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影像记录的人生
——纪录片《人生七年》分析
2021-11-12毕娇娇
□ 毕娇娇
导演以时间为叙述单位,以14个孩子的人生为剧本,共拍出 《7Up》《14Up》《21Up》《28Up》《35Up》《42Up》《49Up》《56Up》《63Up》共九部纪录片。这部系列影片引发了一场关于人生、命运的深刻探讨。《人生七年》不仅仅是真实生活的艺术展现,更是一部伟大的叩问普通大众命运的社会学研究脚本。本文将从作者的创作意图、创作方式,以及作品所展现的人文关怀这几个维度对影片做简要的剖析。
导演的创作意图
导演艾普特1941年生于英国的一个普通家庭,大学毕业于剑桥大学法律与历史专业,后来进入格拉纳达电视台工作,几年后升职为导演。1968年艾普特在广告和电视剧上显露头角,1980年导演的《矿工的女儿》斩获七项奥斯卡最佳影片七项提名,1988年凭借《迷雾森林十八年》入围奥斯卡提名。艾普特从广告到电视剧到电影,他的作品不断表达对社会、人生、命运的思考。虽然已经拍过多部经典作品,但最令艾普特满意的还是《人生七年》,他在采访中提到这部作品是世界上以纪录片形式作过的最长、最有意义的社会学研究。
影片最初的设想是想通过纪录片来揭示英国阶级固化的社会。英国的等级观念影响着整个社会结构,在艾普特看来“等级制度是对人的一种浪费,是一种偏见”。当有才能的人因为出身不好而得不到应有的机遇时,就是一种极大的社会资源的浪费,他的观念渗透到《人生七年》的整个制作过程。艾普特用影像验证了他当初的社会学构思,影片中富人的孩子成长为社会精英,例如约翰、安德鲁从私立学校辗转到牛津,毕业后当大使,进入律师事务所等;而穷人的孩子还是摆脱不了原来所处的阶级,如托尼、保罗、琳恩,他们循规蹈矩地经历辍学、失业。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生七年》影片所展现的文化含义已经远超作者揭示阶级对立的意图。在半个世纪的拍摄过程中,对人生和生命的思考占据主导,人们不再简单地关注社会的阶级状况,更多地将目光聚焦在个体身上,关注个体的生存方式,展现出浓郁的人文气息。
《人生七年》的创作方式
导演超前的创作意识以及叙事焦点的转变。导演艾普特用一种超前的创作思维去策划、拍摄整部影片。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一位导演做过如此漫长的拍摄记录,在当时看来极为简单平常的提问话题,半个世纪后都成为极其重要的社会学研究史料。这也正是导演的伟大之处,他做别人不敢想的事,他用影像记录了14个人的成长经历,他超前的创作意识超越了现实的桎梏。导演的思维高度和长远之见决定了影片的内涵。九部影片都沿用了第一部影片的开头、结尾,将这两组视频视为影片叙述的稳定标识。影片是从作者的理念出发预想大概的结果,用影像来证实自己的理念,而不是以个人命运情节为契机来编写故事。
看似简单的采访,实际与受访者沟通起来并不容易。当被采访者还是孩童时,被问及爱情、对异性的想法时,大多童口无忌,答复多种多样。当受访者成长为十四岁时,同样的话题在不同阶级孩子们的口中各不相同,女孩子们羞涩窃喜,到了二十一岁再次谈及这些话题时,采访者与受访者之间出现间断性的沟通障碍。在孩子们与导演共处的数十年中,随着人生阅历的加深和生活的沉淀,同样的话题在每个阶段的采访被赋予新的意义。
影片拍摄前导演想表达的核心理念是“阶级决定论”,随着岁月的流逝,人物所处的社会位置不足轻重。到了拍摄中期,导演就已经将拍摄视角转移到情感和对人生经历的感悟上。叙述焦点的转变为导演开拓了更广阔的叙事视角。
片段式生活的展现与尊重现实。影片以七岁的孩子们为叙述起点,对其进行采访拍摄,每隔七年同样的话题被再次回访。每一次回访都是在延伸、扩大他们人生经历的年轮,生命在赓续,叙述仍在继续。
《人生七年》影片的叙述是以时光为轴线,没有事先准备好的剧本,重在过程的经历。而每个人的成长过程又是未知、不固定的。即使导演预想每个孩子将来会有不同的故事,但他一定未想过中途会有人退出拍摄,在过了几十年后又重新参与拍摄。面对人物多、时间跨度大这样的现实,导演迫不得已采取每隔七年拍摄一次,一次持续一周的阶段式的拍摄方式。这种时间上的断裂也会造成叙事的不连贯。十四个人物七年的人生经历被压缩成一个多小时的人物自述,场景转换的局限、画面语言的单一,这都会影响影片的质量。
影片导演也通过策划来填补影片的缺憾,包括让尼尔重返二十年前英国故乡,拍摄他与亲人团聚的画面;拍摄安德鲁与妻子在乡下修剪园艺的画面。实际上导演已经尽量克制对拍摄的干预,忠实地用影像来叙述真实生活。
《人生七年》中的人文关怀与现实意义
纪录片关注人的实质与人的生存状态,体现了时间累积的文化积淀。在记录中,以人为中心向外扩散,呈现生活的多义性、开放性,给予观众一个人文的时空环境。
《人生七年》前几部作品导演一直采用对位剪辑的方式,将不同阶级的孩子对同一问题的回答剪辑在一起,以此来凸显他们背后所代表的阶级的差异。从第四部影片开始,导演开始单独讲述个人故事。导演最初的预想是将他们剪辑在一起来强调出身对人的影响,但是每一个受访者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并不羡慕彼此,只想做好自己。既然每个人对生活的追求各不相同,又何必将他们放在一起做比较,将关注点由社会转向个人体现了一种人文关怀。
人性的描绘。拍摄人物专辑的纪录片导演几乎采用的都是特写镜头,并借此放大日常中被人忽视的细节。《人生七年》中每个人物的表情、眼神、动作都被收录在导演的镜头中,真实展现每个人物的人格特征,使人物生动鲜活的承载在荧幕上。在影片中,出现过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影片中成年后贵族家庭的孩子更加明智沉稳,但七岁时普通家庭的孩子比贵族家庭的孩子在镜头面前更善于表达、活泼自信,正因为有这样的变化才更令观众体会人性的变化与复杂。
在受访者成年后,导演尝试将表达的主动权移交给每一个受访者,由问答采访转为主动讲述自己的经历。在经历了前几次的采访后,受访者在镜头面前能够侃侃而谈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对生活的感悟,通过受访者的讲述观众对人物了解更加全面。
在历经数年的拍摄进程中,采访者与受访者之间的关系也在不断演变,导演预想拍摄影片时只是将他们视为研究拍摄的对象,没有想到自己会与一群素未蒙面的孩子走过五十年,并且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艾普特也表明在最开始拍摄影片时,他只是一位纪录片研究者,随后成为孩子们的“父亲”,最后成为他们的朋友。
社会现实意义的反思。纪录片揭示出阶级存在的现实,社会资源分配不平等不容置疑,想要实现阶级的跨越,唯有通过教育这种方式,由此可见教育对个人发展的重要性。
影片中大部分人没有冲出自己所处阶级的范围,在他们七岁时,精英阶层的孩子与普通阶层的孩子在思想上就存在巨大鸿沟。来自精英家庭的孩子的人生步伐如他们七岁所预想的一般稳步前进,他们也最终成为各个领域的权威人士,而来自下层阶级的孩子们却几乎没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他们和自己的父母一样早早步入社会从事劳务工作。
《人生七年》尝试用影像来制作一个现实社会的浓缩版,并以此来展现现实中的阶级壁垒,迎合人们的刻板印象。随着影片的发展,导演将关注点聚焦到每个人的成长故事中,记录影片中的角色都是怎样通过自己现有的能力去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导演不再简单地以出身、阶级去定义他们,而是认真倾听他们的故事。影片中十四个受访者都在努力的生活,他们的例子就是现实生活中每个人的缩影。
结语
纪录片是以影像媒介的纪实方式,在多视野的文化价值坐标中寻求立足点,对社会环境、自然环境与人的生存关系进行观察和描述,以实现对人的生存意义的探寻和关怀的文体形式。影片导演历经数十年时间用影像记录了十四个来自不同阶级能代表英国普通大众的案例。由政治意图的探求到人文主义的转变,观看个人在社会大环境下的成长发展,看他们的同时也是在反思当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