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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远的低处悄悄出发
——评陈群洲的诗歌创作

2021-11-12刘迪雅

天津诗人 2021年3期

刘迪雅

自陈群洲2007年回归诗歌写作以来,其诗歌的风格面貌已然有了新变。相比于早期注重优美语辞的创作理念,诗人不断增长的人生阅历使其对诗歌的理解增添了一份厚重与平实。一旦改变自己的创作思维,从拘泥于形式与韵律的诗歌创作中跳脱出来,怀抱的便是不竭的灵思。诗人是幸运的,身下这片土地给了他踏实与勇气,身后平凡的生活给了他宽宥与思考,他携着这般种种来写诗,却轻盈而生动。只因他懂得从永远的低处悄悄出发,以破土而出的坚定来寻求光明。

他的诗歌在神境与尘世中谋求一种微妙的平衡感,他并不刻意去维持这种仙境应有的朦胧,更试图去穿破两者之间的薄膜。他笔下的神可以是具有神性光辉的精神象征,也可以是修炼长生的现实术士。衡山这片极具宗教意味的乡土给予了他无尽的创作灵感,他也疯狂地从中汲取自己所需。他身处其中,却不陷于此。诗人灵动而自然的想象宛如只身误闯一片宁静的旅人,又似一个在远处微察只愿以己之心体会这整体谐和的画家。他会为人世间的情爱生死所感动,也会为山间自然的四季变幻所惊叹。他终能从外界的观感回归于自己的内心所念,甚至将内心的愁痛直接呈现在笔下。矿难、生态环境的破坏、房子动迁这些伴随着社会发展而出现的稀疏平常与无可奈何都成了他书写与思考的对象。这些沉重的话题通过诗人独特的视角展现在读者面前时,我们不难从他那平实的话语中接收到一份坚实的力量,不是刻意规避伤痛,也不是高调渲染悲情,只是与作者达成一种共识,领会这些伤痛背后的沉思。

诗人作为衡山湘水所哺育之人,其创作便是对楚文化长久呼唤的一种回应。他在日常生活的描摹中所浸染的楚文化基因已经深刻入骨。登白云寺沐浴万道霞光,到菩萨崖赏玩春天,游汨罗江怀念屈原,这些文学活动于诗人而言已然成为了一次次心灵涤荡的神之对话。这种文化自觉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充分调动了他作为楚人浪漫情绪的复活以及狂放不羁的艺术想象力的绽放。在他的笔下,甚至每一块石头都有分明的棱角,身体里都奔涌着热血,都有着纯正的楚国血统,用自己的铁骨、忠诚与反抗来加盟汨罗江。仔细读来,他的诗中充满了否定词,而那些气势坚决的否定何尝不是一种肯定呢?诗人或许也曾如这石头一样,想要在最低处替一个人悄悄活着,他不畏艰险,走向深渊而最终踏入美好。时间飞逝,国家社会的向上发展,自我期许的已然实现,诗人对这种伤痛过去的缅怀成了一种纪念与告慰。尽管他会怀念逝去的美好事物,但他也庆幸自己的坚持,这种平和不是忘却,而是更好地生活。

春天以及春景是诗人诗歌创作中最为频繁的一类语词。他在春天目睹了一场菩萨崖的风暴,为其多姿绽放而惊喜愉悦。他在春天依然选择阅读,逛了一趟很久没去的图书城。他在春天里与一株白玉兰告别,回想和审视内心的隐痛。他在春天化成激流中的小小浪花,向着阳光和幸福奔涌。他在春天里将自己托身于一片树叶,尽力舞蹈出春天的美。他聆听春天的声音,回忆青春的自己,在春天安放自己的魂灵。春天所蕴含的生机和热烈在诗人的笔下成了活的精神。春天是他以己之心观测这个世界的温柔,是他鼓舞自己的最大源泉,是他永恒的追求。

诗歌的创作往往充满着天才的创造和想象。陈群洲的诗歌常常以自身的际遇和感情赋予到自然的景色中,甚至与其笔下的事物浑为一体。他热爱目中所及的一草一木,热爱伸手可及的一屋一瓦,却又不止于此。他视域阔大,诗歌着笔时常常给人以画布徐徐展开的纵深感。他用笔刺透时间的隔膜,灵动地跳跃空间的屏障,始终怀有自己的思想和创新精神。他的悲悯和乐观已然化作了其诗歌的内核,不曾脱离真实的生活,也不曾远离诗的世界。他的诗更像是他的一本日记,我们可以看到他身边钢管厂的水果摊、濒临破产的化工厂、陪他打麻将的朋友。他笔下的生活与我们的生活别无二致,使得读者在阅读时得以生发出更多的惊叹和理解。他诗歌的语言平实而透着积极的力量,充盈而又饱满,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但其中所展现的张力让人惊觉其朴素鲜活的品质。读陈群洲的诗,又似乎是在阅读一篇精炼的散文,有叙事散文,也有哲理散文,散文自由的形式为诗人把握得恰到好处,其蕴于形式之中的朦胧与明晰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了诗的美质。

艾略特认为我们的生活大部分是对自我的不断逃避,而诗歌能让我们时不时地意识到更深的未命名的感觉,这些感觉组成了我们存在的本源,我们很少能渗透它。而诗人便担负起了将最为原始的感觉分解出来并将之命名的任务。在诗歌与生活之间,诗人陈群洲始终能保持着自我独立而理性的距离。他从不曾回避真实的自我与生活,他能在生活中寻得诗意,也能在生活中体味生命的痛感,尽管现实的严冬令他寒颤,但他也不曾放弃对春天的追寻。正如他的诗歌所言,“永远从低处悄悄出发,唯一的愿望,就是把内心的绿,一点一点,交给春天”。这不仅仅是他对小草的一片寄寓,更是诗人所秉持的一种创作姿态与视野的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