶段,呈现“文化转向”态势。
比较文学的“文化转向”,一方面由比较文学学科跨语言、跨民族、跨文化的学科性质所决定,另一方面跟当前西方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有直接的关系。
三、翻译研究与比较文学的历史性关联
20世纪70年代,西方翻译研究出现“文化转向”趋势,译者关注的重点从语言转换层面转移到文化层面。1972年霍姆斯发表《翻译研究的名与实》,翻译文化研究学派也因此而诞生。20世纪80年代以来,各种西方理论的引入引发了国际文学界的深刻变革。对于文化各异的国家来说,单一地接受文化输入从来不是追求,双向的文化交流互鉴才是,而“文化转向”的出现就是平台。然而,多元文化的交汇也致使比较文学出现了漫无边际的“泛文化”倾向,不仅是文学领域,还涉及文学以外的哲学、精神分析学、政治学、医学等领域。比较文学的学科边界被多元文化冲淡,甚至到了消亡的边缘。虽然比较文学生来就备受质疑,有些学者还是坚持其存在的合理性,认为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可以互补,因而没有必要争得你死我活。多元化时代下,狭隘民族主义早已消亡,比较文学与文化研究自然也可以是相辅相成的。但如何在保持比较文学开放性和包容性学科属性的前提下,又保持其不被多学科、多文化冲溃涣散,这才是关键,翻译则是个中关键。比较文学和文化研究都十分关注翻译领域,并且都欲对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进行干预,它们殊途同归,都走向了翻译的交集领域。
全球化语境下“文化转向”成为态势,文学的疆界也因此大大扩展,许多在过去困于形式的文学研究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文学殿堂,比较文学也在翻译“文化转向”的推动下迎接崭新的时代,承载源源不断的文化输入和输出,在跨学科领域找到了滋养其生长的沃土。
四、结语
全球化时代背景下,比较文学实则并未消亡,但画地为牢的“欧洲中心论”比较文学确然萎靡了,泛文化、跨学科的比较文学在新时代下将持续彰显其应有的活力。至于新时代下比较文学和翻译研究的关系,二者都是研究文学的方法,相辅相成。比较文学的危机源自其过于强硬的规定性。反观现在,跨学科的比较文学研究早已不足为奇,研究者也在逐步去掉比较文学的学科标签,开始关注生活和文化的交织,相信结合翻译的传播功能,比较文学可以不断焕发出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