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智能共舞

傅彩霞

邓丽君的歌声素来自然纯净，温婉隽永，似风含情，水含笑。她演唱的民歌轻松俏皮，情歌缠绵深情，快歌热情奔放，悲歌惆怅如诉，甜歌悠扬动听，曾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她突然地英年早逝也刺痛了无数颗心，成了千万歌迷心头抹不去的痛。

我第一次看到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站在舞台中央的形象，就是从邓丽君开始的。只见荧屏重现歌后甜美俏丽的身影，全息影像技术再现一代芳华，她与歌手程琳同台演唱《你怎么说》，表情自然典雅，歌声甜脆美妙，惊艳全场，仿佛要把灵魂带走。若不知3D技术能复活明星，还误认为美人还魂，惊吓出一身冷汗呢。智能机器人已走上荧屏舞台，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如今各种舞台演出，采用人工智能并不罕见。在日本，两万元人民币就能把美女机器人抱回家，含情脉脉，柔情似水，既能颔首低眉地遵从“三从四德”，又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优雅温婉，步履轻移，从不拌嘴，也少有唠叨，正洽郎君之情意。又如在1996年央视春晚，蔡明和郭达表演的小品《机器人趣话》，只要输入程序，就会有各种类型的全知全能的妻子供君选择：女强人型、事业型、家庭型、娇媚型、热情奔放型、温柔贤惠型，等等，但当遥控器出现故障时，则进入逻辑混乱状态，场面完全失控……在“九歌”计算机旧体诗词创作系统，输入关键词，软件便可自动生成一首首旧体诗，如出水芙蓉，机智过人，堪与古诗词媲美……智能科技的便捷、高效、轻松，已渗透到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助推我们不敢奢望的梦想，让现实生活变得明天更美好，其迅猛发展的态势，触目惊心，颠覆了人类有限的认知。有人称其为“人类福音”，我时常有些隐隐担忧。贪婪是人类致命的弱点和死穴，如此以往，智能科技是否会像一只散落人间的潘多拉盒子，一旦打开，便无法挽救与控制，把人类推至万劫不复的地步？

曾看过一个真实报道：发明塑料的日本科学家一再告诫厂商，塑料不会自灭，在没有研制出化解塑料的配方之前，千万不可投入生产。贪婪的老板为追求最大利润效益，不理会他的建议劝说，一转身，便开始了大批量生产。面对泛滥成灾的塑料，已成惊世的“白色污染”，在山川河流大地肆意漂流，纵情流浪，科学家整日无奈痛苦地自责唉叹，最终，绝望地选择了自杀身亡。凡世界有生之物，皆是地球请来的客人，从本质上说，人与花草树木，飞禽走兽没有多大差别，只是族类不同。佛教深信因果法则，其所言贪嗔痴慢疑，是掌控人类欲望的神，消除五毒心，是普度众生共同的修行，方能明心见性。大道自然，任何违背自然之道和贪婪行为，必将受到大自然的惩罚。

我想象不出，未来人类的发展方向路在何方。令全球瞩目的新锐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曾大胆预言：未来人类将会长生不老，追求幸福快乐，化身成神。科技发展让我们不得不直面天翻地覆的变化，闭目遐想并不遥远的未来，人类的发展趋向是人工智能，这将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新兴物种。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人会慢慢放弃决策权，丧失自主权。计算机算法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姑娘为了自我利益，将来可能会让谷歌替她挑选生命伴侣，让算法替她做出决定，因为谷歌知道她所有的信息，能做出更睿智理性的判断，不会让她因表面的诱惑错误择偶。只要动一动意念，思想意念就会波及宇宙，黼黻成章，替代作家费心劳神地撰文写作。面对来势凶猛的巨大科技浪潮，一浪高似一浪，时刻拍打着我们现实生活的堤岸，一步又一步地涌向人类生活的绿洲，令我感到欣喜无比的同时，也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惊失措。这是人类发展跌入的恐怖悲剧，还是意外地收获喜剧？梦魂不安的我，时时有着摇曳不定的疑问。

步入二十一世纪以后，世界各地相继出现了无人飞机、无人汽车、无人超市、无人银行，我们似乎迎来了省时省力的无人时代，大家把“无人”当做科技创新，哪里没有人，似乎哪里就是高科技的阵地。我想，这也许就是浮躁的泡沫，不一定是好事，因为恰恰是“无人”，会颠覆人类未来的信仰、思维模式和生活态度。不要以为智能科技给了人类一点点甜头，我们就乐此不疲、乐以忘忧，沉醉其中，迷失了方向，误认为闯出了一片新天地，铸造了一份新辉煌。高科技的过度开发和利用，正在一步步把人类逼迫至困境。一旦让智能机器人掌握了人类的弱点和死穴，麻烦和毁灭便会刻不容缓。

在很多领域，人已不再是电脑的对手。这连被誉为人类“智慧堡垒”的围棋，也被人工智能攻克。排名世界第一的柯洁，不是AlphaGo的对手，从人机大战中败下阵来。智能科技正一点点偷走了人类的灵魂，让我们变得懒惰成性，形若枯骨，喜怒哀乐消失，优越感全无，说不定，我们也会像《千与千寻》里千寻的父母遇见了城堡，贪吃成肥猪，庞大的躯壳，载不动灵魂，唯有成为了欲望的异物。沉思静想，倘若继续研发“九歌”，完美地加入了诗词用典，带上了生命的质感与温度，我担心，旧体诗词创作会被智人取代，诗人会被秒杀，心灵的载歌载舞会从此消失，没有自由灵性的智人诗词会千篇一律，缺少了审美个性，那些闪烁着人类光芒的智慧和传统文化会从此断层断代，无法传承，最终被丧失遗忘……倘若我们所有的生活都按程序流程变成模式化、智能化、有板有眼，没有了错落有致的摇曳，没有了千差万别的个性，没有了分歧直言的霸气，看似和颜悦色，一团和气，却意味着人类已退化成了一潭死水。这是不是智能科技在人类脚底挖下了一口温柔的陷阱，仿佛远古的凶兽，正张开着饕餮大嘴，静悄悄地等待着人类的自投罗网？

闭目再大胆遐想，孩子是世界的未来和希望，若每个孩子都具有一样的高智商、高情商，龙凤在天，我们便可随便抱养一个回家。迎面相逢的男人，他们可直呼“爸爸”，有缘邂逅的女人，可叫喊“妈妈”，这世界顿时缺少了伦理道德，步入了混沌乱套的状态。大人已千篇一律，孩子也个个相同，我们没有了“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真情故事，没有了悲欣交集，人生传奇的怅然惊喜，安装了机器心的大家都步调一致，心如枯井，不知疼痒成败，不懂酸甜苦辣，这难道距离灭亡不是仅有一步之遥了吗？这大概是谁也不愿看到的人间悲剧。

面对无处不在的智能时代，很多科学家呼吁并强烈反对发展人工智能机器。比尔·盖茨曾公开表示，短期内机器人确实会帮人类不少忙，但从长远来看，人类还是需要对人工智能的潜力保持忧虑状态。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也担心，彻底开发人工智能可能导致人类灭亡。我常常仰望布满繁星的苍穹，看那漫天星空，感觉渺小的自己和宇宙化为一体，有时又忽然产生幻觉，智能机器人统治了地球领地，人类终会沦为奴隶……

遇见未来智能，与智能共舞，关键是如何改变思维模式，把它控制在可操纵范围之内，让其承担起自身职责，提升人机合作能力，更好地效力人类。在现代高效生活节奏里，我深深怀想从前的慢——望月赏花，观云听雨，看山玩水，抚琴吟诗。只与悠闲相伴，不与欲望纠缠，那是一种质朴的精致与生命的哲学，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抱朴清欢，是心灵深处对诗与远方的深情向往。我们的古圣先贤最懂得阴阳之道，从伏羲一画开天，创太极八卦，到探知整个宇宙深藏着的64个神秘密码，他们一生沉潜力修，栉风沐雨，但从未过度使用这些宝贵的自然资源。

风险与机遇并存，挑战与发展同在。当我们与智能共舞时，其带来的快捷高效自不言而喻，它像飞翔的翅膀帮助人类飞得更高更远。在互为呈现，共同成长的蜜月期过后，谁也不敢保证，来势汹汹的智能与人类会不会伤感弥漫，分道扬镳。未来发展是一个冰冷无情的人机对弈时代，还是一个有质感有温情的和谐世界？不可预测，这取决于人类的创新思维与科学进展的步履，更取决于在开发利用智能中，保持散发人性的光辉。我们唯有时刻保持警醒的头脑，在热情拥抱智能科技的同时，也应掌握住其发展利用的分寸，谨慎慢行，寻找应对之策，万不可让智能成为悄然吞噬人类的陷阱。

人类有无限潜能，开发利用未来智能必须得有个“度”，要终止急功近利的贪婪，回归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才是根本之道。如果在开发利用人工智能的过程中，让其具有情感、思维、意志、爱心等人类属性，富有人性化，我们就能站在未来智能的臂膀之上，充分运用人工智能提供的大数据，作为参考、判断、规划和决策的重要依据，让未来智能成为社会发展的重要建设力量。唯此，人类文明尚可更悠久、更灿烂、更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