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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自然,拥抱灵魂
——读陈群洲诗集《约等于虚构》

2021-11-12李洁

天津诗人 2021年3期

李洁

现代都市欲望逼近于现代人生活的每个角落,愈来愈多的人迷失于现代都市所营构的物质世界中,忽视了自我精神世界的健全与完整,因而对乡土、对自然的追寻显得更加弥足珍贵。陈群洲作为新归来方阵中的诗人,他在诗集《约等于虚构》中所追求的诗性表达正是他对日益膨胀的现代都市欲望的回答,而这种回答是陈群洲在追忆乡土、回归自然的路途中凝练而成的表达。陈群洲于一方为官,这一方是他生于斯长于斯的衡州,是他内心崇敬与守护的净土。这片净土是激发陈群洲创作欲望、创作灵感而永不干涸的源泉。在他的笔下,胸怀烈火的衡州窑在光与时间的锻造下成就了釉与青花的不期而遇,泥土生命中的能量在美好的春天里重新释放(《衡州窑》);明镜高悬的福严寺在暮鼓晨钟里将尘世之外的孤独娓娓道来,静穆的菩萨在自然万物的陪伴下仿佛获得了生命的高贵(《福严寺》);与星光相拥的衡山在寂静的夜晚里抚摸着最真实的自己,风雪雕刻的雾凇在时光的旅途中追逐着即将降临的妙不可言的春天(《雾凇,一次又一次虚拟过暮年的衡山》)。陈群洲笔下的衡州窑、福严寺、衡山、祝融峰、藏经殿、赤水铺等等,都是诗人深藏于内心的乡情的深情表达,而此情此感的归处始终扎根于对自然、对故乡的回归。诗人生命里的岁月痕迹永远印刻在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衡州的一草一木所牵引出的情感与深思都深深镌刻在诗人留有空白的心灵之上。

在长期的写作中,陈群洲对自然万物、对乡土生活的向往与憧憬愈加浓烈。自然意象“春天”“花朵”“阳光”“河流”“风”“云朵”“天空”等循环往复地出现在诗集《约等于虚构》中,尤其是“春天”这一意象出现的频率极其之高。诗人使用了大量的自然意象,而这些自然意象的所指蕴含着非常丰富的意义,往往指向诗人对自然的感发与对人生的深思。诗集《约等于虚构》中“春天”这一自然意象的所指绝不是单纯地表达诗人对美好的追求与向往,更重要的是诗人对“春天”所代表的美好背后意义的探寻与深究,美好景象的表面如催眠曲那般令人沉醉、昏睡,而美好背后隐藏的真实容易被人们随意忽略,陈群洲致力于探寻这美好背后的真实。诗人笔下的美是引领“时光美学”的紫鹊界梯田,它在春天里展现的柔软姿态是大自然迷人的色彩(《紫鹊界梯田》);诗人笔下的美是渴望宁静和家园温暖的鸥,它们在天空之阔与海洋之深中驱逐孤独(《星海湾大桥上的鸥》);诗人笔下的美是象征着中国版图的长城石,它在风雨飘摇的世纪里守护着滋养万物的土地(《长城石》)。令人着迷的紫鹊界梯田是诗人与自然相遇后所领略的万物之真实,擅于沉思的鸥是诗人与自然融合后所感悟的人生之真实,肩负使命的长城石是诗人与自然碰撞后所发掘的世界之真实。陈群洲尝试在对真实的深入探寻中贴近对诗歌本质的表达。

陈群洲在回归自然、拥抱灵魂的诗歌创作中往往趋向于一种淡淡的禅意的呈现,这种淡淡的禅意更多地体现在对尘世的叩问之中。诗人的人生态度构成了其诗中禅意的底色,他将自己的人生阅历融入了创作之中,表现了一种淡定自守的人生态度。栗子为守护内心的绵淳须懂得以尖利的锋芒迎接现世的困境,保留住那浪漫的甜蜜供世人分享(《栗子》);历经了风霜雨雪的梨验证了真实开始于尘世间的苦难,结束于内心的甜蜜(《梨》);单纯无畏的蓝莓在尘俗的时光隧道里守望着沉淀于灵魂里的甜蜜(《蓝莓的味道》)。诗人笔下的栗子、梨以及蓝莓等等,都是历经尘世的洗礼才获得了生命里的果实,诗人同样在现世的世界中接受着生活的洗礼,可内心深处仍保留着尘世之外的那片净地,以此填补诗人灵魂上的空白。遗世独立的岐山芦荻“学着仁瑞寺的菩萨,在时光里打坐”(《岐山芦荻》),为做思想的智者,向着无边的寞落发起无声的挑战;南普陀寺里的菩提“有如门口躬身的居士/在一座天下名寺里,修炼千年”(《南普陀寺里的菩提》),在午后的暖阳里,以从容的姿态装饰灵魂里的惬意;不食人间烟火的福严寺银杏“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照样看破尘世”(《福严寺的银杏》),退隐于庙堂争斗的境况之外,在时光的河流里寻找内心的安宁。芦荻、菩提与银杏是诗人于纷纷扰扰的尘世中寻找淡淡的禅意的化身,诗人将自己在与自然交融过程中的生命感悟渗透到了题材、主题及诗的结构等层面。

平淡、质朴的语言是陈群洲追求的诗性表达形式。在诗集《约等于虚构》中,也鲜明地表现了这一点。陈群洲始终执着于在诗歌创作中审视自我、反思自我,并力图深入到对诗歌本质的探寻,将最本真的诗性形式呈现在读者眼前。辞藻华丽的诗歌语言很容易掩盖诗歌中情感的传达,甚至会令读者产生误解,而简洁质朴的语言所营造的意境或许更富有韵味。陈群洲对回归自然、拥抱灵魂的主题表达采用平淡、质朴的语言形式显然是明智的。“那些被秋风扫走的落叶/ 都是内心终究放下的袈裟”(《福严寺的银杏》),在诗人笔下,被秋风扫走的落叶象征着尘世之心难以舍弃的袈裟,可诗人心中仍坚信,下一个春天的落叶终将重新发芽。“走失的事物迟早原路返回/春天是条环形跑道,所有的终点都是起点”(《为什么万物总是从春天开始》),是终点亦是起点的春天是诗人在尘俗中矢志不渝追求的方向,诗人在这追逐的道路上向光而行。“阳台上的两盆植物,不期而遇在春天里/它们兀自开花,终归擦肩而过,相望不相及”(《约等于虚构》),擦肩而过本就是人世间最平常不过的事了,诗人渴望抵达的是在这“约等于虚构”之中,我们依旧能于各自平凡的生命中绽放光彩。最平凡的意象、最质朴的语言、最普遍的现象,在诗人的创作中交融为一体,营造出了幽深而又优美的意境。诗人在展现自然万物最真实的姿态的同时,表达了自己持守的人生态度,也建构了属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与精神世界。陈群洲写过这样一句话,“一生只做一个梦,写一首永垂不朽的诗”(《青春诗历:1990年》)。在这首诗问世之前,他选择回归自然、拥抱灵魂,回归自我、拥抱真实,他以这种方式来领悟“永垂不朽”的真实意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