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怀念

王京

望着书桌上这个眯着笑脸、圆圆胖胖、穿着绿白相间衣服的不倒翁，我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童年的时光距离较远，但这个可爱的不倒翁却把心的距离拉近。八岁的童年，是我永远的记忆。

那时父亲重病，母亲离家，我无奈只能辍学。每天步行到镇上钢厂垃圾站扒拾碎铁，以赚取微薄的生活费。

一天，我正低着头在废弃渣堆一侧，拿着铁锹铲开渣土，往里深挖，浑身弄得脏乱不堪，双手都是锈迹斑斑。突然冲过来五个小孩儿，不由分说把我推倒在地，拳头像雨点一样密集地砸在我幼小的身体上。他们边打边骂满嘴污言秽语：“叫你天天来，把我们的捡走了，不尝尝拳头的厉害，你就不知地盘属于谁！”我被打得遍体鳞伤，动弹不得。

“都给我住手！”一声浑厚有力的怒斥传来，铿锵的脚步声渐行渐近。那些坏孩子吓得落荒而逃。我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不听使唤。

这时，我看见一个五十多岁、身材魁梧的老头儿，穿着旧军装英姿飒爽地走过来。他径直来到我面前，好像若无其事地说：“你要自己慢慢站起来！”

我的大脑蒙蒙的，在记忆里飞快搜索：“他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哦，记起了，奶奶带我到他家玩过，是四爷！”

我的腿部每挪一步都是折磨，破烂的伤口慢慢渗出血，肌肉连着关节撕裂般疼痛，还有些烧灼。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我，脸色冷如冰霜。我咬紧牙关，忍住疼痛，一点一点挪动。他依旧没有扶我。我自己强撑着身体，用尽全力站了起来。待我站稳后，他从旁边的汽车上拿出一个崭新的不倒翁塞到我手里。

我的眼前一亮，心里如同经历了一场春天的花事。他的眼神盈满慈爱，微笑着说：“我是前村你四爷呀，孩子，你没哭，很坚强。你要记住，人生中会遇到很多突如其来的打击，你就要像不倒翁一样，在哪里跌倒，学会在哪里爬起来。”

接下来他帶我到卫生院消毒、治疗，送我回家。

听奶奶说，我们两家分别住村前村后。四爷常年在外工作，四奶敦厚老实，三个小孩还在念书，他的聋哑弟弟和他们一起生活。四爷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他鼓励我继续求学。

自此，四爷每次出差回来，都给我捎带学习用品。他这样一直资助我，从小学到初中。虽然我和他无血缘关系，但他始终把我当作亲孙女看待。

我考上高中了，还没把好消息分享给他，就听奶奶说，四爷患了重病。我简直难以置信，飞奔着去他家。四爷面色蜡黄，瘦得皮包骨头。我伤心极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能为力感在体内奔涌，打击着我的心。

他虽然被病魔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意志坚定，从不喊疼。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依然关心我的学习，并鼓励我好好奋斗。

回去路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在衣服上滚落跳跃，和着雨水浸透衣服。

期末考试结束，我从县城回村里，打算去看四爷。奶奶噙着泪水告诉我：四爷去世了！怕影响我读书，一直隐瞒着。我的心好像针扎一样疼痛，扑在奶奶怀里放声痛哭。

人常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还没有好好报答，四爷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留给我无尽的怀念。

四爷走了，他送给我的不倒翁却一直陪伴着我。每当我遇到了人生的困境，我就把不倒翁推一下，看着它一摇一晃地笑着站起来，我再用劲把它推倒，它又马上原地站起来，脸上一直是笑眯眯的。

我知道，只要精神不倒，没有任何险阻，可以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