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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歌(组章)

2021-11-12张少恩

天津诗人 2021年3期

张少恩

一只白猫

从月光里带回了镜子;从大雪中带回了苍茫;从寂夜里带回土腥味的猜想。

一只猫,一只白色的猫,温柔、安恬,吊诡而机灵。它神出鬼没,又闲散安祥;低眉顺眼,又张牙舞爪;偷腥盗食,又欲盖弥彰。没有老鼠,更没有饥饿,它优哉游哉,幸福得皮毛顺滑,尾巴翘起,像一根高挑的桅杆。

在温暖的阳光里弓起身子,要将自己的行动,幽昧的心思射出去。你不要跟踪它,亦不要担忧,它有它自己的选择,灵动的方向;它有自己的江湖和山寨。它的骚,阻挡不了。它的爱刻薄而尖锐——午夜的屋顶,爱的追逐像一场灾难。那时,童年的我,总要蒙头而睡,把不安的世界阻止在外面。

一只猫,一只白色的猫,像一个忠诚的幽灵,穿越时光,紧紧跟随着你;像一只小船,泊在你的怀里;亦如一团纯粹的温柔,耸在你的肩上。那阳光的白,月亮的白,白银的白,玉脂的白,照耀着你的孤独与迷惘,还有悄悄地等待与思念。

夜里,它披着月光和寂静的气味归来,掀开门帘,穿过弄堂,跳上了你的床,像犯了错误一样低下了头。此时你还在梦中,浑然不觉。

而梦,有它忠诚的守候。

自由

光影搬动世界,鸟声将天空拉低。大地上的事物在风的序列中。这是自由,卑微的生命亦引以为荣——

自由,每想到这个词,我就心痛。我们没有比蝴蝶和甲壳虫更骄傲的底气和资本。轻盈的翅膀,比幸福更进一步;比伟大的梦想更逼真。我羡煞一切的小精灵。

精灵,不关心人间,不在社会的圈子里。推窗,就是春天,阳光明媚。悠然的隐匿,把严冬推到门外,打着呼噜,大睡一场。

而伟大的我,被空气勒紧了呼吸。声音,细如牛毛,细如游丝,极力地压低心思。与先人的残碑面面相觑。眼色低迷。

草木不可疑,大地不可疑,星辰不可疑。而那些高蹈的思想,光鲜的理论却总是暗藏杀机。

信念我得去信仰,爱情需我去忠贞。我深藏在我自己嘹亮的骨子里,宁愿愚昧,不屑鬼诈。阴险的吊诡,洞微一切。在浑沌中浑沌,那是上上策。不可清醒。清醒是一把自辱的刀斧,必须躲得远点。

思想渗入黑夜。

漫溢的星辰湿了轻飘的诺言。

我一次又一次剔着心中的苦。而现实总是高于理想之堆。我一次次被淹,无法与风浪讲和,不能和礁石商量。

然而,我必须相信:幻觉改造存在,梦想订制未来。月色汹涌,我不缺少温暖。只要能闭上嘴巴,咬住牙关,就能回避厄运,在缄默的石头里度过难关。

果实在统计风雨。露珠在纯洁的世界里拉网。梦如试管,培育希望。真理转过身子,嫣然一笑。若我熠熠的荣耀。

怒放的孤独,涌出思想的芬芳!

帕斯与我居山中

为了不负你词语的崇高,不负你的深邃、博大和纯粹,我到山中读你;到风摇曳的茅草中读你;到野菊花握手的九月里读你;到漫山茂密的寂静里读你……阵阵的松风和欢乐的虫鸣亦是陪伴……

一个人的孤独多么的嘹亮;一个人的潜隐多么的丰饶;一个人的遐思与幻想押上了大自然的韵。摇曳与婆娑,飞舞与鸣唱,皆有芬芳缭绕——数座青峰隔绝了城市的浮华与嚣张。

寂静淬炼深邃的思想,词语的光芒让凡俗与之羞怯。我用锐利的牙齿咬住奔向黄金的草茎,汲取大地纯净的养料,以涤滤我躯体的浑茫,意识的积垢,目光的钝感。野花纷扑我的指尖,荣耀鼻息,心灵高致而袅娜。

剔除繁华,直逼清静的高远,灵魂与寂静的山水一起舞蹈。我已冲出城市的硬壳,那些利益的纠缠与阻挠。额头与湛蓝的天空相配,思想、意绪与白云比肩。我仰卧着飞翔,语言的冰火尖叫,照耀幽昧的世界。

一只鸟,又一只鸟从我的身上飞起,带我去辽阔,去探取世界的纵深。我可以拥有可及的宇宙和璀璨的星辰,再不用踮起脚尖向城外眺望。那黑暗养育的灯火我已生厌;那固执的窗口已不再可靠。我宁可相信虫子的微语,听从蝴蝶和早壳虫摇曳的须芒,也不相信人间的喇叭和那些虚妄的论道。

让我随风而动,跟上明月的晈洁与崇高。让我安居于草木之中,阅读风声幽影,与真诚的秋实结交。蕴藉的内心有九月的熟香与姣娆。

我的眉额之上正是东山的绝顶。

夕阳滾滚,我用深情的目光相送。

今夜,此处可居——无有犹豫与徘徊。

山下人家已为我预备了一粒殷勤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