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当代中国风的音乐特点及价值

梁 梁 广西艺术学院

中国风是近些年流行乐坛中一个常被讨论的词汇，有许多音乐制作人与歌手引领着当下中国风流行音乐的潮流。其中，R&B节奏布鲁斯（英语：Rhythm and Blues，简称：R&B或RnB，或作节奏蓝调）常与中国风流行音乐相结合出现。最早把这类风格引入流行音乐的创作人、创作歌手将两种风格融汇，但又形同神不同。由此，带有R&B“中国风”的音乐作品横空出世，并受到很多青少年的热爱。如1999年的专辑《I’m ok》里就融入了五声性调式，但与以往的流行歌不一样的是，其在里面加入了电吉他wah音效果器、organ把人声的频段处理为类似“电话声”的效果，这样的处理极大地丰富了五声音阶的表现性；在架子鼓的鼓点hi-hat做切分节奏——有别于1999年之前的中国风歌曲，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流行风格”。之后有更多的流行歌手加入到这种“独特的流行风格”中，他们在音乐形式以及转音上延续了这种风格并增添了自己的特色。

浅谈中国风流行歌曲的音乐特点

R&B与中国风歌曲在旋律上容易融合的原因

其实在流行音乐中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之所以R&B音乐比摇滚、funk等音乐更早进入90后甚至00后的歌单，笔者认为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R&B的转音和中国风的转音有很大相似之处。笔者认为两者容易在旋律上融合的原因主要有音阶和旋法两大方面。

1.对比R&B音乐常用的布鲁斯音阶与C宫五声音阶

（1）布鲁斯音阶：

（2）C宫五声音阶：

两个音阶最大的区别在于R&B特征音“bE”，这是C宫五声音阶没有的音，也是布鲁斯音阶的特征音，正是这个音造成了蓝调音乐和传统中国风音乐最大的区别。其他的五个音是一模一样的，导致这两个风格很容易融合在一起。

R&B流行歌曲中为了更突显布鲁斯的感觉，常常把bE唱成比十二平均律的bE高¼音的中立音以表现蓝调的感觉，但是主要旋律依旧走五声音阶的旋法。例如《小镇姑娘》副歌段落第一句：

这一句完全没有4和7两个音，是D宫系统的D宫五声调式。旋律上除了切分节奏部分，在音阶的运动下，可以看到传统中国风歌曲的旋律五声级进。副歌的第一个和弦就是Iadd6,是为了配合旋律5-6-3的进行，附加六度音的和弦就是典型的中国风和弦，随后的和弦大量运用IVsus2以及IIsus2，都避开了4和7两个偏音。五声性并不一定就是中国风音乐，其实也可能融入R&B风格，在听觉上听者完全想不到是传统中国风风格。

在配器和和声上R&B风格歌曲与传统中国风格歌曲的异同

歌曲《天涯过客》在前奏中运用五声性的弦乐，在中频作为背景铺开，奠定了中国风的基调，在配器上加入lead的电子音色，融入了现代流行歌曲的感觉，以别于19世纪早期的流行歌曲。主歌a歌词“风起雁南下，景萧萧，落黄沙，独坐沏壶茶，沏成一夜灯下，你在几里外的人家，想着他”——用的是原声木吉他的伴奏，和声并没有用到很多普通中国风歌曲的功能性，而是用了G-Gm-#Fm-Bm-Em-A-D这类比较有色彩的、新颖的、带有R&B歌曲风格的和声，使得曲调婉转悠扬且带有五声性却不失现代流行歌的色彩。特别是在主歌第一次重复的a2部分，这样的和声用钢琴分解和弦形式代替吉他的出现，在中高频乐器部分时流行色彩极为明显，这种风格甚至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和声，对后来的创作人影响颇深。2010年后的许多流行歌手延续了这样的和声谱写新的曲调作为新歌，十分有意思的是在这首歌a部分重复的三次段落均是用G-Gm-#Fm-Bm-Em-A-D的，只是用了吉他、钢琴、古筝三种乐器来分别作为三段主要的中频乐器。

在间奏后的a2部分后接到一个歌词“亭外芦苇花，白茫茫，细雨轻轻打，秋风刮，将笔搁下，画不出，谁在潇洒，情愫竟短暂，犹如骚人墨客笔下的烟花”。背景和声依然是G-Gm-#Fm-Bm-Em-A-D，用钢琴分解作为中频铺底和a1中频铺底部分一样。

但是，加入电贝斯，并使它的节奏跟着架子鼓和大鼓的节奏，这体现了编曲人巧妙的构思；部分歌手在创作这类歌曲时主歌比较密集，加上歌手自身的嗓音特点及独特的节奏律动，所表现出的歌曲演唱会让人产生一种shuffle的感觉。所以，若是用大提琴作为低音乐器，笔者认为是有些不合适的。由于电贝斯可以做出比较合适的切分节奏，加上这种弹拨乐器有衰减，不是拉弦乐器，所以在一些反拍上做切分节奏恰好呼应了这类歌手的唱腔。

在打击乐部分的Drum kit用的不是民族乐器的大鼓或者响板等，作为基调的依然是小鼓和音色比较紧实的架子鼓，加上比较细碎的hit-hat节奏来呼应演唱部分的旋律。

副歌主题是比较传统的流行歌的配器，以弦乐为主再加上电贝斯的节奏作为骨架。比较有巧思的部分在于其加上了一些二胡、古筝、埙等作为色彩性乐器在人声停顿的时候做一些插空，在背景方面用钢琴作为16分节奏铺底，这种细碎式的铺底保留了歌曲中国风的风格，似乎是在用钢琴模仿琵琶的演奏方式。

浅谈中国风流行歌曲的演唱技巧

中国风歌曲在演唱当中由于歌曲的歌形以及节奏和旋律不一样，发声方式也有所不同。在基础的声乐教学当中，越高的音口咽腔越要打开。如在类似《东风破》“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这一句当中“琵琶”二字是#f2（变宫），属于男生的高音区。然而，这首作品在这里用了类似中国民族乐器的转音的“带过”，这样的唱法并非不专业，有时候在词位比较密集的情况下，嘴皮子越是要用力而口咽腔越不那么打开，更有助于拍子的准确度。其实，流行音乐的Rap甚至中国风歌曲的演唱都是相通的，而在一些节奏比较疏的词位，如歌曲《不羡》副歌的第一句“挥剑断”的“断”很明显是开口音，打开了口咽腔而且声音靠后。《菊花台》的“笑容已泛黄”这一句，模仿的是戏腔里面的装饰音，需要把“泛”字这个上波音在练习演唱中作为一个重要的发声技巧来练习。总的来说，中国风流行歌曲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与它的演唱方式灵活多变以及更贴近于人们说话有关，其歌曲唱起来也朗朗上口。

中国风流行音乐歌词的商业价值和文学价值

“歌词”与“诗歌”虽只有一字之差，意思却相差甚远。诗集《如诗一般》里的序言“关于‘素颜韵脚诗’以及所衍生出的种种”里所提到的“词人所创作的词作，非常清楚诗为唱歌与听歌的人服务”，通常流行乐会先有曲，然后词人依声填词。词人所写出的词的特性是表达客户指定的东西。笔者认为，“依声填词”既是专业工作又是文学创作。但是，填词是一个淘汰率极高的行业，如果版权公司指定的demo中填词的人有五个，那么其中四个人的词极有可能不被采用。虽说诗词本一家，但是词的创作模式会让写诗的人极为不适应，所以，填词对作词人的创作能力要求极高，写诗则是以自由创作为主。某作词人曾说过，“如果以纯作品文字涵意与文字本身用字精准来讨论，不考虑文体专业适用性的话，几乎绝大多数歌词文字内涵比不上新诗”。在流行音乐中，歌词永远是基于旋律下的创作，这是有别于艺术歌曲的。艺术歌曲的旋律是为文字服务的，用诗人的诗，则是一种极为个性化的表现。艺术歌曲考虑的是文学价值，是诗的艺术性和个人的感触，而不是商业价值。

在著名国风作词人的观念中，无论从创作动机或创作形式来看，还是对这时代不同的影响力来说，诗词与歌词都差得很远。就影响力而言，诗词很寂寞，并不像歌词那样可以通过网络、电影等媒介传播。因为承载歌词的音乐产业非常庞大，诗词无法与之抗衡。这就使得诗人与作词人产生了不一样的属性。作词人往往是一种职业，他需要了解不同客户的不同需求去创作。流行音乐作为一种纯音乐化的商品，词的作用是为了润色旋律，给予旋律以想象的画面、故事情节、空间感等。而诗人不可能一年出几本诗集，然后衣食无忧。所以诗人通常存在于各个工作领域，可能是教师、文案写作者、机关人员等。这可以看出，诗人是作为一种“爱好”而不是一种职业存在的。

创作中国风流行歌曲的词时，其最大特点莫过于白话文与古诗词相结合。因为在这个时代，作词人和诗人属性不一样，作词人需要了解当下的“流行语”，需要和大众产生共鸣，创作出大众听得懂以及大众都在思考的东西，这自然就不太可能全部运用古诗词。而诗歌是非常个人化的东西，它代表诗人的个人感受，文学性偏多；作词人通常更偏向于商业价值，作词相当于专业创作，而不是个人化的文学创作。

就《天涯过客》来说，歌词的对称和韵脚在阅读上产生的节奏感往往是很讨喜的，它能造成好听好记的效果，使歌曲得以传唱。这首作品的作词特点很明显，和一般流行歌的歌词不一样，除了好听好记以外也加入了相当高的文学性，使得歌词在华语乐坛中脱颖而出，既实现了商业价值，也实现了文学价值。

作词人在写词的时候除了要考虑画面感，还要考虑很多别的因素。如《天涯过客》a2段落“古刹山岚绕，雾散后，北风高，禅定我寂寥，我身后风呼啸，笛声半山腰……”这种带一点rap韵律的歌词在传统的中国风歌曲中并不常见，再配上歌手具有个人色彩的带反拍和蓝调的唱腔，唱中国风的时候这样的歌词就显得很贴切了。所以，作词人在考虑填词的时候要充分了解歌手的音域、性格、气息、吐字甚至所在地域等。人在出生的地域成长，语音会带有当地的方言痕迹，无论声乐技巧如何提高还是会有自己咬不顺的字，《天涯过客》的b1段副歌前三句“琴弦断了，缘已尽了，你也走了，你是过客，温柔到这，沉默了……”其中,缘字在e2，韵母为a比较好发高音，而在很多歌曲中，韵脚以e结尾的很少，然而这也是一种演唱风格与特色，这样的“扁”音在普通话当中经常使用，所以听起来才会很顺耳。值得注意的是，如“谁记得”在男生很高的音域“a2—b2—d2”，发这样的音需要放松口腔，虽然形式上咬字“扁”了，在意念上依然要保持声音位置靠后打开口咽腔，集中眉心发音，使得声音自然。作词人在填词的时候会考量歌手的发音方式。然而，这种以闭口音唱高音的方式，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如诗一般》里描述到填词是一项被动性工作，不过也可以在受限制和规定下完成自己满意的作品。填词是为了包装旋律，使得旋律富有想象画面。流行歌曲大多以爱情为主题。但由于爱情分为很多种，“热恋”“暗恋”“单恋”甚至“三角恋”抑或是“想念一个未曾熟悉的女孩”等，所以作词人就可以把填词当成电影剧本去考虑，并写出很多生动的内容，可以在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中作适当的权衡，写出有艺术价值的商业作品。

带R&B唱腔的中国风流行歌曲横空出世，为华语乐坛增添了光鲜的一笔，歌曲朗朗上口，这种新式中国风歌曲将华语乐坛推向了一个巅峰。除了歌曲本身旋律悠扬、上口好记以外，歌词的文学性无疑加强了歌曲的深度。与寻常的芭拉流行歌不一样，带R&B唱腔的中国风流行歌曲具有一定的文学意味，以《天涯过客》为例，“抖落霜”“冷了茶”“欲问琴声”等都是极具中国风韵味的歌词，属于白话文与古诗词的结合，已经具有了文学意义。作词人通篇用了“对比”“反衬”“象征”“双重比喻”等多种手法，为歌曲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使其在当年大量的华语流行歌中脱颖而出。以《天涯过客》为例，“风起雁南下，景萧萧，落黄沙”是寓情于景的手法；“北风吹起黄沙飞扬，天边一行雁南下，景色萧条肃杀”，表达了男主角的悲凉之意；“你在几里外的人家，想着他”运用了对比与反衬的手法；你与我相隔不远，然而心却在千里之外；明明距离那么近，却形同陌路，表达了主人公的无奈之情。

由于我们血液里流淌着浓烈的中国文化，现代年轻人对中国风的流行歌曲比较偏爱，使其成为各大流行音乐比赛的选择曲目。婉转悠扬的旋律以及富有诗词韵味的歌词让这种风格在当代广为流传。我们要抓住时代的脉搏，从音乐性上考虑中国风歌曲的旋律创作，丰富和创新中国风旋律的结构、曲式、和声等，从商业价值和文学价值两方面来考虑歌词创作。利用流行歌曲这样富有广大传播载体的音乐，弘扬民族音乐魅力，让更多年轻人不忘初心，了解和传承中国传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