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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黔森的扶贫报告文学研究

2021-11-12徐思碟贵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长江丛刊 2021年1期
关键词:万山红万山报告文学

■徐思碟 张 婷 安 弦/贵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报告文学是运用文学艺术,真实、及时地反映社会生活事件和人物活动的一种文学体裁。在报告文学史上,报告文学出现的时间有诸多争议,一般认为1898 年梁启超的《戊戌政变记》是我国最早出现的报告文学作品。从十九世纪至今,报告文学曾在20 世纪30 年代和80 年代两度成为文坛的主流,但随着文学边缘化及消费型社会的形成,报告文学的发展在新世纪进入了低谷期。新世纪以来,诸多学者和作家都为报告文学的繁荣发展努力着,出现了梁鸿鹰、李炳银等评论家和《中国农民调查》《当代中国报告文学流变论》等代表作。近年来,伴随着脱贫攻坚国大计的实施,扶贫报告文学成为了报告文学中的一支赞花。贵州作为贫困大省,工作者们不遗余力地积极响应号召,参与到扶贫工作当中。文学家们也不甘示弱,各级作协会员积极投入创作,用双脚丈量脱贫村落,用纸笔再现脱贫过程,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报得三春晖》《看万山红遍》《花繁叶茂,倾听花开的声音》便是其中的代表作品。

在此背景下,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在文学和扶贫工作两方面都有着重大意义,本文主要从真实性、文学性、文化性三个方面对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进行详细分析。

一、真实性

报告文学是一种衍生于新闻报道的文学形式,这就决定真实性在报告文学中占据重要地位。童庆炳在《文学理论》中对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做出以下阐述:生活真实是指现实中实有的人和事,也就是供文艺创作使用的素材和原型。艺术真实是指以生活真实为基础,经过作家艺术家的选择、提炼、加工、改造,而创造出来的具体生动的艺术形象,它能够显现出现实生活某些方面的本质和规律。报告文学兼具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极大丰富了作品的真实性。

新闻报道的真实是一种客观真实,报道中交代时间、人物,注重事件结果;文学的真实是艺术概括后的真实;报告文学的真实则是在客观事实的基础上,加上主观情感,是一种内容的客观真实性。报告文学对客观真实的描写不作无谓的主观情感代入,虽有个人见解,却不夸张描绘,在客观真实的内容上恰当的加入个人主观感情,给作品增添几分真实。对于这一理念,胡绩伟提出:“可以根据主人公的心情来描绘环境,把波涛描绘成‘怒吼’或者‘哀号’,但不能把‘涟漪’描绘成‘巨浪’……特别是对于描写人物的心理活动,更不能让‘艺术想象的翅膀’任意飞翔,不宜做漫无节制的心理描写,甚至把作者自己的思想强加给描写的对象”。在此意义上,欧阳黔森“扶贫三部曲”的真实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真实数据的呈现。欧阳黔森走进大山深处体验贫困百姓的生活,观察生活的点点滴滴,对真人真事进行记录和解读,三部扶贫报告文学都列举了不少数据,这些数据增加了作品的客观真实性。如《报得三春晖》中“安大娘家四口人,全家终年不见食油,一年累计缺三个月的盐,四个人只有三个碗,已经断粮五天了……一个三岁的小孩饿得躺在地上,发出嗯嗯嗯的微弱叫唤声。”“全组三十户,断炊的已有二十五户,剩下的五户也维持不了几天。”“总人口四十七点零四万,其中农业人口四十四点三九万,全县工农业总产值一万两千五百零六万元,其中农业总产值六千八百三十六万元,农民年人均纯收入为一百六十六元。”一组组真实而冰冷的数据背后是人民水深火热的生活,这种强烈的痛楚,直观地将人民的苦难摆在读者眼前。

二是地方志、史志的引入。文中说:《万山志》中记载“西周武王时期……看来以丹砂提炼的‘长生不老之药’并不能使人长寿,要不然徐福也不可能出海寻找‘长生不老之药’”;《本草纲目》中记录丹砂有清心安神之效,可知初时丹砂受到人们欢迎且禀为良药,但到了后世“泰昌元年(一六二○年)……党争与私仇夹杂其中,连坐罪死者甚众”,“红丸案”出现后,人们开始审视这一“良药”;党史、军史记载“六军团曾在贵州黔东地区扩红三千,在地处乌蒙山区腹地的‘黔、大、毕’扩红五千余人,可以说,乌蒙山区的人民为中国革命做出了卓越的贡献”,这是乌蒙山区和乌蒙人民的红色历史。此外,文中还引用《后汉书·先贤传》《左传》等文献对武陵一域做了扩展——“止戈为武,高平曰陵”,西南官话使用量大,少数民族居多,是“跨省交界面大、少数民族聚集多、贫困人口分布广的连片特困地区”。这些都让人们对武陵一地更多了几分了解,对该地的贫困程度多了几分真切的感受。由此可见,史志资料的引证,为作品的真实性提供了重要支撑。

三是人物及事件的真实。不同于重结果真实的新闻,报告文学更重过程真实,在纪实的基础上更讲究真情实感的流露。欧阳黔森多次强调“眼见为实”,在三部作品中记叙了不少感动人心的真实事件和人物。《报得三春晖》中,作者记叙了海雀村安大娘的发家致富史。海雀村位于云贵交界贵州省毕节市,平均海拔2300 多米,聚居着众多彝族和苗族群众,是毕节试验区的一个缩影,安大娘的故事更是贵州打响扶贫攻坚战的典型案例;《看万山红遍》中的花茂村位于贵州遵义,曾经叫“荒茅田”,该旧称是过去当地茅草遍地、日子荒凉的真实写照。这个曾经“增收难、留人难、村容差”的贫困村,如今已经变成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最美田园”。在政府的大力宣传下,村里的母先才老人的陶土作坊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于人物中展现真实,于事件中感受真实。作者通过一个个的真实人物和事件带领读者走进海雀村、花茂村,引领读者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地翻天覆地的变化,感受到了贵州扶贫历程的艰辛,最后也分享了当地百姓在脱贫路上的喜悦。每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每一张鲜活生动的面孔,都是生活的真实写照。

二、文学性

报告文学的文学性是指在不违背真实性的前提下,采用形象化和典型化的手法,对生活中的真人真事进行艺术加工。文学性的融入让报告文学成为能够运用文学艺术形式,真实及时地反映社会生活事件和人物活动的一种文学体裁,具有“文学轻骑兵”的作用。章罗生认为新时代以来的报告文学有了明显的“文化”扩张倾向,报告文学多种表达方式共用,叙述和描写并重,在既不虚构又不夸张的前提下,对大量材料进行巧妙的概括和提炼。欧阳黔森扶贫三部曲的“文学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基于新闻纪实,通过丰富的文学性叙事技巧——叙述视角转换使用进行创作。全知视角的使用使叙述者灵活自如地周游于被叙述对象之间,拥有更大的叙述空间,叙述更显客观有序;限制视角的使用大大增强了文章的可信度与真实度。欧阳黔森将全知视角与限制视角转换使用,多维度造就了作品的客观真实性与自我抒情性的统一。《看万山红遍》中,欧阳黔森运用全知视角,客观理性地描述了万山汞矿的辉煌与衰落、九丰农业博览园的招商引进、农业扶贫产业的形成……此外,文章还穿插限制视角,主要表现为第一人称的使用。如“她一直在笑,我敢说,没有人不会被这样的笑容所感染,一股热浪涌上了我的心头。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们此时的心情,那就是‘人民的领袖人民爱,人民的领袖爱人民’,我想,还有什么话能比这句话更贴切呢?”第一视角的运用增加了文章的亲切感,叙述娓娓道来,即使有大量数据也不觉乏味,反而增添了作品的真实性,让读者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贫困地区的“贫困”,扩大了读者的审美心理接受度,使文本具有散文抒情性,给读者以美的享受,读之有味。

二是文本创作时的真情实感扣人心弦,有浓厚的抒情性。报告文学虽以纪实为基础,但在纪实的基础上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却实实在在地打动了读者的心。扶贫三部曲在纪实的过程中记录了人民的真情实感,如欧父与虎的故事、我的童年回忆等,这种真情实感的流露赋予了文本浓厚的抒情性。在《看万山红遍》中,作者以一个回归者的身份重回生命之初,用启蒙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一片故土,将这一方水土上的物、人、情展现出来。他以一个描述者的身份向我们展示万山十几年来的变化,以旁观者的口吻真实反映当下生活,然后从自己情感深处发出历史残留的喟叹,这是作者的情感;海雀村有泛黄的习仲勋书记像,花茂村有“活了这么久,我终于重要了一回”的肺腑之言,铜仁万山有一个所有万山人都难忘的冬天,这是人民的情感。一桩桩一件件,人民的故事人民看,人民的感动人民知,每一段故事都是受访者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每一段故事都是受访者生活天翻地覆的见证。欧阳黔森理性而又感性地丈量、调查、审视这些村庄,展现它们在当代中国历史变革和文化变革中的位置,展现当代广阔乡村的现实生活图景。浓厚的乡土情怀、真挚的主体抒情、追忆的叙述笔调杂糅使用,使得文本具有客观真实和主体抒情的二维统一,大大增强了文本的文学性。

三是精妙的细节描写。细节的描写,给带有大量科学数据记录的报告文学增添了更多的生动性,让读者在阅读时从细节中感受报告文学的别致韵味。

三、文化性

报告文学自现世以来,其文体一直饱受争议。有学者认为:“报告文学出现了生存尴尬,是由其文体上‘不三不四’的‘出身’造成的,由于这种既文学又非文学,既新闻又非新闻的文体特征,客观上造成了社会接受的价值障碍,现在,报告文学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我们有必要将它还给历史”。报告文学因受文学哺育,使它有着其他文体所不具备的优势——弥补新闻的简括,具有独特的、综合性的又极具表现力的文体优势。报告文学以文学的形式来报告时事,它抛开文学的虚构性,再现当代出现的典型时事问题,带有哲理思辨性和批判精神,具有强烈时代感。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既有对文化陋习的反思,也有对破坏生态的审视批判,更有对这方水土产生的各种文化的呈现,将贵州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的“是与非”、“优与劣”都巧妙地装进了作品中,内涵丰富而深刻。

第一,体现出对文化的审视与反思。在欧阳黔森的描述中,原来的万山是一个生态良好的地方,有豹子、老虎等野生动物出现,后来由于过度开采汞矿,万山的生态遭到严重破坏,出现了“众人谣传万山汞蒸气泛滥,空气中弥漫着汞毒,蚊子都被毒死了”和“万山完了,万山整个城市坍塌了!”的传言,用夸张的方式表现出对生态破坏的反思。其后,万山在新时代的号召下,慢慢改变了它的面貌,铜仁的百姓在国家精准扶贫的帮扶下走上了富强之路,万山的产业从资源枯竭型产业转变为可持续发展型的产业。万山人民从依靠开采汞矿生活,到汞矿资源枯竭无工可做,再到出门打工,只剩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最后因精准扶贫,自强自富,打破了传统经济发展的局限,开启了新的发展征程。欧阳黔森在《看万山红遍》中细致描写了万山人民的生活变化过程,落后、探索、发展、繁荣,在国家帮扶的政策下纷纷脱贫致富,李来娣就是这些脱贫致富的代表。欧阳黔森还提出一个关键点:“在贵州这个内陆省份,转变观念、解放思想是第一要务。”传统的思想文化对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生活方式的转变,体现出人们的精神在发生变化。欧阳黔森在作品中呈现出对经济发展背后环境恶化的反思,其反映出来的时代问题具有当下现实意义。

第二,多种知识的融入,体现出文学的“文化复合性”。杜国景认为《看万山红遍》此类作品是具有文学性、新闻性、史志性、连续性、文献性表达为一体的“新方志”文学。首先,欧阳黔森的扶贫报告文学中表现出强烈的地域文化特点,《看万山红遍》从少数民族、使用方言、地理环境等方面对贵州独特的人文进行了简述——“我常行走在云贵高原云盘山东延的地带,这里,万峰成林,云雾缭绕,神奇而美丽”“万山地处武陵山脉的腹地,山多地少是这里的特征,贫困也是这一地区的症结所在”“我们驱车从云盘山往下走,一路上体验到了什么叫‘云盘’。这条小公路可谓险峻之极,弯道一个接一个,朝山下盘旋延伸”,带有地理知识性的描述的同时,对贵州山区自然风光的雄丽壮伟的描述体现出语言的简练优美,为非虚构文学增添了一抹地域文化的亮色。其次,融入了贵州的史志文化。他引入《万山志》中对万山丹砂的记载,考证其开采历史可追溯至西周时期,描写了梵氏献丹和徐福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史料记载,富有传奇色彩;引入了《本草纲目》的知识:“据《本草纲目》记载:朱砂,亦名丹砂,为本经上品。李时珍谓后人以丹为朱色之名,故称朱砂,有清心、镇惊、安神、明目、解毒的功效。西周武王服食丹砂的功效便是如此”;引用《贵州府志》对贵州的描述——黔中各郡邑,独美于铜仁,乃“鱼米之乡”也;引入徐霞客关于“中华山”的记载:“中华山其殿巍峨,梁栋辉煌,山峰挺拔,溪水妖娆,当亦心旷神怡而叹仙境之不与凡境同也”;通过《后汉书·先贤传》《左转》《水经注·沅水》等文学经典解释了贵州在历史上的地名为“武陵”;最后,文章普及了一些科学文化知识,例如丹砂简介、汞矿介绍等……短短一篇文章作者融入了多种文化知识,恰到好处地在文本中插入文献、科普、地志等,给文章增添不少亮点,体现了作品的“文化复合性”。

报告文学见证了伟大时代的变迁,同时也讴歌了对时代做出贡献的人们,扶贫报告文学更是如此。扶贫报告文学这一新题材在新时代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每一部都源于底层生活,围绕脱贫攻坚,在严格遵循报告文学文体特征的同时,注入真情实感,不加入丝毫虚构成分,以反映真实生活为己任,又运用多种表现手法增加作品艺术感染力,将一个个真实动人的故事呈现读者眼前,在单纯记录时事的基础上,增添了可读性与历史性、思辨性,将老百姓的故事讲给老百姓听。欧阳黔森的“扶贫三部曲”反映重大题材,承载时代精神,对扶贫报告文学这一题材的发展有着建设性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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