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金融动力机制构建研究
2021-11-09张立洁
□任 力 张立洁
一、引言
2020 年5 月,在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是习近平总书记立足于国内国际新形势,面向本世纪中叶,把中国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大战略宣言,之后这一战略被写入了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公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提出,既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的深化,也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发展指明了方向。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要着重发展实体经济,避免投资无序化,充分发挥货币资本对新发展格局下产业及企业的金融支撑。本文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角度,为金融促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建立了一个理论基础,结合实际,分析当前金融在促进新发展格局方面存在的问题,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具体的对策措施。这一研究对于新发展格局下的金融改革、开放和转型,发挥金融的动力功能,找准金融在新发展格局中的定位,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基础
(一)文献综述
目前针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侧重探究“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形成脉络、理论内涵、时代价值和构建路径,这类研究大多基于宏观视角,强调对新发展格局的整体把握。董志勇和李成明(2020)[1]在对新发展格局进行历史溯源、动因分析和逻辑阐释的基础上,深刻解读了“双循环”的自主性和必然性,并认为构建“双循环”的重点在于:一是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重点推进国内经济充分平衡发展;二是以规则制度型开放为重点推动构建更高层次开放型经济。贾俊生(2020)[2]在总结和分析关于新发展格局经济基础的阐述、关于新发展格局科学概念和理论逻辑的论述以及对新发展格局实现路径的阐述后认为,新发展格局既不是对过去发展方式的否定,也不是新冠疫情冲击之下的短期之计,而是应对国际形势变化的中长期战略选择,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创新成果。李猛(2020)[3]系统性地分析了当前中国构建新发展格局仍存在的阻碍,即消费增长动力不足、关键核心技术亟待突破、阻碍人才流动的“樊篱”依然存在、“去中国化”的全球化挑战、供应链产业链中断风险等问题,并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杨承训(2020)[4]则运用辩证法、政治经济学理论以及系统论等多种工具深刻剖析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所蕴含的理论和现实意义,认为该战略的提出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系统论的发展,是在新高度上深化了改革开放理论。陆江源(2020)[5]通过历年数据详尽分析了中国近年来GDP 依靠内循环的比例以及参与国际循环的竞争力,从价值创造角度论证了“双循环”经济模式的合理性以及必要性。另一类研究则注重“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在实践中的局部安排和具体问题,这类研究大多基于中观甚至微观的视角。黄斌欢和罗滟晴[6]从直播带货的角度,研究了“双循环”背景下销售劳动的转型。米晋宏和夏飞(2020)[7]通过实证方法探讨了“双循环”背景下政府基础研发与技术市场机制形成的关系。张兴祥和王艺明(2020)[8]着重关注新发展格局下的自贸试验区,认为自由贸易试验区是链接“双循环”的重要平台和关键节点,也是促进“双循环”新格局形成的重要抓手和有力支撑。关伟等(2021)[9]则利用1995—2018 年我国31 个省(市、区)(不含港澳台地区)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发现信用规模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大于其他行业,证明了信用要素在推进“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的重要作用,并提出通过信用要素多维度激发经济活力,以此畅通经济“双循环”。以上这些研究以概念性、描述性与解释性居多,缺乏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逻辑基础,对于金融在新发展格局中的作用未给予充分重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中国金融制度正面临着新一轮的开放升级和变革。本研究正是基于这一现实背景,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角度,分析当前中国金融存在的问题以及助力新发展格局的金融动力机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具体的对策措施。这一研究对于新发展格局下的金融改革、开放和转型,发挥金融的动力功能,找准金融在新发展格局中的定位,具有重要的实际意义。
(二)金融支持新发展格局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金融动力机制的理论基础,需要从整体上来把握资本循环理论。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二卷主要阐述了这一理论,我们可以从中归纳出四个理论特点:
1.货币资本必须是充分的。货币资本向生产资本的形态转化过程中,这一“充分性”具有丰富的意思:消耗在生产资料上的货币,在任何情况都必须是充分的;货币的使用必须在事前计划好;货币对生产资料与劳动力的购买要按照适当比例安排好。[10]此外,货币资本要在空间与时间上合理分布,应动态均衡地配置到经济循环中的。
2.资本循环不是简单的循环,而是扩大的循环,货币资本的供给小于需求成为常态。这要求在资本循环中需要新增货币资本,它客观上催生了金融衍生品等虚拟资本的出现。虚拟资本不限空间,不限地域,不限国家,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它加速资本循环和周转,促进资本积聚与资本集中,广泛吸收社会闲散货币资本,满足扩大再生产的需要。正如马克思所说,假如必须等待积累去使某些单个资本增长到能够修建铁路的程度,那么恐怕直到今天世界上还没有铁路,但是,集中通过股份公司转瞬之间就把这件事完成了。[11]
3.货币资本对消费起着保证的作用。雇佣工人只能靠出卖劳动力来过活。劳动力的维持,即工人自身的维持,要求每天进行消费。因此,必须每隔一个较短的时间付给他一次报酬,使他能够反复进行为维持自身所需的各种购买。[10]马克思在这里揭示了工人获得工资后的购买行为,即工人会反复进行A-G-W 或者W-G-W 行为。工人获得的工资越高,所能进行的购买就越多。马克思在这里所讲的消费资料市场是具有一定规律的:能够满足工人的各种需求,消费材料市场要有广泛的规模,商品流通要高度发展,消费需要的增加与市场的扩大,导致消费材料生产的分工细化,生产资料的生产与消费资料的生产都将演进、升级与转型。
4.资本循环具有一定的虚幻性质。马克思指出,只注重G—W…P…W’—G’这一次形式,而非流动的、更新的形式时,当作惟一的循环形式时,它的虚幻形式及其虚幻解释就会出现,因此把握资本循环必须强调把货币资本循环与其他资本循环的形式联系起来。这实际上表明,货币资本不能脱离生产资本循环、商品资本循环而存在,也就是说一定要与实体经济相结合。虚拟资本一旦失去必要的监督和管控,便会不可避免地和现实资本发生背离,助推虚假繁荣和生产过剩,导致信用危机和经济危机。金融市场在马克思去世之后有了进一步发展。金融体系在经济循环中占据日益重要的作用,但不论货币和金融的形态及功能达到了多么复杂的程度,都只能通过商品生产过程创造价值,这一基本规律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以上部分,我们主要研究了资本循环的四个有关金融的理论特征,这对于我国进行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根据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生产资本与商品资本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居于核心地位,是资本家实现其生产目的的必然途径。这就是说,新发展格局要重在发展实体经济,发展好关系国计民生的实体经济。此外,货币资本对生产资本、商品资本起着支撑的核心功能。因此,要充分发挥货币资本对新发展格局下的产业及企业发展提供金融支撑。正如习近平主席(2017)[12]指出,金融是现代经济的血液。血脉通,增长才有力。因此,新发展格局一定要借助金融内在的动力机制促进经济发展。此外,资本循环中的虚拟资本具有自身运行规律。恩格斯指出,虽然生产归根到底是决定性的东西,但金融贸易一旦同商品贸易分离,它有自己的本性所决定的特殊的规律。当金融贸易发展到证券贸易后,金融就不仅受生产所支配,反过来也会对生产起支配作用。[13]这就是说,在新发展格局中,既要充分发展货币市场、资本市场,又要避免盲目投机,防止金融泡沫,促进货币资本与实体经济的良性互动发展与效率提升。
三、新发展格局形势下我国金融存在的问题
在我国40 多年的改革开放与发展中,金融对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的支撑。在当前“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战略背景下,运用马克思货币资本循环理论,对我国金融从供给侧、需要侧、市场运行等方面进行分析,还存在一些问题。
(一)金融供给区域分布失衡
从空间上看,当前我国的金融供给具有较大的省际差距。金融供给主要集中在东部发达省份,中西部以及东北省份的金融供给严重不足。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2013—2019 年我国各地区社会融资规模数据,每年东部的增量都占全国增量的50%以上,中部占比呈现微弱的上升趋势,而西部和东北地区则呈现下降态势,尤其是东北,从2015 年的7.5%下降至2019 年的3.8%。再从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布局来看(下表所示),东部地区不论是在机构个数还是从业人员方面,都占有明显优势。2017—2019 年,东部的金融机构从业人员总人数均高于中西部之和。此外,从万得数据库获得的数据分析可知,2018 年,贷款流动性在省级层面出现明显分化,2019 年分化进一步加剧,无论是企业贷款还是居民贷款,都在加速流向长三角、珠三角、北京和东部沿海省市。信贷投放结构的变化,必然使得不同地区的风险偏好发生变化。根据2019 年2 月央行上海总部调研组发布的报告,目前京沪深等经济发达地区一般贷款平均利率分别低于全国约20-80 个基点,信用债发行平均利率分别低于全国约10-40 个基点,个人住房贷款平均利率也分别低于全国约20-70 个基点。这实际上是有违货币资本必须是充分的问题。在当下的我国,并非一种绝对意义上的不充分,而是表现为对比之下的不均衡。与发达省市相比,落后地区缺乏支持经济发展所必要的货币供给,也即金融供给,这种“金融排斥”使得落后地区陷入经济螺旋下滑的陷阱之中,形成地区金融发展失衡到区域发展下滑的恶性循环。
表 2017-2019 年我国各地区①银行业金融机构概况 (单位:个)
(二)金融供给城乡差距过大
从城乡二元结构来看,与城市地区相比,农村地区的金融供给较为匮乏。农村金融的主要问题可以归类为三点:第一,金融产品单一。农村金融体系由农村信用社、农业银行、农业发展银行构成基本框架,但信贷投入严重不足,贷款的期限、利率、额度等不能满足现代农村对资金的基本需求。第二,农业保险、信贷抵押担保等发展程度滞后。这既导致“三农”经济收入平稳增长缺乏保障,也导致农村金融市场的信贷风险较高。第三,农村资金大量外流。近年来,农村商业银行资金运用的非农化导致了农村资金的大量外流,使得农民贷款需求难以满足,农村经济发展受到限制。自2011 年以来,农村贷款的年增加额基本在2.5 万亿元上下浮动,占同期人民币各项贷款增量的比例呈现下降趋势,2018 年仅为13.8%。根据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理论,货币资本循环不是简单的循环,而是扩大的循环,需要新增货币资本。因此,农村地区金融资源的匮乏将严重阻碍扩大再生产过程,金融资本“下乡难”,对“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的乡村振兴造成了极大阻碍,不利于开发农村市场,更无益于发掘乡村经济的新增长点。
(三)金融资源配置职能虚弱
马克思认为,社会再生产过程由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四个环节组成,生产环节占据着基础作用,货币仅仅是商品货币价值的表现形式,只有无差别的人类劳动能够创造商品价值。虚拟资本只是资本所有权的证书,能够加速资本循环和周转,优化金融功能,促进资本集中,满足扩大再生产的需要。这意味着高效的金融体系必须承担资源配置的职能,让资本流向能够真正创造价值的领域中去,而当前我国的金融体系尚不能充分发挥这一作用。具体来说,我国金融资源配置虚弱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效率低下。在实体经济中,制造业为立国之基。巩固中国制造业的中心地位,是抢占价值链生态位的基础,更是布局“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应有之义。但是,以四大行中市值最高的中国工商银行为例,2019 年,中国工商银行制造业贷款余额仅为16557.75 亿元,仅占公司类贷款总余额的16.6%。中国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自2011 年以来,中国工业中长期贷款增加额与同期人民币各项贷款增量之比长期在3%以下,最低时仅为1.8%。
二是金融体系未能充分激发企业的创新潜力。当前中国金融市场定价能力的不足直接导致了过于保守的风险偏好,金融机构更愿意为能够提供房地产抵押的传统产业提供信贷资金,而无法对轻资产、重研发的高新技术行业或者企业给予足够的支持。房地产行业贷款占比过高不仅存在对实体经济尤其是高科技企业的贷款挤出,而且给经济体系埋下了巨大的风险隐患,一旦经济下行造成大范围贷款违约,就容易引发恐慌性抛售,对金融稳定产生系统性冲击。
三是从所有制和规模分类的角度看,民营企业尤其是小微民营企业普遍存在融资难、融资贵问题。2019 年,我国小微企业平均贷款利率为6.82%。通过分析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发现自2013 年以来,在25 个季度数据中,21 个季度民企财务费用同比增速高于国企,2017 年末二者差距甚至高达51.95 个百分点(汪会敏,2019)[14]。下图表明,2012 至2017 年小微企业贷款占所有企业贷款的增量比例和余额比例均呈现稳中有升的态势,前者和后者的最大值分别为49.1%和33%。近年来我国经济下行周期开启,一方面,资金的风险溢价攀升,挤压了资金成本下调的空间,中小微企业普遍依赖的民间融资、小贷公司的费用上升尤其明显;另一方面,也出现部分大企业资金周转减速从而延长占用交易链上小微企业贷款时间的现象,这无疑使小微企业融资雪上加霜。可见,中小微企业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出的卓越贡献和其所获得的金融资源之间依然存在严重的不匹配。
图 2012—2017 年我国小微企业贷款余额与贷款增量
(四)融资市场内部结构失调
货币资本循环充分性要求融资市场平衡、健康,但目前我国在融资市场内部仍存在一定的结构失调问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直接融资市场与间接融资市场结构不平衡,间接融资占比过高;二是直接融资市场自身结构不平衡,债券市场发展滞后。根据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数据,2016 年之前,我国直接融资比例一直呈上升趋势,但是在之后却出现了明显的骤降。使用从中国人民银行获得的数据进行分析,可以发现,2017 至2018 年间,按照企业规模划分,大型民营企业67%融资来自银行贷款,而中型和小微民营企业贷款比则为76%和95%;按照行业划分,高技术制造民营企业贷款融资占比为58%,传统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民营企业这一比例则分别为78%、87%和92%,样本民营企业债券或股权融资等直接融资比例仅为12%;2019 年,受调查企业中95%通过银行贷款融资,股票和债券融资分别为2%和1%,境内实体企业股票筹资额占同期新增社会融资额的比重仅为1.5%。间接融资比重过高不仅增加了企业的融资成本,还由于较为严格和保守的监管控制,难以满足对新兴产业、高风险项目的融资要求。Hus 等(2014)[15]基于34 个经济体的实证研究表明,股票市场有助于创新,而信贷市场却会阻碍创新,这主要是由于债权人的风险容忍度低,不愿意为了高不确定性的创新项目放弃稳定的收益。事实上,一般而言,在成熟的资本市场上债券融资额通常是股权融资额的3 至10 倍。而根据中国人民银行2018 年披露的数据,在受调查的民营企业中,不论规模、行业以及成立时长如何,债券融资金额都仅为股票融资额的一半甚至以下。
(五)消费金融潜力挖掘不够
按照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货币资本对消费起着保证的作用。商品作为社会生产中的最后一环,只有通过消费生产才得以最终完成。消费为扩大再生产提供动力。通过发展消费金融,有利促进资本循环周转得以顺利、快速地实现。从中长期来看,构建新发展格局,可发挥中国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把被抑制的消费需求释放出来,把新型消费、升级消费壮大起来。消费金融的健康发展,能够让金融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和民生,有助于形成立足于扩大国内需求的新发展格局。发达国家发展经验表明:一国经济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居民消费数量和质量的提高将成为经济增长和结构升级的重要推动力。终端消费对美国GDP 增长的贡献率长期保持在70%到80%,而我国终端消费对GDP 增长的贡献率则基本低于70%,2019 年仅为57.8%。当前,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外需疲软,而由投资主导的经济增长模式难以为继。因此,居民消费将成为长期经济增长的动力。锐观咨询公开数据显示:近年来中国消费信贷余额和消费信贷渗透率(消费信贷余额/GDP)均呈现明显的上升态势,但是与美国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
(六)金融开放发展的水平不够高
高效的金融体系能够促进资本积聚与资本集中,广泛吸收社会闲散货币资本,而这种闲散货币资本的来源不受地域的限制。但是现阶段我国仍存在金融开放水平较低的问题,这使得国内市场无法充分吸收全球范围内的金融资源,不能满足扩大再生产的需要。具体而言,这一问题表现为以下三点:一是境外投资者占市场比例较低。我们对万得数据的分析可知,2019 年外资持有A 股流通市值的比例不足4%,而美国股市中外资持有总市值占比约为15%,德国股市中外国投资者占比超过40%,日本股市中外国投资者占比约为30%。二是与金融市场开放相匹配的监管体系不完善。由金融市场开放带来的多元化金融风险必然增加风险管控的难度,这就要求建立一个现代化动态管制体系,包含资本账户开放监管、利率市场化监管、离岸金融市场监管等多个方面。系统性法律法规的缺位使得金融监管的具体实践中具有较大的随意性,不能满足应对金融市场风险的要求。三是人民币国际化程度较低。根据徐伟呈等(2019)[16]的计算,从2001 年至2017 年,虽然人民币国际化的程度持续提高,但是依然远低于世界其他主要货币的国际化水平。而人民币国际化水平较低又具体反映为汇率无法灵活调整、仍存在利率定价自律机制以及尚未完成自由兑换等问题。
四、金融赋能新发展格局的对策分析
根据马克思政治经济学,金融体系作为实体经济的血脉,承担着引导资金配置或者资金融通的功能。一个畅通的经济循环过程,必然要求资金通过金融市场,从低效率行业或者企业转移到高效率的行业或者企业,并且以合理的资金成本、合适的期限结构满足实体经济的资金需求。金融体系对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重要意义在于,健康运作的金融市场,能够在中长期发挥与现代产业良性互动的协调机制,为实体经济提供精准的市场信号,解决再生产过程中的要素分割问题,达到优化要素资源配置格局,提升经济体循环效率的目的,进而助力我国经济实现从“两头在外”的外循环模式到“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的平稳过渡。根据前面所论述的马克思的资本循环理论与新发展格局的关系,提出下列对策建议:
(一)优化金融供给空间布局
在新发展格局的内循环经济中,中西部区域经济发展是关键,要大力促进这些区域金融循环流畅通,保证货币资本的充足。为解决金融供给省际不平衡、城乡不平衡的现状,进一步优化新发展格局下金融供给的空间分布,需要进行合理的金融供给侧结构改革。一是增强中西部区域的金融能力建设。2020 年5 月,中央出台了《关于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的指导意见》,强调西部地区应尽快形成大保护、大开放、高质量发展的新格局。新发展格式的新形势为这一政策赋予了丰富内涵。川渝等西部地区,作为“一带一路”建设和长江经济带的战略支点,以及面向南亚开放的重要通道和环喜马拉雅经济合作带建设的核心腹地,在建立区域金融中心、强化国际金融合作等方面具有极大潜力。应当进一步加强这些地区金融基础设施的国际互联互通,加快搭建国际金融合作平台,推动跨境贸易签证和跨境结算,创新国际消费应用主体,加强中外资本市场合作。二是在中西部等金融资源匮乏的地区,把货币资本与区域内的产业链、价值流结合起来,形成真正的资本循环流动,形成货币资本流动的政策导向。针对产业升级和科技创新设立基金项目,通过专业化管理和市场化运营,主导资金流向战略性新兴产业和高科技产业,促进当地经济转型升级。三是加快建立金融的区域监管体系,做到纵向贯通、横向平衡和全面覆盖。鼓励金融产品和服务的合理创新,满足不同主体的服务需求。同时加强金融生态建设,既增强金融资源稀缺地区人民群众对金融体系的了解,也要提升各金融机构的服务意识和服务能力。
(二)以乡村振兴为抓手完善普惠金融体系
针对新农村建设的具体内容,要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引导金融机构加大服务小微企业、“三农”领域、贫困地区发展的力度,发挥金融体系吸收闲散资源、促进社会再生产的作用。充分发挥开发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在促增长、调结构方面的效能,发展农牧区金融服务机构、社区银行和小微银行等,积极利用互联网、大数据增加金融服务的可得性,调整、创新金融服务模式,增加普惠金融供给端与需求端的匹配度,为中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提供接地气的金融服务产品。具体地,应注重抓好三个方面:一是结合地区特点,加大对金融发展落后地区的金融供给,充分发挥金融体系的资源配置功能。例如:对于西藏、甘肃和宁夏等少数民族聚居的省份,可以大力发展民族手工业、基于民族特色的旅游业,对于中西部高原地区,可以发展特色农牧业,重点支持农产品深度加工和农业科技产业的发展。二是推进涉农金融的合理创新。围绕粮食安全、绿色农业、一二三产业融合等乡村振兴重点领域,强化金融产品和服务方式的创新。鼓励金融机构通过发行绿色金融债券等方式,筹集资金用于污染防治、清洁能源、节水、生态保护、绿色农业等绿色领域,同时逐步引导金融资源从高污染、高能耗的行业有序退出,大力发展绿色金融。三是引导金融资源与脱贫攻坚工作相连接,守住脱贫攻坚成果,完成从“脱贫”到“振兴”的顺利过渡。政府可以与金融机构合作,由政府提供易返贫致贫人口的常态化监测数据,由金融机构给予适当的金融支持,但是由政府兜底和承担风险,提高金融机构参与的积极性,也消除其后顾之忧。同时,政府也要引导金融资源向脱贫地区受帮扶产业倾斜,促进产业升级。
(三)进一步激发创新潜能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实现依靠创新驱动的内涵型增长,大力提升自主创新能力,这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关键环节,需要建立在金融支持之上。马克思十分重视信用制度在技术创新中的作用,他关于技术创新与资本积累的论述,实际上提出了“技术金融一体化”的思想,资本家进行技术创新离不开金融支持。[17]新发展格局的背景下,从供给侧来看,企业需要通过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降低对外部资源的依赖,实现关键核心技术突破以及产业链各环节的补全;从需求侧来看,通过创新提升产品质量与服务水平,带动消费升级,真正做到立足内需、内需为主;从经济实践来看,金融体系可以敏锐地挖掘经济增长点,瞄准“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的新基建、高科技、城镇化等关键领域,以核心企业为抓手延伸拓展产业链上下游客户和业务;从资源要素配置上来看,金融体系能够推进传统或者产能过剩产业的优化重组,对于技术落后或者耗能过大的企业,金融机构可以逐渐减少对其开展业务,既引导这些企业有序地退出市场或者主动转型升级,又更有效地满足优质企业的资金需求,达到金融资源的最优配置。
(四)提升金融资源配置动能
提升金融资源配置能力,客观上扩大货币资本循环的功效,增强金融体系服务实体经济、激发创新潜能以及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的能力。第一,紧密服务实体经济,作好金融资源配置。可通过“破刚兑”和“抑套利”等多种方式降低融资成本,构建实体经济和金融体系的良性互动机制;推进宏观监管的改革,减少宏观、中观和微观各层面的资本错配;充分运用科技和数据资源,构建专业化的资金效率与财务分享信息平台,持续提高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效率和水平。第二,从激发创新潜能作好金融资源配置。加强政府和银行的合作,通过“风险池”的制度安排,将政府信用嵌入银行的交易结构,通过让政府承担一部分银行风险,增强商业银行对初创科技企业的贷款力度;强化金融体系对高科技企业从初期创业到早期发育到后期成熟的长时间孵化机制,建立金融系统对科技型企业周期性的服务链。第三,充分利用信息化技术,建立以大数据为核心的科技金融服务平台,克服传统征信系统耗时长、动态性差以及维度低的缺点,更好地为高科技企业提供资金支持。第四,从着重于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问题,做好金融资源配置。进一步完善征信体系,由银行等各类金融机构成立的中小微企业金融数据平台形成了完善而稳定的征信体系,依托“科技助力+服务创新”双轮驱动,强化普惠金融对中小微企业的服务力度。
(五)补齐融资市场短板
建立与完善“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融资市场,是货币资本循环充分性的要求,可以增强货币资本循环的资本基础,客观上提升了经济循环与周转的速度、质量,有利于促进产业、物流经济畅通。这可以从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两个角度入手来加以分析。从股票市场来看,应做到以下三点:第一,加快完善注册制制度,增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针对性和有效性,提高审核注册的质量、效率和透明度。同时,配合多元退市机制,打造高标准的资本市场体系,形成上市公司“有进有出、优胜劣汰”的良性竞争循环。第二,进一步发展做空机制,增强资本市场价格发现功能,提高资本市场的定价效率,从而对市场主体起到约束作用。第三,推进创业板和新三板改革,增强资本市场的吸引力、辐射力和覆盖面。从债券市场来看,应做到以下四点:一是以服务实体经济为出发点和落脚点,优化债券发行管理制度,积极推动债券产品创新,引导资金流向重点领域、重点行业和薄弱环节,支持经济结构转型升级;二是继续支持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发行资本债券,提高银行业资本充足性,增强信贷投放能力,提升金融机构服务实体经济的水平;三是加强违约风险监测预警,健全债券违约处置机制,丰富市场化的违约处置方式;四是以沪港通和沪伦通模式为例,探索向其他国际金融市场延伸的模式,丰富债券市场的产品和层次。
(六)促进消费金融升级转型
消费金融能够缓解消费者面临的流动性约束,从而提高消费者的消费水平,刺激内循环有效需求。通过消费升级反作用于生产过程,从而使得生产资料与消费资料的生产得以演进、升级与转型。这意味着通过消费信贷,实现消费和生产、债权和债务的有机结合,既可改变制约消费水平的传统农业社会消费观念,又优化了社会信用结构,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社会信用水平。在政策引导上,将消费金融转型与产业高质量发展结合起来,促进绿色生态、高端制造产业发展,以此倒逼低端落后产能退出市场。促进消费金融转型升级,应做到以下四点:第一,完善相应法律法规。当前我国对消费信贷的法律约束和规范尚处于极度匮乏的状态。相关法律法规的缺失,不仅损害了消费者利益、降低了消费者对消费信贷的信任度,同时也给金融体系埋下风险隐患。可以参考发达国家的先进经验,完善我国消费信贷法律体系。第二,完善个人信用体系。依托全国信息共享平台和金融信息数据库,在行业和地区层面建立个人诚信档案,实现个人信用信息的收集、记录和规范应用。第三,加强消费金融技术和模式创新。金融机构应当充分运用人工智能与大数据支持,突破传统业务困境,构建数据化、智能化、网络化的服务体系,其好处是通过人工智能和大数据的高效结合,综合申请人的信用记录、所学专业、专业紧缺程度、职业平均收入以及申请贷款金额等,不断迭代优化评估模型、定制金融产品,实现降成本、简流程和防风险的统一。第四,深挖应用场景。随着客户行为向移动化、碎片化、服务场景化发展,服务的移动化、场景化成为消费金融的发展方式。一方面,金融机构需要通过平台和场景收集海量的客户信息,深度分析客户的偏好和需求,提供有针对性的消费金融产品和服务;另一方面,金融机构需要将消费金融产品精准地嵌入到客户的使用场景和平台中,既提升客户的使用体验,也通过这种深层的嵌入追踪客户的交易动态和资金流向,提升金融机构的风控水平。
(七)推动更高水平金融开放
按照马克思的货币资本循环理论,新增的货币资本来源不限空间、不限地域、不限国家,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这意味着我们不仅应该大力发展国内货币市场、资本市场,还可以吸收国际上的金融资本。促进金融高水平开放发展,是深化金融供给侧改革的需要。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金融开放的近期目标,是完善金融基础设施建设,创新金融监管机制;远期目标要有利于建立现代化金融治理体系,实现以人民币为主导的资本账户双向开放。为此,应该做好以下几点:第一,加强金融基础能力建设,推进人民币区域化和国际化的进程,完善人民币汇率市场化形成机制,利用“一带一路”建设,拓宽对外金融合作业务,支持人民币作为计价货币和结算货币,对中国主导的产业链和石油、矿石等大宗商品积极推进人民币结算,逐步减少对美元体系的依赖。第二,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为抓手,加快国际金融中心建设,着力聚焦国家重大战略,丰富境外投资者类型和数量,加强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建设和跨境互联合作,大力培育上海金融市场基准价格,扩大“上海价格”的国际影响力。增强金融服务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突出资本市场核心功能,大力发展直接融资,优化融资结构。推动全球资产管理公司集聚发展,支持本土机构充分利用上海发展优势,打造国际一流投资银行和财富管理机构,建设全球资产管理中心。第三,加大引入国外金融机构。进一步降低金融机构的准入门槛,吸引高质量的海外金融机构在中国设立分支机构或合资子公司,以充分发挥鲶鱼效应,提高国内金融机构在资产定价、风险管理等多方面的核心能力,进而在宏观层面优化“双循环”的金融资源配置效率。第四,着力推动金融机构发展创新,提升全球资产管理能力和国际竞争力。扩大金融开放可以增加有效资本规模,提高投资效率。通过开放股票市场、债券市场等资本市场,可以吸引国外养老基金、保险基金等中长期资金参与新发展格局中的重点领域建设。总之,合理的金融开放有利于促进人民币的国际化,从而加速中国以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参与全球价值链和分工体系的重塑,从根本上规避脱钩威胁、改善外部环境,保障“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顺利运行。
注:
①东部地区10 个省(市),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中部地区6 个省,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西部地区12 个省(区、市),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和新疆;东北地区3 个省,包括辽宁、吉林和黑龙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