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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苑花烂漫痴心更赤诚
—— 记宿松县新黄梅演艺公司董事长、国家一级演员陈诚

2021-11-06李光南

黄梅戏艺术 2021年3期
关键词:梁山伯陈诚黄梅戏

□ 李光南

陈 诚

在我所有的创作中,最头疼的是写人物,不是历史人物,也不是虚构人物,而是现实中的人物。真的不好拿捏,怎么写,都有人腹诽。但这次不一样,我很想写这篇文章,因为,我是看着陈诚从一个“少不更事”的翩翩少年成长为一位在当今梅苑既能在舞台上建树斐然又能统领和管理一支文艺团队的“双栖”型的人才。眼看着他从稚嫩走向成熟,从懵懂走向老练,我非常高兴和赞赏。

陈诚是一个不善言辞,更不善于自我包装和自我炫耀的演员,了解他成功背后的故事、知道他的人还真不多,知道他在成功后面付出巨大艰辛的人更是稀见。他的黄梅戏艺术之路可以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欲上舞台,敢上赛台;第二阶段:梅苑花烂漫,自信有我在;第三阶段:梅苑掌旌旗,满园焕生机。

一、欲上舞台,敢上赛台。

1996年夏天,陈诚还是个世事不知的翩翩少年,怀揣着一本毕业证书离开了安徽艺术职业学院,也就是当时的安徽省艺术学校,来到宿松县黄梅戏剧团报到。刚从大城市的生活中走出来,还没有适应小县城生活的他看到眼前的剧团断垣残壁,排练场居然还是上世纪50年代的“干打垒”时,真像《罗帕记》中的陈赛金所唱的那样:“冷水浇头怀抱冰”,不禁生出一丝困惑:这难道就是我的人生舞台,这难道就是我几年“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努力换来的今天?一方面,他用见过“大世面”的眼光看剧团的这些衣着朴素,谈笑中略显粗蛮的演员,觉得自己有一种“优越感”,“乌鸡凤凰怎能同林”;另一方面,“少年心思当拿云”,他感觉自己在艺校的所学,今后肯定都排不上用场,有些“大材小用”“虎落平阳”的失落感。他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当然逃不过剧团领导的法眼。但领导没有对他进行干巴巴的“思想工作”,而是让他在剧团刚排演的大戏《城里亲乡里情》中演一个角色。想不到的是,当他上台时,他连现代戏的台步都不会走了,更别提演唱了,既不能体现人物,又不能体现自己。而再来看看台下在他看来既普通又有些土了吧唧的演员,则个个焕发风采,精气神十足,和台下判若两人。这时候,领导和老演员才善意提醒他,课堂上所学皆是皮毛,要想成为一个好演员,必须苦练基本功。

俗话说,响鼓不用重敲,陈诚决心放下包袱,从头再来。领导告诉他,练功有三个途径:一是排练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二是“以赛促功”,三是“以戏促功”。这三个途径尤其以第二个最为有效。一是有目的性,缺什么补什么,二是有动力性,既参赛了总想取得好成绩,三是可以自己主动。“以戏促功”得有戏演,日常练功,也经常会被演出中断,唯有“以赛促功”才能“功成”。于是,陈诚积极参加国家、省、市各类大赛,其中有安庆市“全力杯”黄梅戏青年演员大赛、安徽省首届“严凤英杯”青年演员大赛。为了取得好的成绩,除了刻苦练功,他还到处拜师学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在“全力杯”比赛中,获得了“少年组三等奖”,在“严凤英杯”大赛中获得了“优秀表演奖”。通过比赛,他不仅强化了基本功,关键是找到了舞台感觉,可以在舞台上饰演角色了。

二、梅苑花烂漫,自信有我在。

俗话说,人是英雄才是胆。这个“才”指的是“才能”,有了实力,就有自信心。但人在成功的路上还需要那么点运气。无疑,陈诚是幸运的。当他崭露头角的时候,正是宿松县黄梅戏剧团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尤其是“小生”行当出现断档。本来,黄梅戏界就有“千旦一生”之说,也就是“花旦易求小生难得”的意思,而陈诚从各方面来看,都具备了成为小生的基础,因此,剧团把他看成了未来的希望,加以重点培养,也是情理之中。其次,是陈诚遇到了求贤若渴的好领导。领导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不仅教他在舞台上怎么演戏,还时时告诫他,要在思想情操和为人为事上严格要求自己,不能有半点放纵。一个好的演员,不仅是会演戏,更重要是会做人。陈诚是聪明的,他不仅铭记在心,而且,在今天自己已经成为一团之长了,他做人还是那么低调,做事还是那么认真。

2000年以后,陈诚就已经扛起了宿松县黄梅戏剧团大梁。不仅在剧团复排的传统大戏《天仙配》《女驸马》《泪洒相思地》《五女拜寿》《红丝错》中主演男主角,而且在大型新创黄梅戏《半边月》《五更月》《黄湖谣》《碧血青锋》中担任男主角。在这些戏中,我们能明显看出他进步的轨迹和脉络。

一是以黄梅戏《天仙配》《女驸马》等为代表的“模仿阶段”。

在这个阶段,陈诚的表演可以用朴实无华来概括。他在不断地“模仿”中期待着提高自己。这一阶段的戏还是“肉比骨头多”,有共性而缺个性。但我们不得不敬佩他是一个刻意学习和追求的人,是一个聪明的人。要知道,在艺术上,从模仿开始,是走向艺术高峰的捷径,但也布满荆棘。

二是以《红丝错》《梁山伯与祝英台》《碧血青锋》的“自我表现”阶段。

在这一阶段,他开始在“模仿”中“破茧而出”,尽量在舞台上显露出一个演员的光彩,尤其是自己在某个或者是某些方面的特长和个性。他清风徐来的演唱,恰似梅苑的另一朵奇葩。但可以肯定地说,这个时期的舞台人物形象基本都是“演员”形象,而不是“人物”形象。也就是说,他所扮演的“梁山伯”也好,“汪释之”也好,是他所阐释的“梁山伯”和“汪释之”,而不是历史上或者生活中的“梁山伯”和“汪释之”。这很正常,每个演员都得经历这个阶段。只是有的演员(大多数)就此止步,有的演员(少数)仅以此为跳板,向着更高一级阶段冲击。陈诚就是,他不会就此在艺术上浅尝辄止的。

三是从“自我表现”到“角色表现”的阶段。

记得一个著名导演对一个很有名气的演员说,我需要的不是你改造的人物,我需要的是你还原的人物。前者就是“像”,后者就是“是”。陈诚从“像”到“是”的标志应该是2013年饰演的大型现代黄梅戏《黄湖谣》,这个戏参加了第六届中国(安庆)黄梅戏艺术节,并且获得了“金黄梅奖”。这台戏系我编剧,选取的是宿松县的本土题材。在这台戏中,陈诚饰演一个背叛祖国和人民,去给日本鬼子当“汉奸翻译”的青年大学生。说实话,“汉奸”不好演,大凡在舞台上极易“符号化”的人物都不好演。我们看到的“汉奸”无非有以下几种:一是甘心卖国求荣的民族败类;二是胆小怕死,不想干但不得不干的“胆小鬼”;三是本身就是地痞流氓,没有廉耻之心和纲伦之常的。但陈诚饰演的汉奸都不是,他是一个本来有辉煌前途的大学生,他之所以当汉奸,固然于胆小怕死有关,但根本上支撑他的行为的是他的思想和价值观,他认为中国人打不过日本人就不要打,忍辱负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日本人的屠刀下,如果能够选择偷生何必去做无谓的牺牲。正因为有这种思想的引导,他出卖亲人,出卖乡亲,有过良心的不安,但这种不安没有唤醒他的反抗,反而觉得是老百姓的愚昧。当然,最后在无数血的教训面前,他清醒了,开始明白母亲从小教育他的没错:人需要有道德的活着,活着就要有价值,如果需要出卖道德而获取生存,那就是耻辱,是每个有气节的人所不齿的。他从心底发出忏悔,撕肝裂肺地叫了一声娘,跪倒在娘的面前。但是,迟了,他所犯下的罪孽足以让母亲深明大义,亲自除掉他。陈诚在这部戏的可贵之处,是他的所有行动线是在他的价值观支配下去走的,因而走得理直气壮,一点不做作,特别是最后一声高喊“娘”,把一个从小受宠,自以为是,最终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知识青年型”的“汉奸”演的入木三分。

有人说,陈诚的形象适合演现代戏,他几乎是为现代戏量身定做的。但看过他饰演的“梁山伯”和“杨馥初”,我倒觉得他的古装戏很有特点,一点也不比现代戏逊色。黄梅戏《梁山伯与祝英台》是黄梅戏“龙腔”的代表作。“龙腔”的代表人物是龙昆玉。我曾经听龙昆玉先生的弟子,解放后望江剧团的第一任负责人帅根元先生说过,龙昆玉先生的“山伯临终”一场是他的拿手好戏,只要是看过,三天都难回过神,所以人们怕看山伯,又想看山伯,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吧。但陈诚的“梁山伯”让我有了另一份“意外之喜”。特别是“山伯临终”,我倒是觉得他塑造的“梁山伯”还真“是”。从“神”上看,这时候的“梁山伯”已经被“绝望打倒”,他不可能还是那样动作有力度,唱腔有高度,眼睛有亮度。此时的“梁山伯”应该是气息奄奄、唱腔绵绵,眼光淡淡。陈诚恰恰抓住了这些特点,他那一阵轻风都能吹倒的身段,让我们看到了梁山伯的病入膏肓;他那游丝一般的唱腔,让我们感受到了他内心里强烈的如火焚心的痛苦。尤其是那散淡无光的眼神,更激起我们对小人物的垂怜和对生命的即将失去的悲伤。

在陈诚饰演的人物中,“杨馥初”是值得一提的。这是因为,一、《杨馥初》不是黄梅戏,而是“文南词”。他是跨剧种演出,在过去梨园界的行话叫“两下锅”,没有一定的道行是难以胜任的。二、“杨馥初”这个人物的性格突破了陈诚的本色,是他饰演过的最难演的角色。从剧种到角色,都是一种挑战。可喜的是他在挑战面前没有退缩,并且很好地完成了角色创造。陈诚在这出戏中,抓住杨馥初的“雅”和“侠”的性格特征,将他擅长的身段和表演展示得酣畅淋漓,既有别于以往的小生,中规中矩;又有别于把杨馥初漫画化,成为第二个“杨三笑”,放浪形骸。他演的杨馥初有智有勇,完全符合其“布衣青天”的性格特质。尤其是他演唱的文南词,更是对传统的文词腔做了很大的拓展。为了克服自身声音条件的限制,陈诚不仅虚心向剧团里的老演员取经,还认真拜访民间文南词老艺人向他们求教。在唱腔的处理上,他结合人物形象的特点,做到在传承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使之更符合现代人的审美特性,让古老的文南词焕发了新的光彩。

其实,这些年陈诚演的戏很多,像《孤山妈祖》《情暖山乡》等大型创作剧目,还有《匡生中举》,以及表现武汉抗疫的《出征前夜》等小型剧目,每一个角色他都会用心去创造。对于他来说,创造不仅是挑战,更是一种洗礼,在角色创造的同时也创造了自己有意义的人生。

三、梅苑掌旌旗,满园焕生机。

2008年剧团体制改革,全国各地的剧团把一大批主要演员推向了领导岗位,被人们戏称为“演而优则仕”。不到30岁的陈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宿松县黄梅戏剧团,改制后叫宿松县新黄梅演艺公司的掌门人。当时,他面临的状况是:“上无片瓦遮身体,下无寸土立根基”。一方面剧团没有自己的办公和排练场地,现有的简陋的排练场所是临时租借的,另一方面剧团一大批骨干演员,包括老领导等剧团的原来的领导班子,几乎都退下来了,未达到退休条件的骨干也趁这个机会另谋高就。剩下来的演员和乐队人员,演一出小戏都勉强,更别提去闯市场抓创作了。但既然是组织决定,剧团的年轻演员都对他寄予了很大希望,陈诚就像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了。他暗下决心,无非把这再当成一次转型——舞台上的角色转型。以前,舞台再大,只是一个人的,现在,舞台再陈旧,也是大家的舞台。不能只是让一个人的舞台掌声响起来,要让大家的舞台掌声不断,持续下来。

别看他外表温文尔雅,不善言辞,但是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却是轰轰烈烈,大有成效,让一个濒临瘫痪、奄奄一息的剧团“凤凰涅槃”,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第一把火:放水养鱼,以鱼“生财”。俗话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剧团就是一个鱼池,鱼池的大小其实不是主要的,关键是鱼池里要有鱼。陈诚认为,鱼就是人才。剧团目前的困难和人才的缺乏及其现有人才的精神状态,决定剧团今后怎么走,走向哪,走多远。于是,在人才队伍建设上,他打了一套“组合拳”:一是争取政策暖人心,将现有人才留住。可以说,改革后的剧团,留下来的都是“宝贝”,不能再流失。于是,陈诚争取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解决了“留”下来的演职员的“五险一金”问题,这无形中让每个职工都增加了不少收入,使人心趋稳。二是通过苦口婆心的工作,将最近几年戏校和省艺校毕业的学生动员回到家乡工作,他甚至把他自己的表弟也从外地剧团“挖”过来,给他们上台的机会,更打开他们在剧团的晋级通道。年轻演员周天柱已经成长为“副经理”,并在多部大戏中崭露头角。三是争取安徽黄梅戏艺术职业学院的支持配合,和该院联合在宿松县本土招收好的苗子,送到安徽黄梅戏艺术职业学院定向培养,目前已经办了两期,第一期学员已经在舞台上渐入佳境,解决了人才青黄不接和结构性缺乏的问题,剧团开始进入良性发展的轨迹。

第二把火:抓市场,有了销路,鱼就不会死在鱼塘。剧团在长期的计划经济的影响下,养成了“找市场不如找市长”的思维定势。陈诚何况不是。但以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是当“和尚”知道了“头冷”。市场在哪?市场的路怎么走?在困难面前,他没有退却,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陈诚坚信市场的路就在自己的脚下。经过多方调研和考察,他明确了“闯”市场的三条路径:一是“外拓市场”。宿松县处在皖鄂赣三省交界地区,黄梅戏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尤其是节庆时候,更是演出旺季,陈诚抓住这一商机,及早谋划这一地区的“节庆演出”,另外宿松县外出经商的人也很多,这些人长期在外地,却非常喜欢本地的黄梅戏,通过这些人的支持和牵线搭桥,他们在上海松江举办了“黄梅戏展演周”,每年一次,影响越来越大。二是“内挖市场”。宿松县是安庆地区的人口大县,县城人口突破了20万,仅婚庆市场就非常庞大。而剧团不仅有主持、灯光、音响、化妆和服装,更有歌舞和戏曲表演,能全方位满足顾客的需求。于是,陈诚决定成立一个婚庆公司,深挖演出市场,公司成立后,果然生意兴隆,不仅锻炼了队伍,还为剧团排演剧目提供了资金支持。三是沿着政策的路线“找市场”。近些年,党和政府在构建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上非常重视,投入也非常大,像“文化惠民”工程、“送戏进校园”工程等,陈诚也带着剧团放下架子,和民营剧团公平竞争,常年坚持下乡演出。仅这三项,剧团每年演出的场次近200场,既体现了基层院团扎根基层,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又提高了队伍的演出水平,增加了收入,壮大了自己,真正实现两个效益的“双丰收”。

第三把火:抓创作,永葆剧团的青春和活力。

剧目创作历来都是宿松县黄梅戏剧团的优势。自上个世纪50年代成立以来,宿松县黄梅戏剧团创排的古装戏、现代戏和新编历史剧不下百余部,通过剧目创作,培养了一批批黄梅戏演员,为黄梅戏的发展繁荣做出了贡献。陈诚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他上任的第三把火就是“剧目创作”。可以这样说,好像写一篇文章,前两把火都是铺垫和基础,中心部分或者重点部分就是“第三把火”。自他上任以来,陈诚坚持正常情况下每年排一台大戏和一至两个小戏,如果碰到大型艺术活动,或者是艺术赛事,那更多。这些年,他主持甚至是主演的新排的大戏有《黄湖谣》《杨馥初》《汉时明月》《情暖山乡》等,复排的黄梅戏传统剧目有《牌环记》《红梅惊疯》《卖花记》等,其中有不少在省市获大奖。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如今,宿松县新黄梅演艺公司成功换届,第二届领导班子比上一届更年轻,更具活力。作为剧团党支部书记、董事长的陈诚,对于带好这支队伍更加充满信心。我们期待着,宿松县新黄梅演艺公司前景辉煌,我们也期待着陈诚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精品力作。可以说,他们和像他们一样的长期坚守农村、坚守基层、坚守阵地的基层黄梅戏演出团体是黄梅戏发展和弘扬的基石。

他们是黄梅戏薪火相传的播火者,是我们真正要礼赞的人。

陈诚,给你和你的团队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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