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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界

2021-11-11深圳实验学校陈鹏宇

中学时代 2021年12期

■深圳实验学校/陈鹏宇

热。

酷热。

这是我今年暑假到这座城市时最初的印象。

正午的阳光骄矜得令人不可直视,它挤过手指,刺得人张不开眼,烤得石板路可以在十秒内把地上的凉水蒸得滚烫。

下了城际火车后,一点多钟出了车站,略有些仓皇地乘上出租车夺路而逃,背后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盐晶。司机师傅沉默寡言,属于“人狠话不多”类型的,转弯时方向盘打得像赛车手,180度漂移玩得人心惊肉跳。

师傅听地址时把酒店名听错了,以至于我们走了十来分钟冤枉路才找到酒店。路上“三下锅”和“土家菜”的牌子晃得人一阵一阵的头晕,眼角飞逝的街摇曳着电线杆、转租店和垃圾桶,行至天门山时早已大汗淋漓。

尽管如此周折,当站在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大美张家界”中最负盛名的天门山下时,仍旧对这座奇山充满了期待。

事实证明,“天宝”“地灵”“大美”这三个词,着实没掺一丝水分。

索道售票厅外是一男一女经营的摊位,出售脆李、葡萄、黄桃、甜瓜之类,我们赶路较急,自然无暇驻足。他们也不吆喝叫卖,我们心下诧异的同时,急匆匆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乘索道临空,鸟瞰万千青峰的感觉,在上山时并没有体会到,接驳车在盘山公路上颤颤巍巍地颠了三十分钟,总算到了登山道开始的地方。

初登这足以洗涤灵魂的仙境的人,恐怕少不了一番由衷的震撼吧——

头顶,叶筛日曦,光斑杂驳,绿荫遮目,翻碧成网;左望,山峦迭起,倾轧成峰,秀木盈野,一散为海;脚下,古镇楼厦,星罗棋布,碎缀若贝,陈列于滩。

光芒反射在大楼与小店、马路和窄巷都低矮拥挤得无可辨认的市区上空,渺然间只凝出一个个耀眼的亮点。林海滚动,群丘起伏,浑然沃野万顷的森林盘转成壑,彼此推挤着拥向远处似是擎天之石的天门主峰。

天门洞上,遥遥青山树影交综而叠,天梯之下,凿凿裂地之渊破峰而过。“劈山救母”中自山巅侧壁撕崖而下、斩入丛林的长痕在阴影中嵌着褐苔,山下林涛如怒,聚而盘龙般低吟的深谷,不知几番论剑,威震江湖。

天门主峰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群山中的一块接天之岩。红褐色和炭黑色的深纹镌刻在平垂若碑的巨石之山,青苔、水纹和风痕令这座并不算高的峰峦悠远得足以比肩澄澈的蓝天。

山之所雄、所峻、所巍、所美,不在其高、其势、其泽、其景,在之岁月。

岁月赋其悠远,故雄浑;岁月琢其壁岩,故峻伟;岁月孕其风骨,故巍峨;岁月凝其魂灵,故壮美。

千千万万的积淀化成石、崖、洞、风、林、穴、水,方有如此冠绝湘中、横压九州之奇山之美!

鬼谷兵盘、玻璃栈道、祈愿群树、登天之梯,自天门洞到西线的鬼谷栈道,天弄云而林环山,松傲石而渊绝水,早已无山、无林,有的只是眼前环抱交融的绿意和脚下通向天边的古道。

张家界天下独绝之山景,名不虚传!

走过漫长的鬼谷栈道后折返乘索道而下,登山时两三点钟居高微凉,坐在索道上时则已夕日将颓,天逾黄昏。

窗边,蓝、金、红、灰交叠的积雨云两侧低而中部高,其巅可通苍穹,当凌云海,竟与张家界的山势异曲同工。

光透层云,阳隐暗山,四面洒然而溅,如丝如缕、似针似线的辉光自云峰之间散射而出,势吞四野,辉耀重林。

下了索道,旅客中心大门外的广告牌五光十色,层影交叠,那贩卖着水果的男女二人背倚夕阳,手支小车,葡萄晶莹的果皮上聚满了露水。

渐夜,我静静地伫立在微凉中,身后是模糊而重影到我难以分辨的景色——天门群峰溶解在暮色中,同大厦一道化成了夜幕下的阴影。

天边橙黄与墨黑漫卷,勾勒着绚烂而醉人的油画,倾倒了路边微斜的电线杆,定格着又一次的日暮。摩托车和电动车呼啸着从身边而过,红灯叫停了稀疏的轿车,毛家饭店的辣椒色的光随着辛麻感灼烧而来,空气中漾满了“三下锅”的炽热。酒店前台的服务生微笑着递过来纪念品梳子,大床卧在星空之下,包裹着夜的困倦和疲惫,静待一切都睡去。

真正吸引人的,恐怕便是这份野趣中朴素的烟火气和小镇里纯粹而不竭的期待与热爱。

这就是张家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