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法教育来看士阶层的命运变迁
2021-11-10李艳娟
摘要:本文采用质性研究的方法,对校外辅导机构的书法老师进行观察和访谈。书法老师采用古法教学,其性格和人生经历中有士阶层的痕迹。本文以非正式教育中的书法教育为切入点,深入探讨从古至今士阶层的命运变迁,以及其对国家政治和文化体制做出的重要贡献。
关键词:士阶层;命运变迁;书法教育
士阶层在中国古代文化和政治体制当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最初,“士”为周代贵族阶级——“天子-诸侯-卿大夫-士”中最低的一个集团,与庶人相衔接,执掌各部门的基层事务[1]。这时的“士”不属于知识阶层。
一、士阶层的产生阶段
到了春秋晚期,礼崩乐坏,道术为天下裂,上层贵族衰败逐渐没落为“士”,而下层庶民通过军功和文学方面的成就上升为“士”。所以说,士阶层的来源最初主要由旧的败落的高层贵族、低级贵族以及新兴的庶人三个特殊的社会群体构成[2]。自东周以降,产生了士阶层,导致君、师分离[3]。晚期出现了四民之说,“士”由最低级的贵族转化为最高级的庶民。这时的“士”属于中国最早的知识分子,获得了身份上的自由。知识分子的主要构成条件在其所代表的具有普遍性的“道”。“道”源于礼乐传统,安排人间秩序,以天下为己任。但“道”是一种永恒而普遍的精神实有,看不见,摸不着,所以知识分子只有通过个人的自爱、自重、注重内心修养才能尊显他们所代表的“道”。整个先秦时期,士阶层从强调“行道”逐渐转向“得君”,与治道从“重礼”向“尚法”之演变大体一致[4]。在这乱世之中,孔子、孟子、荀子等一大批知识分子提出:“士”应以道自任,其价值取向应以道为最后的依据。从孔子以来,中国士人最向往的政治模式可以说是一种“士治”的秩序[5]。在中国古代的士阶层刚刚走上政治舞台之时,孔子便努力给其贯注一种理想主义的精神,要求士阶层中的每一分子都能超越个体和群体的利益得失,而发展出对整个社会的深厚关怀,“以天下为己任”。这也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源头。这是一种近乎宗教信仰的精神,入世便注重自身内在的精神修养,并且一直扎根于后代士阶层的精神世界之中,为后面“士”积极入世、实施变法改革运动、重建政治秩序等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这时的“士”为游士,他们拥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才能,怀揣着理想周游列国,传布授道,希望有朝一日能被提拔为官,一展宏图,实现心之所向。也就是说,士阶层在建立之初便具有远大的政治抱负,期望通过对自身精神和文化素养的提升,来努力争取应有的政治地位,为所有民众“代言”,从而达成整个士阶层的“治道”愿望,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到了战国时期,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各国君主开始大规模地养“士”,采用各种方式招揽游士使其为自己的国家效力,如稷下学宫便是一典型。稷下学宫中的“士”与君主为师友的关系,由于君主不能屈贤士为臣,又不能永远维持“师友”的关系,所以君主给予“士”较高的政治地位,使其能够不治而议论,即没有官职也可以对国事发表言论,“道比势尊”,用道的的标准来批判时政。这时的“士”成为各國争抢的香饽饽,享有较高的声誉和社会地位。齐国衰微后,君主养贤之风已过,转到卿相手中,形成食客制度,战国晚期各国政府不复养士。到秦代,秦的统一结束了中国古代的游士时代。
二、士阶层的回落和发展阶段
秦代,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之举使儒学和“士”的地位一落千丈,处境艰难。到了汉代,汉儒用阴阳五行的通俗观念取代了先秦儒家精微的哲学论证,比如天人合一、君权神授等思想,冲破了大传统(上层知识阶级)的藩篱,成为一般民众可理解、可接受的道理。循吏为汉代士阶层的一部分,其功能和身份体现了西汉时期“政学合一”的现象:循吏一方面为官吏,遵奉汉廷的法令以保证地方行政的正常运作;另一方面扮演了大传统的“师”的角色,具有教化民众的作用(“师儒”)。这时的儒家在各学派中占据主导地位,奉行儒家思想的“士”也具有较高的社会影响力和社会责任感。西汉末年,士与宗族的结合便产生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士族”[6],一方面强宗大姓的宗族利用各种资源使自家子弟读书,最终转变为士族;另一方面,“士”在政治上得势之后,再转而扩张家族的势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由于士族化和恒产化,“士”也由“游士”变为“士大夫”。这时的“士”被血缘宗法关系所束缚,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自由人,做任何决定可能都要把家族利益纳入考虑范围。
东汉以来,士大夫在外戚与宦官之间逐渐发展群体之自觉,与其泾渭分明,并发展出了个体自觉,即个体之独立精神。士大夫之个体自觉可分为外在自觉和内心之自觉两部分:外在自觉指“尚容止,习清言”,即容貌和言谈方面;内心之自觉指对个体自我之生命与精神之珍视,不守世俗礼法,但内心深得礼意,获得精神上的高度自由,以自我为中心。这一时期的章句学由于繁琐复杂、不实用而不为人们所喜,经学简化运动兴起,鄙章句之烦琐而重经典之本义,舍离具体事象而求根本原理之风。所以,这时从事章句之学、儒学经术的士大夫的社会地位有所下滑,这也是士阶层内部为了更好的适应社会需要而自发做出的变革。东汉中叶以来,士大夫以天下风教是非为己任的精神逐渐为家族与个人之意识所淹没,将西汉末年的士族化进一步深化,大群体精神萎缩而个人精神生活领域逐步扩大。
魏晋时期,易、老、庄的三玄之学代替了汉代的经学。当时社会秩序相对稳定、经济条件较好、百姓安居乐业,士阶层不再需要承担匡扶天下、维持社会秩序的责任,所以“士”不再积极入世、从事政治活动,转而追求自身内心精神世界之自由和解放。他们注重个体之自由,轻忽群体之秩序,突破传统礼教的藩篱而形成一种放诞的风气,如竹林七贤因纵情山水、吟诗作赋、放荡不羁而闻名。这时的“士”更多是在当时的社会文化生活中发光发热,而很少为国家治理和政治体制做贡献。
唐代,儒、释、道三家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中唐时期,士阶层养成了悠闲自得的审美情趣。促成中唐文士阶层悠闲自得的情趣的原因甚多,如社会稳定、经济繁荣和生活便利等,但更为深层的思想动因在于,当时南宗禅兴起及其对中唐文士的思想滋养[7]。新禅宗的引入使佛教势力逐渐增强,而儒家地位衰落,士阶层的地位也有一定回落。门第旧族基本上占据了政治世界的中心,“寒士”始终处于边缘的地位,没有担当国家重任的资格。佛教对于前世今生的观念,以及关于“道德性命”的看法,逐渐得到士大夫以及普通民众的认可。对于现世的眷恋和执着是世人惯常的态度,传统社会中的文士阶层也是如此[8]。韩愈想重振儒学,恢复尊师重道的传统,但其部分思想受新禅宗的影响较大。
三、士阶层的辉煌阶段
宋代,士阶层在社会文化和政治体制中的地位达到历史上的巅峰状态。士阶层在建立之初所拥有的“以天下为己任”的信念在宋代得到了较为彻底的实现。士阶层可与君主“同治天下”、“共商国是”,得到皇权的支持,其政治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目的是让有才能、有志向的“士”来更好的管理国家,用“士”所持有的“道”来辅助君主所掌握的“势”,重建一种合理的政治和精神秩序,这也是对君权的一种压制。从古文运动、熙宁变法到道学运动,这三次运动中始终贯穿着一条主线,即儒家要求重建一个合理的人间秩序,并且士阶层在其中一直处于主导性地位,作为将“以天下为己任”的信念运用于政治实践的具体表现,尤以王安石和朱熹最为典型,前者借助孝宗主赋予的权力持熙宁变法,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实现君权和相权的短暂合一,后者虽未达到前者的政治地位,但在做地方官时关注民生、教化民众,并且对儒家在宋代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形成了许多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道学理论。道学又被称为“内圣外王之学”,“内圣”包括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外王”则包括齐家、治国、平天下。宋代的士阶层投身于政治实践,看似专注于“外王”领域,实则兼顾“内圣”与“外王”的发展。在士阶层中颇为流行的节欲养身观也因其与道契合的特征被南宋诸儒称道[9]。此外,士大夫与皇帝“同治天下”的意识落实在“共定国是”之上。“共定国是”是指皇帝必须“与士大夫共定国是”,“国是”即国家政策。更为特别的是,在宋代,“国是”是一个法度化的观念,成为权利机构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这意味着无论是皇帝还是执政大臣都不得有公然违背“既定国是”的举措,“国是”为君权、相权提供了合法性。这也体现了士阶层在宋代的权力机构当中所占据的重要地位。“国是”说为士阶层治理国家提供制度保障,也使君权和相权能够形成合力,但“国是”既定,便意味着不能改变,不能有“异论”出现,持“异论”者便是有“罪”,持“国是”一方也可能为私心铲除异己,加剧了士阶层内部的分化和沖突,这是宋代文字狱和党争频繁的重要原因。这一时期的“士”以政治主体自居,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以“道”自持,即在位时执行治道,不在位时则议论治道,积极参加政治活动,为重建人间秩序做出诸多贡献。
明代,全国的社会流动率极高,东南地区尤其如此,寒微家庭的子弟占比较高。到了清代,东南地区的寒微之士在与社会上层竞争时越来越居劣势,其他省份的流动率下降则没有东南地区这么强烈。这一时期的分省定额制度缓解了南北方经济文化差异所带来的科举成功者地域差异的问题。总体来说,清朝时期全国的社会流动率正在下降,地理分布更加均匀。明清时期,科举考试成为促进社会流动的重要途径,寒门子弟通过科举上升为士,实现社会阶层的向上流动。在这一时期,教育与财富成为决定社会地位的重要要素。政府采用各种制度化与非制度化措施来助长寒微人士向上层社会流动,但有很少的措施阻止成功的家庭向下层流动。这一时期的“士”对科举考试十分重视,将其作为向上层社会流动的重要途径,这也是对孔子“学而优则仕”的传承。虽然明清时期的科举考试形式为八股文,日益繁琐复杂,内容僵化,但仍然可以选拔出一定数量优秀的人才,形成士阶层,且寒门子弟居多,他们更加了解和专注民生,有利于社会秩序的稳定和发展。
近代中国,外敌入侵,清廷腐败,民不聊生。内忧外患中士阶层尚侠、颂侠,身体力行。士阶层倡导游侠精神对形成民族凝聚力具有积极作用,然而拯救民族危亡不仅靠侠肝义胆,更要有强大的精神领袖、铁的纪律约束和全民族的发动[10]。
四、士阶层的当代命运
校外辅导机构的徐老师,20世纪60、70年代出生,自小便跟随祖父学习书法,精通各种书法字体。但擅长书法的他在当时并不像在古代那样吃香,他顶替母亲去纺织厂工会做工,只能写写字、画画黑板报,别的他也不会做,所以成为八七年纺织厂最早下岗的一批工人。后来他便为了生计不得不辗转于各行各业之中,给门店写字、做门头,去香港工作,回来后办英语辅导班,后又教学生写书法。其实他是热爱书法的,每天都在练习书法,但无奈不能将其当饭吃,也无伯乐欣赏。书法作为传统士阶层必备的一项技能,从初唐时期科举考试科目中的一种,发展成为虽不考试但士阶层内部普遍默认的一项技能,其中草书为东汉士大夫所欣赏之艺术,最为性情所寄,最宜于发挥个性。作为擅长书法的徐老师,不读经,不涉猎传统士阶层所具备的其他技能,但他保留了士阶层的一点痕迹,即书法。他的性格也类似于老学究,教授学生有自己内心的一套标准,学生没有做到,便会一遍一遍的纠正,直到达到他的标准为止。虽然作为营利性辅导机构的书法老师,他却没有其他老师那么功利,只要求学生的字写好看就可以。他强调写字时的法度、感觉、心境和写字状态,对学生进行书法历史教育,尽量采用趣味性的语言使学生更多的了解书法,也要求家长陪同写字,了解书法的技巧,更好的指导帮助学生学习书法。同时,他认为写书法应该模仿古人的字,比如颜真卿、柳公权、智永和尚等,而不是现代人的字,如田蕴章、庞中华等,因为古人在书法上的造诣是非常高的,不仅字体好看,更有个性上的发挥和延展,而不是现代人所写的僵化死板的楷书。所以他一直有一种坚持,坚持传承士阶层写书法的状态和感觉,使其不为快节奏的现代文化所侵蚀。
现在政府也非常重视书法教育,颁布了很多纲领性文件,也在实施学生艺术素质测评,重视学生非理性素质的发展。这可以视作复兴传统文化的一个小火苗,但在目前注重实用科学技术的时代肯定会受到诸多阻碍。但我认为传统文化中的许多内容和士阶层所具备的品质是有重要意义的,是非常值得我们现代人学习的,如注重内心精神世界的修养,可以弥补科技迅速发展所带来的精神上的空虚。我相信,有益的传统文化的复兴以及士阶层地位的提高,在不远的将来一定可以实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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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艳娟(1996—),女,山东省潍坊市,职称无,研究方向:中国教育史,青岛大学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