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 秧

杨永祥

李日北突然走进袁玉方的办公室，低声说：“喂，你知道吗，站里要提副站长了。”

袁玉方看了看李日北，笑了笑，没说话。

李日北凑到袁玉方耳边说：“你有农专的文凭，又年轻，好好把握机会，可别像去年小麦示范那样。”

去年播种小麦时，副镇长要求各片区建立五十亩连片小麦高产示范区，镇上一百亩，目标是亩产四百五十斤。

全镇有五个片区，农技站一人负责一个片区。去年八月，袁玉方刚从农专毕业分来镇农技站，郝站长便让他独当一面，把自己负责的片区交给了他。

袁玉方领了郝站长安排的任务，立即到各村了解情况，实地规划。

李日北见袁玉方的认真劲，便拉着袁玉方问：“你弄多少亩？”

“我争取超点儿。”

“你傻呀？”

袁玉方不解地看着李日北，李日北却笑而不语。

等到副镇长验收示范面积，袁玉方弄了五十三亩，李日北弄了三十五亩，其他两个片区才四十亩挂零，镇上的示范片区只有七十八亩。副镇长说：“郝站长，你得反思啊。”

郝站长连说是，脸上却已是乌云一片。

李日北用膝盖碰了碰袁玉方。袁玉方莫名其妙，不知何意。

昨天，副镇长安排旱育秧示范，说这是个新玩意儿，不好弄，很容易死苗，可弄好了，产量有大幅提升。县上要求各镇搞好示范。各片区二十亩，镇上五十亩。

“这次，”李日北继续对袁玉方说，“你可得好好表现。”

“咋表现，弄好就行了呗。”

“没那么简单。”

袁玉方没能完全明白李日北的话，也没细想。

袁玉方找郝站长要旱育秧资料。郝站长说：“资料县上没发呢，自己研究吧。”袁玉方不解：县上统一安排的工作，咋可能没有？

没要来资料的袁玉方，便去书店查了好几天，凭着从农专里学来的理论基础，自己编了一套旱育秧技术。

郝站长和李日北他们采取集中育秧，雇工管理。

袁玉方却把规划的二十五亩旱育秧，由八户农户自己来管理。播种前，袁玉方集中开了个现场会。播种后，他每天上午和下午都去查看指导一遍。

二十天后，副镇长到各片区检查旱育秧，情况还不错，秧苗长得绿壮壮的。当去看镇上的示范片区时，发现苗子有些发黄。郝站长忙解释说：“没事，有些缺水了，我安排人浇浇水、施施肥就好了。”

水浇了，肥也施了，可苗子却越来越黄，甚至开始枯死了。

袁玉方听说了，忙过去看个究竟。看完了，跟郝站长说：“那苗地坡度大、碱性重，根伤了，不能施肥。”

“我知道。”

郝站长却没听袁玉方的建议，继续安排人施肥、浇水。

一天早上，郝站长刚打开办公室，就跑来一个急匆匆的卷着裤腿、赤着脚的农民。“郝站长，快去看看吧，秧苗死得差不多了。”郝站长来不及进办公室，便与那农民去了。

等郝站长回来，副镇长正在办公室等他，问：“咋办？”郝站长沮丧地说：“买谷种水育吧，还赶得上。”

“不好了，我那边也死苗了。”李日北突然蹿进来，一脸慌张地说。

副镇长惊讶地说：“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啊！”李日北急得直跺脚。

副镇长与郝站长连同李日北、袁玉方便一起去查看情况，见秧苗已死得所剩无几了。袁玉方拔了一根苗子看了看。见前面地里正有位干活的大叔，去问了问，便与副镇长他们回去了。

五个片区的旱育秧示范，袁玉方的片区苗子长得最好。镇上和李日北的因失败都改了水育秧。

小麦示范验收，袁玉方的亩产四百五十二斤，李日北他们的刚过四百斤，镇上的示范片区亩产四百四十八斤。

水稻收获的时候，袁玉方的旱育秧最高亩产一千二百二十四斤！副镇长笑弯了眉，立即报告给了县里。袁玉方却锁紧了眉。

农技站会上，郝站长做了一番深刻的检讨，接着便狠狠地批评了李日北。最后说：“袁玉方同志表现得非常好。镇领导也非常赞赏。虽然他年轻，但他有知识、有能力，我们都得向他学习啊。”

李日北瞟了一眼袁玉方，用气声说：“喂，副站长哦。”

袁玉方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全镇职工大会上，副镇长宣布：“因工作需要，由郝站长建议，经镇领导研究，任李日北为农技站副站长！”

“啊？”李日北一脸惊愕地看着袁玉方，“念错了吧？”

“没错，祝贺，祝贺。”袁玉方毫不意外地说。

那天，袁玉方拔起李日北的秧苗，发现根坏了。地里那位大叔说：“李技术员五天前叫人撒了好多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