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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濬藏书活动和藏书思想研究*

2021-11-01蔡思明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21年5期
关键词:石室藏书书籍

蔡思明

(中山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广东广州 510006)

1 引言

丘濬(1421-1495),字仲深,海南琼山县(现为海南琼山市)人,后人称其为琼台先生或琼山先生,谥文庄,称丘文庄公。明景泰五年(1454)进士,入选翰林院庶吉士,官至武英殿大学士。受命编修《寰宇通志》《英宗实录》《大明一统志》等官修文献,撰有《朱子学的》《家礼仪节》《世史正纲》《大学衍义补》等著作。

现代学者关于丘濬的研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主题:(1)丘濬生平的考述。这方面的成果主要是丘濬传记和年谱的编写,较具代表性的有李焯然《丘濬评传》[1]、吴缉华、黄仁宇撰《明代名人传·丘浚》[2]、吴缉华《明史丘濬传补正》[3]、周伟民、唐玲玲编《丘濬年谱》[4]等;(2)丘濬经世思想的研究。赵玉田[5]、解扬[6]等学者从丘濬的经世思想来分析明代中期社会、学术等的变迁,前者还有专著《丘濬经世思想研究》[7]进行专门的研究;(3)丘濬经济学思想的研究。丘濬关于经济学的有关言论被纳入多部关于经济史的著作中,如《中国货币理论史》[8]《中国财政思想史稿》[9]《中国金融思想史》[10]等都专置章节来进行阐述;(4)丘濬藏书思想的研究。赵红[11]、陈祺[12]围绕《大学衍义补·图籍之储》,对丘濬藏书思想进行了一定的总结;(5)丘濬与海南文化的研究。海南作为丘濬的家乡,当地学者多次召开学术会议对其进行研讨,相关成果结集成了《丘濬海瑞评介集》[13]《丘浚海瑞学术研讨会论文选集》[14]等文集;(6)丘濬著述的整理与出版。一部分是对丘濬著作进行影印出版,如海豚出版社《百部丛书增编》收入丘濬《大学衍义补》《世史正纲》《琼台诗文会稿》《朱子学的》《投笔记》《家礼仪节》《成语考》等多部著作;一部分是由现代学者进行点校或标注后进行出版,其中由周伟民等点校的《丘濬集》(全10册)是集大成之作;(7)其他研究,包括对丘濬教育学、文学等方面的研究,散见于期刊与部分研究文集中。

从以上的诸多研究可以看到,对丘濬经世思想、经济学思想的研究实则关注的是其作为“官员”的政绩。而相比之下,作为“学者”的丘濬,对其诗、文等文学成就的关注度明显不及前者。本文所关注的是作为“藏书家”的丘濬,目前系统论述其藏书思想的成果甚少,但谢灼华[15]、范凤书[16]、徐雁[17]、王蕾[18]等学者在相关藏书史的理论研究中均肯定了丘濬藏书思想的历史贡献。从人生经历来看,丘濬是一位十分典型的在本土成长起来,而后通过读书取仕而远离本土的藏书家。他在家乡琼州和京师的几次往返中,一方面将在京师所得之珍稀书籍带回家乡,并在家乡建藏书楼,以供当地学子使用,另一方面又将岭南存储书籍之经验应用到国家藏书建设中,对于岭南藏书文化以及明代藏书理论的发展均有一定的影响。因而,有必要结合丘濬的个人经历以及所处的历史时代,对丘濬的藏书活动和藏书思想进行梳理。

2 丘濬的藏书活动

丘濬的藏书活动主要有三个方面:于家乡建“石室”藏书楼、刊刻张九龄和余靖的文集以及撰写《图籍之储》,其中建藏书楼和刊刻文集为其私人藏书活动,《图籍之储》则是其对皇家藏书建设的思考。

2.1 建“石室”藏书楼

明成化九年(1473),丘濬为母丁忧返乡之际,在家乡建有一座藏书楼,名曰“石室”。之所以有此命名,“顾南方卑湿,竹帛不可久藏,竭平生积聚鸠工,凿石以为屋,凡梁柱楹瓦之类,皆石为之,不用寸木”[19]。因而,在充分考虑南方潮湿的气候后,丘濬选择以石作为建筑材料。石室所藏书籍,面向乡人开放,供公开借阅。琼山郑廷鹄《刻琼台会稿后序》有载:“弱冠入郡庠,又获读先生石室所藏书目”[20]。

“石室”藏书楼的建立,一方面出于一位古典藏书家对书籍的独有见解。丘濬有感于自己儿时各处借书、求书的不易,在心中暗自发愿,“某也,幸他日苟有一日之得,必多购书籍以庋藏于学宫,俾吾乡后生小子,苟有志于问学者,于此取资焉,无若予求书之难,庶几后有兴起者乎。”[21]另一方面,“石室”是丘濬与地方学子互动的手段。丘濬将石室所藏书籍全部公开,供家乡学子自由借阅。在这种互动中,丘濬以自己读书入仕的亲身经历向地方学子展示了读书的重要性,他期待这些书籍能够助力家乡孕育出更多的贤名之士。丘濬撰有《藏书石室记》,详细记载其建“石室”藏书楼的始末。

2.2 刊刻张、余文集

张九龄(673-740,字子寿,号博物,后人称张曲江)与余靖(1000-1064,字安道,号武溪,卒谥襄)同为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人,张氏著有《曲江集》,余氏著有《武溪集》。对于两位乡贤的著作,丘濬少时仅读过只言片语,“余家岭表极南之徼,自少有志慕二公之高风,每恨其文不行于世,于张公文,仅见其《羽扇》《感遇》等数篇;余公之文,仅得其《潮说》及诸书判,盖莫能睹其全也。”[22]在丘濬入翰林院后,于馆阁始得张、余两文集,便亲手抄录,在返乡丁忧期间付梓刻印。

正是由于丘濬此举,两书才得以传世,其认为书籍藏于馆阁,世人难以得见,而今付梓刊刻得以为世人所阅,“矧是集藏馆阁中,举世无由而见。苟非为乡后进者表而出之,天下后世,安知其终不泯泯也哉?”[25]因而,徐信符为丘濬所作诗传曰“更喜异书搜秘闻,张余遗著炳丹青”[26]。

2.3 撰《图籍之储》

《图籍之储》为丘濬所撰《大学衍义补》卷九十四之内容。《大学衍义补》成书于明成化二十三年(1487),在宋代真德秀所作《大学衍义》的基础上,“窃仿真氏所衍之义,而于齐家之下又补以‘治国平天下之要’也”[27],共160卷。《大学衍义补》卷帙浩繁,包括正朝廷、正百官、固邦本、制国用、明礼乐、秩祭祀、崇教化、备规制、慎刑宪、严武备、驭夷狄、成功化等十二项内容,共一百六十卷。在写作体例上,各章节均是先搜集历代相关典故,然后再添加案语进行评论。

《图籍之储》篇是专门针对国家藏书建设而作,该篇援引历代典籍中有关图籍的论述,提出了一系列建立国家图籍收藏制度的建议。与《大学衍义补》全书的体例一致,先引用历代文献之相关记载,再展开评述。明弘治五年(1492),丘濬专门为《图籍之储》的实施而上书《请访求遗书奏》,提出了五条具体详实的访书方略,并特意强调“臣所进《大学衍义补》一书,其间条目虽多,然皆一代一时之事,惟此则万世之事焉”[28]。

至清代,该书又经多次刊行。顺治年间,《大学衍义补》成为乡试、会试的阅读参考书,“今天子尊经显道,敕是书颁行庠序,出论乡会,圣作物观,表建景从”[31]。此外,《大学衍义补》还流传到了海外,“清代该书传至日本,日本统治者为了借鉴中国统治之术,也于宽政年间出版了该书,扉页有宽政四年(1792,即乾隆五十七年)序。又据《朝鲜实录》载,‘1487年李朝曾下刊印之令’,刻印该书。”[32]

经明清两代的官方推介,大大加速了《大学衍义补》的传播和流传。随着需求增加,《大学衍义补》刊行数量亦大大增加。为促进其传播,出现了不少精编或选编本。如明凌迪知辑《纂丘琼山先生大学衍义补英华》十八卷、明徐栻辑《大学衍义补纂要》六卷、明顾起辑《大学衍义补摘要》五卷、明许国辑《精刻大学衍义补摘粹》十二卷、明陈仁锡辑《丘琼山先生大学衍义补赞英华》六卷、清张能麟编《大学衍义补删》三十卷、清王铮编《大学衍义补节略》二十一卷、清陈弘谋编《大学衍义补辑要》十二卷等。陈弘谋《大学衍义补辑要序》中称“丘氏百六十卷卷帙浩繁,学者未免有望洋之叹,而远方学者不但难读,且亦难购”[33],因而其辑十二卷本以广流布,可知该书在民间传播之广。

3 丘濬的藏书思想

丘濬的藏书思想集中体现在《图籍之储》《请访求遗书奏》《藏书石室记》三种文本中,《图籍之储》《请访求遗书奏》是其针对国家藏书建设的思考,《藏书石室记》从其个人读书、藏书的体验出发,叙述其建“石室”藏书楼之始末以及对于书籍之功用的阐述。此外,丘濬关于藏书、读书的思考还散见于其诗、文等著述中。结合明代公私藏书的历史发展以及丘濬的相关论述,以下从藏书搜集、藏书保护、藏书管理和书籍刊刻四个方面对丘濬的藏书思想进行梳理。

3.1 藏书搜集

丘濬自小酷爱读书,家中虽然有过数百卷藏书,但是留存不多。待其稍年长一些后,发现家中藏书多残编断简,缺讹之处也无它本可供校对。“时或于市肆借观焉,然市书类多俚俗驳杂之说,所得亦无几。乃遍于内外姻戚交往之家访求质问,苟有所蓄,不问其为何书,辄假以归。顾力不能抄录,随即奉还之,然必谨护爱惜,冀可再求也。及闻有多藏之家,必豫以计纳交之,卑辞下气,惟恐不当其意。有远涉至数百里,转浼至十数人,积久至三五年而后得者。甚至为人所厌薄,厉声色以相拒绝,亦甘受之,不敢怨怼,期于必得而后已。”[34]而后入翰林院,得以读到馆阁所藏丰富书籍,其意识到只有藏书于官府才是长久保存书籍之关键所在。因而,他提出开献书之路、访求天下遗书的主张,并且还特别重视对于地志、舆图、谱牒等文献的收藏。

3.1.1 开献书之路,访求天下遗书

丘濬认为“民庶之家迁徙不常,好尚不一,既不能有所收储”[35],所以官府藏书才尤为重要。书籍的搜藏需要长久的累积,只有执政者勤加收藏,才能保护书籍免遭劫难,“苟非在位者收藏之谨而购访之勤,安能免于丧失哉?”[36]因而,他认为书籍的搜藏不是一时之事,“苟为不蓄,终身不得”[37]。

实际上,在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建朝初期,便“命有司博求古今书籍”[38],定都南京后,全面接收了元代皇室藏书。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1360-1424)命礼部派遣人员继续搜购遗书,其还组织编纂了大型类书《永乐大典》。至宣德年间,“是时秘阁贮书约二万余部,近百万卷,刻本十三,抄本十七”[39]。正统年间,杨士奇将永乐年间从南京运至北京文渊阁的书籍进行清点,编为《文渊阁书目》,朱彝尊称“盖合宋、金、元之所储而汇于一,缥缃之富,古未有也”[40]。

可见,至明成化时期,明代皇家藏书虽有一定的基础,但大部分为前代遗书。彼时,明代私家藏书已渐兴起,民间私人藏书、著述、印书以及书坊印书都较为普遍。民间书籍的繁荣,凸显了官府藏书的不足,丘濬因而建议开献书之路,“夫献书之路不开则民间有书无繇上达,藏书之策不建则官府有书易至散失”[41]。他建议内阁将现有收藏的书籍开具详细的目录,分发到各地,“凡目中所无有者,借传以广其藏也”[42]。对于书籍的类别和版本,“古今经史子集,下至阴阳艺术,稗官小说等项文书,不分旧板新刊及抄本”[43],可见其目的是尽可能地建立起全面、完备的官府藏书体系。

3.1.2 重视地志、舆图、谱牒的收藏

除了书籍之外,丘濬还强调要重视地志、舆图、谱牒等文献的收藏。他强调舆图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建议自下而上编撰舆图并由户部予以保存,“臣请于地图之外,依《周礼》别为一籍,凡天下两畿十三藩及府州县皆各为一图,县合于州、州合于郡、郡合于藩,总为天下图,掌于户部,凡其疆域、道理、山川、物产、里数、户口、钱谷应所有者皆具其中,一有取舍敛散,按图而考其实,粲然如指诸掌也。”[44]再者,丘濬有感于五代以来谱牒之学的衰落,“今制,惟勋臣、武胄有世官者,袭替之际具其宗图,藏在所司,而文臣之初应举入官者亦一具家状,既仕之后不复究矣,此亦一缺典也。”[45]因而,他认为应建立起良好的谱牒编撰、收藏制度。

3.2 藏书保护

书籍聚之不易,而一旦遭厄,则难以挽回。丘濬对于历代书厄予以严厉批判,认为秦朝焚书的行径“乃以一人之私,快一时之意,付之烈焰,使之散为飞烟、荡为寒灰,以贻千万世无穷之恨”[46],书籍之厄不同于其他万事万物之处在于“一有失焉则不可复”[47]。因而,书籍的长久保存尤为重要。

3.2.1 建立“金匮石室”藏书楼

丘濬认为应效仿秦、汉的“金匮石室”之建筑,“盖以金石之为物,坚固耐久,非土木比,又能扞格水火使不为患”[52]。其建议朝廷在文渊阁附近,用瓦石(不用木制)另辟一楼专门贮藏重要的文书资料。历朝实录、国家重要文书、玉牒等,应置于铜匮中,藏于楼的上层;诏册、制诰、敕书、礼仪、诗文等各项以及前朝遗文、旧事、杂录等,抄录成书后,应置于铁匮,藏于楼的下层。实际上,筑石室以藏书,丘濬早在明成化九年(1473)便已在自己家乡率先实践过。

3.2.2 建立曝书制度

书籍除了防水、火之外,还要注重防潮、防霉以及防虫。因而,丘濬建议建立“曝书”制度,“每年三伏日,如宋朝曝书给酒食费之例,先期奏请翰林院委堂上上官一二员偕僚属赴国学晒晾书籍,因而查算毕事封识扃钥,岁以为常”[53]。曝书是“中国古代藏书保护手段之一。即在每年适当的时节(通常是在伏天或秋初天高气爽的时候)将藏书从室中取出暴晒,以驱杀书蠹(俗称‘书鱼子’)”[54]。“曝书”在我国古代由来已久,古代有“曝书节”“曝书会”“曝书宴”等,是藏书家以及文人学士十分重视的环节,这也是我国古代藏书能够长久保存的重要举措之一。

3.3 藏书管理

在藏书管理方面,丘濬强调要设立专职管理官府藏书,并且建立起藏书副本制度,以确保藏书管理的有序化以及利用的便利性。

3.3.1 设专职管理官府藏书

明朝初期,为集中王权、削弱大臣的权利,朱元璋罢免秘书监,不再设馆阁,而是将官府藏书管理归入翰林院,由翰林院典籍进行管理。这一举措大大弱化了藏书管理之职。因而,丘濬建议设立专职管理藏书。他认为书籍的编修、校订、暴晒等都应设立专门的官员,“如此,则葺理有官而编简不至于脱误,考校有人而文义不至于讹舛,考阅有时而载籍不至于散亡矣”[55],实质是要求对每一个环节都落实到具体的人员。而其中书籍的校雠工作尤其重要,“馆阁职清务简,不预他务,宜委之校雠刊正,俾于每卷之末署其名衔,有不究心者坐以旷官之罪”[56]。因而,丘濬认为国家只有建立良好的藏书制度,才能保证书籍之聚而不散。“藏书之策不建则官府有书易至散失,欲藏书而无写之者则其传不多,既写书而无校之者则其文易讹,既校之矣,苟不各以类聚而目分之则其于检阅考究者无统矣。”[57]

3.3.2 建立藏书副本制度

丘濬建议内阁在所存书籍中查到有多余副本的,各分一本,送往两京国子监收藏,而对于没有副本的,“将本书发下国子监,敕祭酒司业行取监生抄录,字不必工,惟取端楷,录毕散各堂官校对,不许差错”[58]。同时,丘濬提出国家藏书应分为三处,两处在京师,一处在南京,“一书而有三本,不幸一处有失,尚赖其二处之存”[59]。“藏书之所分三处”的建议对后世“儒藏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3.4 书籍刊刻

对于皇家藏书,丘濬则建议将明太祖皇帝的著作雕印颁行,扩大书籍的流布,供世人观阅。“臣请敕内阁大臣督领翰林官属,将秘阁所藏已成编卷者,逐一校阅无差,雕印颁行,若其辞语近质不可行远,卷帙浩繁难以尽布,请如洪武六年翰林学士詹同、宋濂等纂集日历以为《宝训》事例,仿唐人《贞观政要》体制,将前项书籍撮其指要,举其宏纲,分门别类以成一书,命工刻梓颁布天下,垂宪后世”[60]。由此一来,普通民众均能有机会读到太祖皇帝的著述。

4 总结

丘濬一生著述甚丰,后人概括其生平,认为有三件世人所不可及的事情,其一便是“自少至老,手不释卷,其好学一也”[61]。纵览丘濬的一生,书籍是其人生的重要内容,不仅成就了他从偏隅海岛走向明朝政治中心,也塑造和丰富了他的精神世界。结合丘濬的藏书活动和藏书思想,不难看出其对皇家藏书建设的思考中,有着丰富的个人读书、藏书体验。实际上,丘濬自离开家乡琼州后,其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师度过,除了丁忧返乡,未曾再回到故乡。探求其藏书思想和实践的来源,与其从小成长的环境以及日后之经历有着一定的关联。

一方面,丘濬从小所受的家庭教育,培养了其乐学向上、知恩善行的良好品性。丘濬七岁而孤,由祖父和母亲抚养长大。祖父为人乐善好施,在乡间行医,“宣德甲寅,岁郡大祲,饥殍遍野,普舍地为义冢”[62],他期望丘濬能够读书以求取功名,“达而为良相,以济天下可也”[63];母亲李太夫人本富家女,从小受过良好教育,亲自教导丘濬读书,“教之读书,过目成诵”。在祖父和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丘濬一心向学,然而有时也苦于没有明师良友的指引,“不得已而求之于书,书又不可得,而求之之难有如此者”[64]。在此种情形下,丘濬早早便领悟到了书籍的重要性,日后写下“书之功用大矣!由一理之微,而可以包六合之大;由一日之近,而可以尽千古之久;由一处之狭,而可以进四海之广;由一事之约,而可以兼万物之众,其为书乎?”[65],以彰显书籍之力量。因而,丘濬在丁忧期间,便通过书籍来回馈乡人,通过建藏书楼、刊刻书籍,以此和本土学子进行着密切互动。

另一方面,往返于琼州和京师之间,丘濬得以体会到民间藏书之不易与国家藏书之重要性。明景泰五年(1454),丘濬进士及第后,入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并担任编修。从偏僻海岛到繁华京师,丘濬从读书难、借书难的处境,到置身馆阁浩瀚书海,“入馆共通金殿籍,拜官常带玉堂衔”[66],这无疑是抚慰了儿时读书难的辛酸经历。因而,从书籍长久保存的角度出发,丘濬提出“开献书之路”“请访求遗书”等建议,继而结合其对历代藏书事业的系统梳理,对国家藏书的管理、保护、刊刻流通等进行了全面的思考。

正是有着切身的经历以及对书籍之功用的深切体会,丘濬才不遗余力地呼吁国家重视藏书事业。丘濬关于藏书建设的思考,在我国藏书史上有着重要意义。其中,丘濬所提出的“藏书之所分三处”的建议被认为是儒藏思想的起源。“丘琼山欲分三处以藏书,陆桴亭欲藏书于邹鲁,而以孔氏之子孙领其事。又必多置副本,藏于他处,其意皆欲为儒藏而未尽其说”[67]。此后,经明、清两代陆世仪(1611-1672)、曹学佺(1574-1646)、周永年(1730-1791)、刘音(生卒年不详)等学者的发展,“儒藏说”影响深远,成为中国古代重要的藏书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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