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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时期那些“垮掉的一代”

2021-11-12

散文百家 2021年1期
关键词:文士长啸阮籍

左 玥

贵州大学

华历史千年不衰,中华文化万年不朽。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源于《论语》),在这条波涛汹涌的长河里,四季变换,沧海桑田,王朝几经更替。在这里,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朝阳初升;秦汉一统天下,大放异彩;唐朝盛世繁华,豪情万丈;宋代清秀脱俗,千古绝唱......历史也许确实有惊人的相似,但也各具其鲜明的色彩。每一段历史,每一个朝代,每一场历程,都有其存在的特殊性与必然性,都是时代中的无可代替。雁过留声,水过留迹。你来过,我记得;你的风采,存在过。

在《美国的隐逸派诗人》一文中,有这样一段对话,作者被问到,“中国有没有垮掉的一代诗人?”作者回答“有,一千七百年前的晋朝就有,嵇康,阮籍,吕安,向秀,还有孙登,陶渊明,都可以说是他们的代表人物。”“他们唱歌吗?”“唱歌,他们唱一种‘无词之歌’,也叫‘长啸’,每天在小林中仰天长啸,抒发情感,孙登是长啸大师。”文中作者认为阮,嵇等人是“垮掉的一代诗人"的观点,我并不认同,反之,他们和历朝历代的诗人没什么不同,是优秀而卓越的。倘若一定要说出些不同,我想那便是非凡的时代造就不凡的诗人这一点,让他们特殊起来。

魏晋时期于中国历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甚至于连历史课本都不愿为它多言,对它的描述少之又少。这是一个政权更迭频繁的时期,或许人们提到它,首先想到的是纷争混乱,但与之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的便是空前绝后的繁华,潇洒与自由。汉朝后期,董仲舒儒学不再广受追捧,玄学,佛道学说兴起,人们企图从学说中得到超脱现实的方法。而也正是这个机遇,间接性形成了后期唐代儒,道,释三教并行的繁荣局面。在这种环境下,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描绘祖国河山,王羲之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书写中华风骨,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展示千古惊艳......祖冲之,谢道韫,花木兰等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都在这里出现。

“在这个荒唐而美丽的时代,男孩子也可以以柔为美,女孩子也可以上阵杀敌。”(源于百度百科)魏晋风度如此,诗人又怎甘缺席?建安七子,竹林七贤,陶渊明等诗人皆为我们所熟知,非凡的时代必将造就不凡的一群人,他们热衷于老庄学说,服用五石散,不同于传统的儒家文士,他们不守礼教,不顾“三纲五常”,衣冠不整,摒弃学而优则仕的观点,畅游山水,放荡形骸,举杯长啸,“潇洒自由"。甚至经常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

阮籍母亲离世,他得知消息后,没有立即赶回,坚持和人把棋下完后才离去,服丧期间喝酒吃肉,有客人来吊唁亡母,还以青白眼对之;听说兵家有一位很有才华的女子尚未婚配便去世了,便到人灵前嚎啕大哭,哪怕他事实上并不认识那位女子;他还喜欢驾着车随性乱走,到了路的尽头便放声大哭,哭够了就原路返回。

而嵇康得知阮母去世后,居然带着酒和琴去探望他,明明有着“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如泰山之将崩”(源于《世说新语》)的仙人之资,却有“性绝巧,能锻铁”(源于《文士传》)的喜好;而陶渊明总喜欢抚弄一把无弦琴,写下“若言声在指头,何不于君指上听?”(源于《琴诗》);刘伶则喜欢一边喝酒,一边亲自驾着鹿车,身后一群人抬着棺材跟着他。他说,如果哪天我醉死了,就把棺材埋在那里。

如此这般行为,还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不合礼法,有的甚至是“伤风败俗”,这样看来他们当真是“垮掉了”的。他们是真的无比洒脱了?真的是不念情感,不爱祖国了?其则不然。

事实上,阮籍母亲离世后,他号啕大哭,口吐鲜血,阮籍真的不爱自己的母亲吗?显然,答案是否定的,但亲人已逝,无论做什么都挽回不了这个结局,且毫无意义;他看到路走到了尽头,想到现在天下混乱,社会黑暗,也如同末路,才不禁感慨,悲伤的不能自已,哭的是对世道未来的迷茫,国家命运的担忧。阮籍曾经登上广武,看楚汉古战场时感慨“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份情怀我想不输前朝亦或是后代的任何一位爱国诗人,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国家大事,不心系祖国呢?王戎曾说过“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源于《世说新语》),试问一个真正无忧洒脱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不露喜怒情感?至于陶渊明的无弦琴,用“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源于《晋书·逸传》)一句更能体现文人雅致。

时代造就人,非凡的时代造就不凡的一群人,世道无常,社会黑暗动荡,无数的人在不明不白中失去性命,他们不是没抗争过,两次党锢之祸,前辈们用鲜血染红的过往犹在,“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源于《晋书·阮籍传》),他们何曾不想为国效力,开创盛世华篇?他们何曾不想畅所欲言,为世人所接纳?可是不行!身处于这个时代,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落入身后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这棋局里的是他们全部的身家性命!他们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他们没有退路,只得带上面具硬着头皮往前走;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寓情于景,于酒,于天地之间。

世人多道,喝酒误事,但大家可曾知道,于魏晋文士而言,醉酒亦是保命之举,司马昭曾想拉拢阮籍,要和他做儿女亲家,而“籍醉六十日”,司马昭不得已才”不得言而止”,更有钟会想陷害阮籍“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其罪”,阮籍却“皆以酣醉获免”(源于《晋书·阮籍传》);世人多道,男子应有阳刚之气,部分魏晋文士却“动静粉白不离手,行步顾影”(源于《三国志·何晏传》),但大家可曾知道,好的相貌在关键时刻,一定程度上亦可保命;世人多道,竹林七贤(以其为例)衣冠不整,但大家可曾知道,这其中大半源于服用五石散的副作用,让他们不得不如此。

这样的他们,我们还能说他们是“垮掉的一代”吗?他们的“经世叛道”,他们的“疯癫之举”,背后是这乱世之下,不足为外人道矣的心酸·既然是诗人,那便不能不谈谈诗文,魏晋诗人们能对坐辩论诗文,忘记时间,手持麈尾,彰显文士风度;能弹琴对弈,长啸于林,抒发心中所感。一首《观沧海》气势磅礴,尽显英雄本色;一首《饮酒(其五)》悠然自得,尽示隐士风度;八十二首《怀古诗》用语精妙,尽书心中苦闷;《思旧赋》流芳百世,突出抚今追昔,哀悼亡友的真情;《与山巨源绝交书》名传千古,充满人生智慧,超凡脱俗;《三都赋》名满天下,出现洛阳纸贵的盛况;《归去来兮辞》千古传颂,引世代隐士向往……如此看来,魏晋诗人的诗文也是不逊色于其他诗人的,“垮掉的一代诗人”一说便更没有依据了。

魏晋的诗人们并非是“垮掉的一代”,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所适合的生存方式,他们仍有文人的风度与傲骨,犹存丰富的学识与令人惊叹的才华。这个世界本就该是求同存异的,中华文化也一直以她独特的包容性,多元性,变通性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我们不应该因魏晋文士的些许不同,就片面的给他们下定义,更不应该站在上帝的视角上,随意的评判着别人的人生,亦或是用当下的生活环境套用在他们身上,这都是不公平的。“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几个简单的字里包含的是我们无法触碰到的伤与痛,而若非亲身体会,怎能理解他人的艰难?没有体会过别人的不易,又怎好直接评论?

魏晋诗人们不是“垮掉的一代”。相反,他们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用决心与毅力在历史文化的舞台上熠熠生辉,成为一颗颗不落的明星,述说着自己的不同。他们非凡时代造就的不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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