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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昆曲在江苏的传播与保护传承

2021-11-12

剧影月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昆山昆曲

一、昆曲的改良与传播

(一)昆曲的改良

王国维在其《宋元戏曲考序》里指出,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之一代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元末明初,蒙元贵族的封建统治崩溃,元杂剧也相应的随之没落,以“传奇”为主要剧本的南戏乘机复兴,而汉族士大夫为主的上层人士也逐渐将艺术爱好转移到南戏,演唱南戏传奇的声腔以浙江的海盐腔与余姚腔,江西的弋阳腔影响力最大。昆山腔并非一夜之间萌发,也非一开始就独擅曲坛的,昆山腔从萌发到发展壮大有着曲折的发展历程。昆山腔起初只是流行于苏州、太仓一带的清曲,明中期隆庆、万历年间,曲艺家魏良辅寄居太仓,以原昆山腔为主体,在博采海盐、余姚各声腔优点和北曲经典唱法的基础上,形成了轻柔婉转、格调新奇的“水磨腔”,集北曲南戏之大成。这时的昆山腔只是清唱,还未与剧本结合于舞台表演。隆庆末年,昆山戏曲作家梁辰鱼编就了传奇《浣纱记》,这也是第一部昆腔剧本,它将传奇文学和昆山腔及表演艺术糅合在一起呈现于舞台,使得昆山腔的文化影响力大增,成为与海盐腔、弋阳腔、余姚腔并称的四大声腔。

(二)昆曲的传播

随着昆山腔的声名鹊起,其表演传播及影响范围也由原苏州、太仓一带逐步向外扩散,到了明神宗万历年间,昆山腔已传播到江南运河沿岸的无锡、常州、镇江等城市及吴江、常熟、宜兴、松江、上海等近运河城市;向南传播到杭嘉湖平原上的杭州、嘉兴、湖州等运河城市。万历中期,昆山腔终于由明清两大戏曲重镇之一的苏州传播到另一重镇的扬州,繁荣的漕运和盐业经济催生了众多以习唱昆山腔为业的戏馆班子,福建、江西、湖北、广东、河南、河北、湖南等地也逐渐有昆山腔传播,到了万历末年,昆山腔已沿运河北上到了北京,由此直到清朝中叶,昆山腔一直是影响最大的声腔剧种,呈现了“四方歌曲必宗吴门”的盛况。清乾隆年以后,昆山腔的戏曲界统治地位虽被京剧摧毁,但昆山腔因其强大的艺术生命力而始终屡衰不绝。

(三)昆曲的传播属性

昆曲的传播过程即是创作者、传播者将自己的审美趣味、价值取向、艺术观点推介到受众方的过程,其传播有其特定的属性。其一是活态性。即昆曲的传承和传播主要靠口传身授,靠口头讲解和以身垂范。昆曲首先是昆腔,无论是口头讲述、答疑、释义还是下场表演、示范,昆曲都必须以鲜活的人为载体,通过师徒、亲子等的口传身授进行活态传承、传播而无法简单的通过阅读书籍、观看视频得以把握昆曲神髓。这其实也限制了昆曲在当今社会的传承效率。其二是发展性。昆曲从南戏中的唱腔的小角色,经魏良辅、梁辰鱼等人的改造、创新而形成独特的民族曲艺表演体系并流布四方,成为影响全中国乃至戏曲史的大剧种,其传播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自我革新、融合发展的历程,具有鲜明的发展性。其三是文化性。无论是昆山腔的唱腔腔调把握还是昆曲曲词剧本的选择,昆曲自其产生之日起便因明清时期的士大夫阶层和曲艺界的广泛参与创作而文化底蕴深厚,也因此才使得昆曲在乾嘉时期得以占据官方雅乐的位置。

二、江苏段大运河对昆曲的影响

(一)繁荣的地方经济为昆曲的发展奠定了物质基础

昆曲之所以兴起于江苏并飞速流布于全国,归根结底,首先是繁荣的地方经济为其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明清时期京杭大运河沿岸的四大都市——淮安、扬州、苏州、杭州,江苏占其四分之三。江南运河流域是明清文艺氛围最浓的区域之一,而苏州为其核心,扬州自唐朝便有“扬一益二”的繁盛之名,淮安彼时为漕粮运输周转中心。繁荣的封建地方经济、富足的士民生活,使得彼时的士大夫有闲有钱阶层和曲艺界有余力创作传奇剧本、对昆腔进行改造或进行欣赏,而以演出娱乐为生的戏曲优伶班社的生存乃至致富也有了物质保障。事实上,彼时这些城市确实也是在全国范围内戏曲专门演出场所最多、专业戏曲班社最多、名角名优名伶最多。

(二)频繁的文化交流为昆曲的词调注入了新鲜活力

借助江苏这一富庶的地域平台,昆曲在频繁的文化交流和探索中,其曲词和腔调得以不断的创新和发展。如魏良辅改良昆山腔的过程中得到了善弦索、擅长洞箫的张梅谷、擅长笛子的谢林泉、擅长歌曲的张小泉、季敬坡、戴梅川和南曲专家过云适、北曲戏剧家张野堂的帮助,吸收了海盐和余姚腔及江南民歌小调的特点而最终形成了“水磨腔”。而梁辰鱼也是在音乐家郑思笠、戴梅川、唐小虞等精于乐理的音乐家的帮助下才完成了对昆曲曲词的改良,第一次将水磨腔用于舞台。如果没有江南地区长久以来的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富庶的士民生活所滋养出来的深富文艺音乐素养的专业人才,昆曲的创生和流传将无恰当的土壤,在此基础上的文化交流也不可能存在,昆曲也就无法从地方小剧种成长为影响全国的大剧种了。

(三)便利的交通要道为昆曲的传播提供了加速平台

明清以来大运河江苏段沿线城市是豪商富贾与达官贵人云集之地、市镇集中之所,各地剧种声腔都沿运河沿岸集聚、传播。如徽州商人、山陕商人多聚集于扬州、淮安、苏州等沿岸城市操持盐运、漕粮、丝绸等大宗生意。明武宗、康熙帝、乾隆帝南巡也多循运河而下。大运河江苏段不仅是交通要道,同时也是商业活动的要道,与频繁的商业活动相伴随的是戏曲文化的传播与交流。明清时期中国戏曲最重要的活动多集中在苏州、扬州和北京这三个中心,这三个文化中心对戏曲艺人的吸纳和聚集、传播作用巨大,使得各大戏曲社班、名伶名角、各大声腔争奇斗艳于此,昆曲正是借助大运河得以从苏州流布出去,一路经扬州相继攻克里运河、中运河沿岸城市最终到达北京,另一路经江南运河攻克杭嘉湖平原向南中国传播开来。

(四)众多的文化精英为昆曲的兴盛提供了智力支撑

一方面,蒙元统治稳固后,元杂剧加剧了其南移脚步,南移路线主要为沿大运河和长江,重点区域为南京以及扬州、苏州、杭州等里运河、江南运河的沿线城市。与此同时,原先以元大都为创作基地的大批北曲作家也纷纷或南迁或南游。关汉卿、马致远、尚忠贤、郑光祖、乔吉、龚天挺等人的创作活动中心渐趋转向南方特别是江南运河沿岸,丰富了地方文化艺术生活,也影响了地方的文化审美倾向、培养了文艺人才,昆曲前期吸收的北曲经典唱法与此密切相关。另一方面,元亡明兴后,文艺中心渐归南戏活动的中心区域——江南地区。江南士绅的高超文艺修养水平和浓厚的文艺鉴赏创作氛围,江南地区宴游为乐的长期传统培养了大批戏剧剧作家、戏曲音乐家、戏曲艺人和大量的戏馆、家班。这些都为昆曲的改良创新乃至兴盛奠定了人才基础。如昆山腔发展壮大过程中最关键的魏良辅改良创成“水磨腔”,梁辰鱼编就《浣纱记》传奇剧本都离不开江南士绅的襄助。

三、新时期昆曲在江苏的保护与传承

(一)昆曲在江苏保护与传承的突出问题

一是表演欣赏门槛较高,观众流失速度过快。昆曲自创生之日起的曲词剧本的文化性、唱腔用调的高雅性既为昆曲在全国范围内的迅速“蹿红”奠定了基础,同时也为当今社会各界人士特别是吴语区以外人士的欣赏和传承工作带来了困难。昆曲以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表演细腻著称,以鼓、板控制演唱节奏,以曲笛、三弦等为主要伴奏乐器,其中的唱念语音沿用“中州韵”,而曲词剧本则为文言。对于无古汉语基础和古典知识积淀的普通人来讲,无论是演唱节奏的把握还是“中州韵”又或文言,都如“拦路虎”一般,阻扰着普通人深入欣赏昆曲,使得昆曲这一高雅的艺术难以“飞入寻常百姓家”,而普通观众只能偶尔以看热闹的外行人的身份听昆曲,长此以往,以中青年为主的观众群体将大量流失,甚至造成代际传承断绝。

二是曲词创新效果较差,呈现形式落后时代。昆曲的曲词剧目自明清以来,考之有据的便有3000 多种,待到20 世纪80 年代以来,全国各剧场的常规剧目仅剩百余种,昆曲的传统经典剧目流失严重。其实早在1950 年代,田汉关于《十五贯》“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的评论便已能从侧面说明昆曲的剧目荒的实况,也能说明因未能与时俱进的对昆曲剧目进行创新改良所带来的“南昆已陷泯灭的边缘”的窘况。进入21世纪,信息时代带来的多媒体应用技术、大数据处理技术和艺术呈现媒介的革新使得昆曲在改良道路上面临的挑战更大更多。昆曲在剧目荒的同时未能适应全国范围内使用普通话和白话文的实际情况,针对剧本和唱腔进行广泛的创新和改良,也未能在昆曲与舞台声、光、音、影关系上做改良谋划,未能通过拍摄昆曲文化电影、短视频,出版昆曲知识普及图册等形式来扩大文化影响力。

三是人才选培周期较长,传承表演力量薄弱。一方面,昆曲的学习和表演因其文学性较强而拉高了入门门槛,使得昆曲人才的遴选和培养周期太长。如若非吴语区曲艺表演世家或兴趣爱好者,普通学员必须先掌握苏州方言,具有较深厚的古汉语基础,熟稔古典文化常识,还需具有较强文艺鉴赏能力,这都需要较长周期的较高强度的培训才能使学员和爱好者进入昆曲传习的大门。而由于就业前景黯淡,专业培训经济成本高,使得青少年学员学习昆曲的积极性一直不高。另一方面,昆曲的传承和表演工作,除了地方党委政府的一力维持外,当下主要由昆曲演员、昆曲专业演出剧院、剧团来承担,而由于专职演员收入微薄,剧院团演出成本奇高、经费奇低,受众对象相对单一,使得各剧院只能通过削减演出场次来节流自保,这都使得昆曲陷入演出越来越少、市场越来越小、观众越来越少的恶性循环中,且演出范围多集中在苏州、南京等重点文化城市。

四是文旅融合理念滞后,特色产业发展无力。昆曲虽在2001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并于2006年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闻名中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在现实生活中,各地党委政府利用昆曲搭台唱文旅融合大戏的却很少,文旅融合发展的理念滞后。未能通过打造大运河江苏段沿线城市传统表演艺术类非遗专线游等形式,将昆曲、苏州评弹、扬剧、淮剧等串联起来发展大运河文化带江苏段非遗文化旅游产业;未能利用昆曲戏服、昆曲欣赏图册与剧本、昆曲演奏用乐器等众多与昆曲紧密相关的文化元素开发特色文创产品来繁荣地方文化产业,使得昆曲的文化旅游附加值挖掘不够。

(二)昆曲在江苏保护与传承的突围路径

一是开拓昆曲文旅融合发展路径。既要着眼于昆曲的保护与传承工作,也要将江苏段大运河沿线城市传统表演艺术类非遗项目保护与传承工作当做整体来共同推进。通过开辟大运河江苏段传统表演艺术类非遗旅游专线、举办非遗文化节,建立非遗文化功能区、非遗文化公园、非遗文创园等形式进一步推动大运河江苏段非遗特别是昆曲、苏州评弹、扬剧、淮剧等表演艺术类非遗相关文旅产业的发展,推进文旅融合发展。二是创新昆曲表演形式与剧本内容。特别是针对昆曲本身的文学性较强及习用“中州韵”的特点,注意照顾当下社会使用普通话、白话文的具体实际,探索对昆曲的经典剧目和唱腔做以普通话演唱、以文白融合叙述为文本语言的剧本为重点的大胆改良与创新。广泛运用大数据处理技术、多媒体应用技术、VR 技术,以昆曲艺术家经典剧目录播、昆曲常识普及视频、昆曲表演云讲解云播放等形式丰富昆曲呈现方式和增强昆曲艺术感染效果。三是培育昆曲保护传承人才队伍。在当前昆曲受众逐步流失、传承人才凋零的形势下,应特别注意培养青少年保护与传承人才。在全省范围内积极推进以昆曲为代表的大运河沿线城市传统表演艺术类非遗进课本、进课堂、进校园等工作,从娃娃抓起,内强青少年文艺素养,外壮昆曲保护与传承队伍。应加大对昆曲专业演员和昆曲剧团、戏院的财政支持力度,对于确有突出贡献、艺术修养高的中青年人才,应从配给编制、评奖评优倾斜、延聘为大专院校或馆院学者等形式加强锤炼力度。四是加快昆曲剧目整理与理论科研。剧目整理是昆曲复兴之胆,理论科研是昆曲传承保护之基。应通过社会有奖征集、文史专家考证挖掘、昆曲传承人员团体捐赠等形式在江苏乃至全国进一步加快明清以来的昆曲剧目特别是经典曲目收集、整理、归纳、应用工作,焕发昆曲古老剧目的生命力。要通过昆曲曲词剧本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审美价值的研究,昆曲创生和传播史的研究,昆曲在中国戏曲史上的重要影响等的研究,昆曲演奏过程中的乐器使用、节拍把握、遣词用句等的研究为昆曲的传承和保护提供可靠的理论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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