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谢灵运山水诗中蕴藏的悲情
2021-11-03张晓茜
张晓茜
关于谢灵运山水诗的情感抒发,后人有不同评价。从整体而言,较有代表性的是认为很难从谢诗中见其真情。《南齐书·文学传论》言谢诗“典正可采,酷不入情”①,游国恩在《中国文学史》中说:“他的山水诗虽然能够描绘一些外界景物,却很难见出内心的思想感情。”②然由部分观照,又可见喜悦、酣畅之情。钟嵘《诗品》言:“然名章迥句,处处间起,丽典新声,络绎奔会。譬犹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尘沙。”③释皎然《诗式》:“‘池塘生春草,情在言外,‘明月照积雪,旨冥句中。风力虽齐,取兴各别。”④
白居易在《读谢灵运诗》中言:“谢公才廓落,与世不相遇。壮士郁不用,须有所泄处。泄为山水诗,逸韵谐奇趣……岂为玩景物,亦欲摅心素。往往即事中,未能忘兴谕。因知康乐作,不独在章句。”⑤可谓谢灵运的知音,他深知谢灵运不是单为游览而写山水。
谢灵运以不同的形式抒写着内心深处的悲怆。他登临江渚,遨游山水,望借此消解心中不平之气。从很多诗中似乎都可见他放旷之情怀。如《富春渚》言:“平生协幽期,沦踬困微弱。久露干禄情,始果远游诺。宿心渐申写,万事俱零落。怀抱既昭旷,外物徒龙蠖。”⑥以周易精神舒泻心气,心胸既荡,外事又何必多虑?其《游岭门山》写冬日出游,所见“千坼邈不同,万岭状皆异。威摧三山峭,瀄汩两江驶” ,最后言“人生谁云乐,贵不屈所志” 。且不论诗人之志所在,他在游览中以景物为媒介抒发对放达的追求是可以体会到的。
谢诗中弥漫的这种悲情并非空无来由,与其性格、家世及当时的社会背景都有很大的关系。谢灵运出身声名显赫的陈郡谢氏家族,他本人亦才华出众,“幼便颖悟”⑦,又“少好学,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⑧。即使后来隐居仍声名不減,在会稽时,“每有一诗至,都邑贵贱莫不竞写,宿昔之间,士庶皆遍,远近钦慕,名动京师”⑨。如此家世与出众才华使他傲俾当世。然而,在宋晋这场朝代改换的政治剧变中,谢灵运与刘宋新贵集团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微妙的。在谢灵运是“为性偏激,多衍礼度”⑩,不大把他们放在眼里;而在刘宋统治者方面,则是“唯以文义处之,不以应实相许”,把谢灵运当作文学弄臣看待,政治上的不得志终使他“常怀愤愤”。他的肆意于山水,也便不可能是一种闲适之态,山水之于他的意义便不同寻常了,
综言之,谢诗中那一份孤寂悲伤之情和对人生的思考是非常认真而沉重的,我们只有从两方面——既是对理想、对生命的满腔热忱,又是对现实处境的悲叹淡泊——才能完整地把握谢诗,才能完整地把握谢灵运。
【注释】
①梁萧子显撰《南齐书》(三),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908页。
②游国恩《中国文学史》(一),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05页。
③陈延杰《诗品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9页。
④《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参考资料》(下),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487页。
⑤《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参考资料》(下),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483页。
⑥黄节《谢康乐诗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34页。下文所引诗句皆出此书,不再详释。
⑦⑧⑨⑩《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参考资料》(下),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479页,第4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