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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道光
——《丹心之光照青岛:刘谦初传》后记

2021-11-12刘宜庆

山东文学 2021年7期

刘宜庆

一、大雪初霁的蓝天

每一本书都有缘起,成为一种时间的刻度,标志着生命的旅程。这本书的写作贯穿我的2020年。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我站在书房的窗口,酝酿写后记时,窗外的阳光照耀着我,大地上的残雪尚未消融。昨天的大风消逝了,风定之时,道路两旁的树木肃立,舒展清寂的线条,无声无息投影于湛蓝的天空。大雪初霁的天空,凛冽的空气中有一种让人打一激灵的清寒。蓝天永恒,那是纯粹的虚无之蓝色,是深邃的海水之蓝,又让我想起老家新落成房屋铺展的新瓦,瓦蓝,瓦蓝。今日的蓝天,一如一百多年前的蓝天。天空上悠悠飘过的白云,一如千年前的云朵,柔软而蓬松,随意而舒展。这些云团从我仰望的眼睛出发,铺展到海天深处。

不论多么寒冷的冬天,都有光,天光,日光,云朵之光。不论多么浓郁的黑夜,也都有光,星光,月光。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光暂时隐匿,终究会有几粒星子给夜行人些许的慰藉。

十年来,我被一个人物身上的光芒吸引住,今天终于完成这部书稿,如释重负。回望初识刘谦初的时间原点,回望这一年的写作历程,无数个连着一己悲欢的时间碎片,讲述着光阴的故事。那些与刘谦初有关的瞬间,因为记忆而闪闪发光。

二、两抹微光,消失于幽暗之中

2009年,我的《红尘往事:民国时期文人婚恋传奇》一书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后,有一位出版社的朋友约请我编一本沈从文的散文集。我用了一年的零碎时间,翻阅《沈从文全集》,编选出一本《坐看水云》。后来,这位出版社的朋友跳槽了,《坐看水云》的出版不了了之。

世间没有白做的功课。我在沈从文《忆翔鹤》文中发现一个名字,刘潜初。这个名字夹杂在一群燕京大学学生的名字之中,毫不起眼。那时,没有兴趣一一弄明白这些人物的来路和去向。在编选的过程中,又发现一篇沈从文在1980年写下《我所见到的司徒乔先生》,在纪念司徒乔的文章中,又一群燕京大学的学生名字中,看到“刘潜初”。两次看到同一人的名字,如同投向我的认知空间边缘的两抹微光,瞬间消失于幽暗之中。

三、豁然开朗,明亮的光

2016年12月2日,我在青岛书房看王献唐诞辰120周年信札书稿书籍展时,看到一封邮寄给王献唐、落款为“司徒乔 沈从文”的约稿信。我撰写了《沈从文致王献唐的一封佚信》一文,发表在《新文学史料》2018年第1期。

在撰写此文的过程中,重新读沈从文的《我所见到的司徒乔先生》一文。时隔七年,再次看到“刘潜初”的名字时,我上网搜索了一下。当我弄清楚“刘潜初”就是“刘谦初”,豁然开朗,“刷”的一下,就像一道明亮的光,照亮一个全新的领域。

四、熊熊燃烧的篝火

2019年12月,我拿到了辽宁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拙著西南联大三部曲。三本厚重的大书,可谓新年的礼物,告慰十几年来在西南联大这块领域的耕耘。我需要一个新的领域和突破口,在翻阅《燕京大学人物志》(第一辑)时,在烈士卷,刘谦初名列第一。读过他的小传,感觉他在燕京大学、山东党史等方面,具有里程碑式的地位,他又是青岛的英烈,萌发了一个心愿,为他作传。这个梦想点燃了我的创作激情,犹如寒冬雪地里熊熊燃烧的篝火。我又不断地搜集资料,让这堆篝火持续燃烧下去。

春节前一个月,我在孔夫子旧书网,密集下单,买所需要的资料。我需要的书,从全国各地邮寄来,打开,沉浸其中,刘谦初的身影如在眼前,愈发清晰。

五、明媚的春光,花朵怒放

2020年1月24日,除夕,这个春节因为新冠病毒疫情,失去了往常春节的欢乐与祥和。武汉封城后,每天关注疫情。武汉是刘谦初战斗过的地方,此时的关注又多了一层内涵。

这个春节,心神不定,焦虑就像一束一束的火花,我试图把这焦虑的火花变成祈祷的蜡烛。除了关注数字的曲线,就是读刘谦初的各种资料,原定于春节期间开始写作,迟迟找不到状态。只好一拖再拖。

转眼之间,武汉大学的樱花寂寞开放,被和煦的春风一吹,绚烂的樱花落满一地。青岛中山公园的樱花也绽放了,有一次,我戴着口罩去中山公园门口,接受青岛电视台的采访。走在公园里,看着戴着口罩的人们,站在一棵满树灿然开放的樱花前,内心各种复杂的情感激荡,面对这繁复绚烂的美,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生命的力量,刹那间,泪水盈眶。明媚的春光洒满大地,花朵怒放,什么也阻挡不住春天的脚步,死神不能,疫情不能。

六、阴晴不定,云朵背后的阳光

疫情期间,出行不便。原定于春天去平度探访刘谦初故居,一再推迟。

2020年的4月、5月,我跟着这青岛的花期,追寻岛城花木。耐冬,牡丹,蔷薇,山坡红瓦旁像风铃一样淡紫色的泡桐花,青岛美术馆的紫藤瀑布,小青岛是独特的青岛百合,大学路上古老的楷树,大雨中天后宫里的厚朴,青岛河德国建造的老桥旁的枫杨,太平山下的榉树,逍遥三路紫色的槐花……我沉浸在青岛花木带给我的美之中。这些星星点点的花木之美,汇聚成人文植物的河流,把我的思绪飘向青岛湾,飘到浩淼的海洋的尽头……

我终于来到了平度田庄镇东刘庄,来到了刘谦初故居。2020年6月24日,我和同事张文艳,在平度市委党校王彬堂、尹正华、刘少春等人的陪同下,参观刘谦初故居,贾晓峰女士为我们讲解。

昨天,一场滂沱大雨,今天,天色阴晴不定。太阳时而钻进乌云深处,迟迟不肯出来,时而挣脱灰暗的云团的束缚,为乌云镶了一层明亮的银色的花边。院子里有一株槐树,被凉飕飕的带着雨滴气息的风吹拂,高大的树冠发出海浪一样的声响。参观完故居,走到院子里,天空明亮了许多,像墨一样凝滞的云,变成了半明半暗的云团。

从刘谦初故居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在电脑里写下了“序曲”。

七、黑色葫芦上的光,满目青山夕照

当年刘谦初住宿的地方,被称为号院。这里是齐鲁大学男生宿舍区,仍然是原来的历史风貌。两层的小楼上覆盖着黑色的屋瓦。黑瓦铺设的屋顶斜坡上,有碑亭式的烟囱,也有几个黑色的宝葫芦,这是别致的通气孔。黑瓦经过风吹日晒,经过霜打雨淋,有一种温润的光泽。而黑色的宝葫芦光滑,线条流畅,这宝葫芦里一定储存过光与热。

校园里的古树参天,遮挡住老楼的硬山墙。掩映在绿荫中的黑色的宝葫芦,有一种神秘的美感,吸引着我。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其上,黑色的宝葫芦,也有一层低调而内敛的光,柔和,顺畅。号院屋顶老楼上建筑元素,连同墙体上的砖雕,教学楼门口的抱鼓石,都是历史的使者,见证了无数学子的青春时光。宝葫芦里会不会有刘谦初的鼾声、呼吸和梦境?

这是2020年10月3日中午,我的朋友王任和谷大建(谷董)陪我在原来的齐鲁大学校园参观。朋友帮我拍照留念。我站在当年刘谦初出入的地方,拍摄了几张照片。时光定格在手机相册。刘谦初求学的时光,也被历史收藏。

下午,我们三人至英雄山济南革命烈士陵园。济南解放纪念馆在一波三折的大台阶之上。我们经过一排排烈士的墓地,放慢了脚步,沉默走过。

王尽美、邓恩铭的墓碑是一本书的形状,书脊上有“共产党宣言”字样,他们是中共先驱、一大代表、山东党组织的创始人。

我来到刘谦初的墓地,轻轻放上几朵菊花。金黄色的菊花在红棕色的大理石墓碑前,由花心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青山处处埋忠骨,白云悠悠念英雄。这是一场朝圣之旅。

登上毛泽东主席题词的“革命烈士纪念塔”,站在塔下远眺,青山连绵起伏,最高峰建有两个亭子,灵动欲飞。在毛泽东主席手书的“革命烈士纪念塔”下,抚今追昔,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英雄豪杰。济南这座城市,名士多,英豪多,都化为历史,化为甘泉,滋润着这土地和风景。

我们三人下山了。在广场的一处椅子上,休息了一会,谈济南的历史与人物。今日寻访,凭吊英烈。离开时,满目青山夕照明。我想,刘谦初墓碑一定被柔和的金辉照亮。其实,他坚定的信仰,崇高的精神,英烈的丰功伟绩,使得一个名字成为一个发光体,光照千秋。

八、头晕眼花,眼前的光点

时光的步履匆匆。进入12月份,我的书稿进入冲刺阶段。为了安心写作,我请了8天年假。每天把自己固定在电脑前至少八个小时。

有一天,从上午八点开始写,一直写到下午三点。从电脑前起身时,感觉头晕眼花,眼前有莹莹的光点闪动。这时,才意识到还没有吃午饭。因为写刘谦初在狱中发起斗争,绝食抗争,丝毫没有感觉到饿。只是站起身的瞬间,晕乎乎的。意识到没有吃午饭时,饥肠辘辘,浑身无力。也因此体验到刘谦初在监狱那样恶劣的条件下,绝食六天半,获得胜利,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意志。

写作这本书,对我而言是一次精神的洗礼。心灵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照亮。我希望这本书能够成为青少年爱国教育读本,每个人的成长,都需要精神的光指引,从革命先烈、英雄模范那里获取力量。

九、薪火相传,让这本书发出光

历史人物是复杂的。而像刘谦初这样的党史人物,更是值得深入研究。他出生于平度一个贫寒之家。靠着读各级教会学校(知务中学、齐鲁大学、燕京大学)脱颖而出。他是从教会大学脱颖而出的一位革命家。他生活的时代背景、交往的同时代的人物,对他的成长有很大的影响。我不仅试图写出一个有血有肉、有正常人性温度的革命先烈,还想勾勒出他生活的时代背景,他的朋友圈,他的战友。正是这样的考虑,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还原刘谦初在燕京大学的读书时光。我觉得这是我深挖历史呈现出来的拼图。

写传记,不可能离开传主之前的版本、以及发表在报刊上的相关文章。书中所引用的资料,在行文中标注。书后附录主要参考资料。向所有书写刘谦初的作者致敬,衷心感谢。特别感谢张文秋的《党的忠实儿子》《张文秋回忆录》,这是写刘谦初传记的基础。特别感谢王家鼎先生撰写的《刘谦初传》。特别感谢邵华、陈德山、生守祥、张升善撰写的《刘谦初传记》。特别感谢各地的党史专家撰写的有关刘谦初的文章。我想,每一位写刘谦初传的作者,都是怀着这样的初衷——弘扬革命先烈的精神。

在青岛党史研究院副院长任银睦先生的介绍下,我拜访了青岛党史研究院研究二处的王华艳处长。她建议我写一部文学性的刘谦初传,遵循“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原则。我想,读者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能够判断出哪些是史实,哪些是文学化的细节。我相信,文学化的细节,生活化的细节,会照亮历史人物的生动表情,让传主具有了生命力和神采。在我看来,历史研究多元深入,革命先烈、英雄人物,无需拔高和溢美。我在书中具有文学色彩的表现,让刘谦初更加可感可亲,可信可爱。我想呈现一部可信又可爱的刘谦初传,知我罪我,请读者诸君以及专家评判。

写作刘谦初,就像一个接力棒,无形之中传递到我的手上。已经出版的刘谦初传和研究刘谦初的文章,为这本提供了薪火。薪火相传,我所做的是,让这本书发出光,让更多的读者感受到刘谦初的精神光芒。

十、踩着月光回家

2020年12月31日晚上七点半,一轮圆月如同玉盘,静静地浮在东山之上。这月亮是嫩黄色,月辉洒向清冷的天空。透过稀疏的法国梧桐的树枝看去,月亮仍光彩照人。皎洁的月光,连同大地上积雪的光,让夜空变得透明。

此时,这轮月亮照耀着平度刘谦初的故居,照耀着原齐鲁大学号院上的黑葫芦,照耀着刘谦初与张文秋游览过的黄鹤楼。月亮挂在北京盔甲厂附近城墙角楼的飞檐上;月光流转,照亮厦门鼓浪屿的小巷子归来的身影。千江有水千江月,江天一色,波光潋滟,月亮照耀着栈桥的海浪,大明湖的残荷,镇江北固亭边的千古兴亡,珠江之畔涌动的革命潮流。

刘谦初原名刘德元,字乾初,出自《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天上有乾初之光,地上有谦初精神。天地之间,谦初精神,融合了太阳的阳刚与月亮清凉。今晚月出皎洁,清辉遍地,银汉无声转动玉盘,我想,月亮的光辉是太阳光的另一面吧。

今晚,我完成了刘谦初的传记,如释重负。这一年,各种各样的光陪伴着我。今晚,在回家的路上,仰望月亮,内心百感交集。这轮月亮曾照见刘谦初的身影,我在书中,尝试把他的脚步、气节、境界还原。打开这本书,让我们一起追随乾初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