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隐形冠军企业的技术创新

巫云仙　　陈芑名

作者简介：巫云仙（1965— ），女，汉族，广西昭平人，博士，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企业史、经济史和金融史。

基金项目：中国政法大学青年教师学术创新团队支持计划（项目编号：20CXTD10）;中国政法大学横向课题《“一带一路”中国企业创新与国际化研究》（项目编号：1061-23617058）;以及中国政法大学校级青年项目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7ZFQ79002）。

摘 要：中国隐形冠军企业是一个较大的企业群体，但由于界定不同，存续时间各异，企业数量差异较大。从案例企业的分析和研究发现，隐形冠军企业的技术创新路径大致是从引进和模仿开始，最后走上自主创新和原始创新之路。无论是从产品、生产方法、市场开拓，还是从体制机制创新来看，可以把隐形冠军企业的技术创新分为新创企业的原始创新、传统企业运用智能化方式进行技术改造和转型升级，以及新进入企业从模仿到自主创新等三大类。隐形冠军企业都拥有独门绝活的技术和产品，是中国制造业中具有有企业使命和愿景目标的企业，是中国技术创新的“隐形力量”，同时也是中小企业学习的标杆。

关键词：中国隐形冠军;企业;技术创新

隐形冠军这一说法源于德国隐形冠军之父赫尔曼·西蒙长期以来对“德国企业之问”的调研结果，及其对德语区和德国世界级中小企业群体的集中称谓，后来这一称谓扩展到全球范围的3000家市场领导型中小企业。随着近年来智能制造、第四次工业革命，以及全球化发展形势的变化，隐形冠军现象和企业实践越来越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传播和讨论。

国内学者、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等对隐形冠军企业的关注聚焦点各不相同，特别是理论层面的总结和凝练还有待丰富和完善。本文研究主要根据西蒙关于隐形冠军和熊彼特关于创新的相关理论，以《中外管理》杂志评选出来的27家中国隐形冠军企业为研究样本，探索其技术创新路径、模式，以及技术创新在企业发展中的作用，更好总结中国隐形冠军企业的经营管理经验，以期对这一领域的深入研究提供新的思路。

一、隐形冠军企业的产品创新

熊彼特首次系统地提出创新理论，认为创新是一种新的生产函数的建立，即实现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结合，并将其引入生产体系。创新一般包含五方面内容，即制造制造出尚未为消费者所知晓的新产品;采用在该产业部门实际上尚未知曉的生产方法;开辟国家和那些特定的产业部门尚未进入过的市场;获得原材料或半成品的新的供应来源;创造或打破原有垄断的新组织形式。

企业创新首先要制造出尚未为消费者所知晓的新产品。如27家研究样本企业中的义乌市双童日用品有限公司（简称“双童公司”），就以专注和工匠精神制造出只有8毫钱利润的饮用吸管系列产品。该企业创建于1994年，塑料饮用吸管虽不是双童原创的，但该企业走的是从模仿创新到原始创新的发展模式。为了这个只挣8毫钱（0.8分钱）的吸管产品，企业把工匠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近30年匠心制造和专注的只有这一根吸管产品，持续专注于吸管产品的制造领域。通过持续不断地对吸管产品、设备和工艺进行研发和技术改造，致力于改善并消除塑料吸管对环境产生的白色污染，制造出价廉味美、品质高的产品，以确保其在全球吸管行业保持竞争优势。为了能把一根简单的吸管做成高新科技产品，该企业开始制定清晰的发展目标和规划，持续对吸管生产的基础材料通过进行创新改变（主要是通过改变分子结构性材料进行创新），以此开发生物基可降解吸管的研究，推动环境友好型产品替代传统产品，最终实现消除塑料吸管的白色污染，实现对吸管行业的颠覆性改变。

为了能保证公司这8毫钱的利润，双童公司在经营管理上几乎到了“丝丝入扣”的地步，如夜里电费低，公司就把耗电高的流水线调到夜里生产;吸管制作中需要冷却，生产线上就设计了成本最低的自来水冷却法，但始终要保证产品的最终质量必须是过硬的;吸管要耐热，所采用的塑料就必须符合安全标准;不同国家的客户对吸管的颜色、形状有不同的需求，公司就要及时开发来满足客户的要求。双童公司通过实施品牌、标准和客户三大工程，基本达到这些客户的要求。但该企业规定其每个客户的订货数量不允许超过公司年产量的3%，这种小订单策略可以预防过度依赖像沃尔玛集团这样的连锁巨头对价格的压力，在价格上把大小客户一视同仁，目前该企业拥有3000多家客户。

双童公司的吸管产品看起来并不起眼，然而，这家企业就是在只有8毫钱的利润空间里，通过不断的产品创新，成长为世界最大的吸管生产企业，是目前全球吸管产业规模、技术和品牌领先的行业龙头企业。

二、隐形冠军企业的生产方法和机制创新

企业技术创新的重要方面就是采用新的生产方法，且是在该产业部门实际上尚未知晓的生产方法。广东思沃精密机械有限公司（简称“思沃精密”）通过一站式交钥匙工程创新产品生产方法。该企业成立于2009年，是一家小型集团化公司，其主营业务是印刷电路板、半导体贴膜，以及光刻设备的研发、制造和销售。从创业到成为行业第一名，该企业只用了短短5年时间。思沃精密之所以得到国内外企业认可，与其创新性的生产方法密切相关，由此形成其他企业无法替代的核心竞争力。

首先是其一站式交钥匙工程。这是思沃精密在行业内率先发起的，即把它这一工站之前的切磨、光刻、DS检测等整个工序全部由它来完成，或者整合在一起打包给客户，使客户节省沟通成本和采购成本;其次是建立无人化工厂，采用智能化生产方式。同时还开发了独立的通用检测和控制系统（GMCS），整个工站的设备全部可以实现设备与设备之间的互联。客户直接可以从设备里面读取到生产数据，并对生产数据、生产设备进行合理管控，还可以跟客户保持密切沟通、协作和共同研发，积累丰富的设备使用工况、工艺参数，以及生产制造参数;再次是快速生产和产品交付能力。一般来说，该行业的产品交付周期是4个月，而思沃精密把工期缩短到一个月。此外，思沃精密还实施个性化产品研发策略，即根据每家客户要求，定制化地开发产品，这也是该行业领域的首创方法。

思沃精密是其所在行业领域的后来者，其技术创新方法是从引进、模仿，再到自主创新的发展路径。在创业初期，该企业只不过是一家设备集成商，像马达、高端传感器等设备大多是以进口为主，企业只能做控制系统和算法。但发展到目前，该企业却几乎从光学到机械，到电子软件，再到拥有一整套具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系统化产品和服务。虽然马达等硬件仍需进口，但进口设备比例已大为下降，从原来90%以上依赖进口，到目前国产化率已接近65%-70%。思沃精密内部有一套非常严格的PDM管理系统，即产品从立项到迭代更新，最后到客户验收的整个过程都有一套严密的管控措施。

企业的技术创新，貌似“技术活”，但对企业来说，却是一个庞大的管理系统，技术创新的体制和机制同样发挥不可忽视的作用。如长沙盈峰中联环境产业有限公司（简称“盈峰中联环境”）就是通过机制变革给技术创新注入活力的企业案例。

该企业原为长沙中联重科环境产业有限公司，脱胎于国家建设机械研究院。2012年独立出来设立中联重科环境产业有限公司，专注于环境产业领域，成为中国环卫机械第一品牌，其设备产品在行业市场占有率连续19年在全国居第一，20余款产品的市场占有率达65%以上。2018年成为中国环卫装备行业首家突破90亿元的龙头企业，年净利润近12个亿，是全球最大的环卫装备企业，拥有800项专利，发明专利占比60%。2018年，该企业被广东盈峰科技集团收购，改名为盈峰中联环境公司，成为盈峰集团的下属企业。

改制后的盈峰中联环境公司，在这个看似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环卫设备产业领域，却把企业做大做强，成为智能化的高新技术企业。2018年，该企业在长沙橘子洲建立一整套环卫机器人系统，并开始示范运营，试图把人工智能、无人驾驶、机器人技术和环卫装备进行创新融合，成长出一个新物种。

盈峰中联环境之所以能够逆势成长，除抓住行业痛点、差异化满足客户需求，以及关注国家环保政策之外，其内部两次治理体制变革应是重要因素。一是2012年从中联重科独立出来，使该企业的经营范围和业务更为聚焦，成为集环卫机械与环卫装备等高新技术研发、环境项目投资运营为一体的企业，构建了国内最为完善的环境产业体系，形成全产业链的解决方案和装备研发制造;二是2018年中联环境并入盈峰集团后，拥有更具活力的机制，迅速转型升级，成功实现由环卫机械设备提供商，向环境装备整体方案提供商和投资运运营商的全面升级，成为一家集环境装备制造、投资、运营为一体的全环境产业集团。

三、隐形冠军企业的市场开拓

在新市场开发方面，湖南松井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松井新材”）是其中的代表，该企业通过自主技术研发，在成熟的高端消费类电子领域寻找到细分市场的发展机会。

松井新材创立于2006年9月，2020年6月在科创板上市。在企业创业前两年，创始人经过大量市场调研，开始寻找一个比较冷关注的行业——数字手机的涂层领域，即现在3C行业的涂层解决方案，专门做手机上的涂料。凭借着创始人的化学专业出身，通过两年时间的技术研发，最终做出一个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然后进行市场开拓，从康佳、TCL两家公司一步一步做起。初获成功后，开始做品牌营销，为诺基亚、摩托罗拉、苹果和华为公司等国内外大企业供货。截至目前，该企业在国内细分行业居第2位，在全球居第4位（前三个都是一些国际企业巨头，如PPG、阿克苏和卡秀），在整个细分领域的3C行业站稳了脚跟，成为国内极少数几家成功进入国际知名高端消费类电子品牌供应体系，且可与阿克苏诺贝尔、PPG等国际巨头展开竞争的新兴国际知名品牌企业。

松井新材的市场开拓特点，一是具有清晰的高度聚焦和专一的发展战略。该企业自成立以来一直沿着自定义的战略主线，即在3C行业的涂层解决方案深耕细作;二是确立并落实企业的核心价值观，即一切以客户为中心、与员工共成长、持续创新，重视技术研发，每年研发投入占其营业额的10%，是整个行业研发投入最多的企业;三是具有对市场变化的快速反应能力，对行业发展态势具有高度敏感性;四是对市场进行精确细分，把整个3C领域分成手机及周边件、笔记本及周边件、可穿戴穿戴式物件，以及智能家居物件等四個细分领域。即使在2020年疫情期间，该企业的销售额都是增加的，其原因在于该企业只做一个品牌的产品，深得客户信赖;五是通过差异化定位，提前布局相关技术创新，为打开新市场做充分准备。如为了进军小汽车行业，该企业在3年前就开始在内部实施创业计划，由企业内部核心人员组建控股公司，为尝试给家用小汽车厂商提供涂层解决方案做准备。通过上述经验做法，松井新材基本上是依靠自己的技术积淀，硬生生地闯进一个千亿级的新产品市场。

企业如何找到新的原材料和中间品，也是企业开拓市场的重要体现。晨光生物科技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晨光生物”）在植物提取行业开发出创新性的多种系列产品。该企业成立于2000年，2010年，在深交所上市，2019年的营业收入达到32.65亿元;2020年逆势增长，达到39.12亿元。它利用国内农产品原料优势，依靠企业内部人员的的勤奋努力、科技创新、诚信规范、专注执着，以及个人与企业共发展的理念，仅用10来年时间就把辣椒红色素这一产品做到世界市场第一，扭转中国出口辣椒原料，进口辣椒红色素状况。

晨光生物的大多数产品属于原始创新，如天然色素产品（辣椒红、姜黄色素、叶黄色素等）、天然香辛料提取物和精油、天然营养及药用提取物、油脂和蛋白等，且用途非常广泛。为开拓新产品市场，晨光生物设立企业研发中心，形成融研发、检测、成果转化为一体的技术创新系统。该企业以市场为导向的“小试+中试+一级放大+二级放大+工业化生产”模式进行技术研发，让研发人员深入市场，根据市场反馈的各项信息研发前沿产品。由于不断进行产品开拓性创新，晨光生物不仅是全球重要的天然植物提取物生产供应商，同时也是国家高新技术企业和国家技术创新示范企业。

四、结语

从上述企业案例来看，中国隐形冠军企业的技术创新上基本上走的是引进、模仿，再到自主创新的发展路子。但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隐形冠军企业，他们都非常拼命、执着、专注于某一领域、某一产品，想方设法研发各自企业安身立命的独门技术和产品。技术创新是指企业应用创新的知识和新技术、新工艺，采用新的生产方式和经营管理模式，提高产品质量，开发生产新的产品，提供新的服务，占据市场并实现市场价值。中国隐形冠军企业坚持以市场为导向，以客户为中心，进行技术创新和开发，注重国际市场开拓，强调品牌化。这些隐形冠军虽然只是中小企业，但他们同样不缺乏理想追求、企业使命和愿景目标，不仅是为了赚取利润，也有家国情怀，是中国制造业的重要基础和支撑，是技术创新的隐形力量，中小企业学习的标杆。

通讯作者：陈芑名

参考文献：

[1][德]赫尔曼·西蒙著.隐形冠军：谁是全球最优秀的公司[M].阿丁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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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于广宁.晨光生物：创新六步走 打造中国红[J].河北农业，2020（08）：69-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