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影响因素分析

姜 剑， 张化楠

(山东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 山东 泰安 271018)

山东省是中国苹果种植大省，苹果单位面积产量位居全国首位。苹果种植户为追求种植收益的最大化，在生产过程中对化肥的过量施用导致化肥面源污染不断加重，严重制约着苹果业的可持续发展以及果农的经济性收入[1]。化肥面源污染对农业可持续发展以及乡村振兴的桎梏性日益凸显[2]。农户作为化肥施用的主体，如何有效激励农户的减施化肥行为是实现化肥面源污染源头控制的关键[3]。因此，研究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并探讨其影响因素，引导苹果种植户减少化肥施用量，对于缓解化肥面源污染、推进乡村生态振兴具有重要意义。

围绕农户化肥减施意愿及行为的影响因素，已有不少学者从不同视角进行研究。巩前文等[4]发现性别、从事农业生产年数对减施意愿具有负向影响，受教育程度对减施意愿具有正向影响。田云等[5]认为耕地面积对农户减施化肥行为有显著负向影响。仇焕广等[6]发现家庭劳动力外出务工比例与农户化肥过量施用量呈显著正向影响。黎孔清等[7]认为农户化肥减量认知、是否参加过化肥施用技术培训对农户减施化肥行为有显著正向影响。此外，还有学者从土壤质量[8]、经营规模[9]等方面进行了研究。

已有研究多从农户个人特征、家庭经营特征、资源禀赋特征等方面对农户化肥减施意愿进行分析。然而，苹果种植户是否进行化肥减施的行为决策是基于其对化肥减施的认知衡量后在感性和理性影响下所作出的最优选择。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不仅受家庭经营特征、资源禀赋特征的影响[10]，还受其化肥减施认知水平的影响[11]。基于此，本文利用山东省苹果主产区227份苹果种植户问卷调查数据，以计划行为理论为指导，运用二元Logistic模型对影响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因素进行实证分析，以期为政府掌握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的认知特征并完善农业面源污染治理政策提供借鉴和参考。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计划行为理论是由Ajzen在理性行为理论的基础上进行修改而提出的，用来分析人们在客观现实和主观认知水平制约下所产生的行为意愿与实际行为。该理论认为个体实际行为是由其行为意愿直接决定，而决定个体行为意愿的3个因素：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12]。苹果种植户对减施化肥行为的不同态度、邻里亲朋不同采纳程度以及农户自身对于减施化肥所需资源与能力的评估3项相关因素影响其化肥减施意愿，进而影响其减施化肥行为。因此，基于上述理论分析，结合走访调查农户化肥减施的实际情况，本文从农户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3方面提出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相关研究假说，理论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基于计划行为理论的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理论分析模型

行为态度是个体对某特定行为表现出正向或负向的预期评价。苹果种植户对减施化肥行为的预期评价为正向时则会产生积极态度，而对其负向的预期评价则会产生消极态度。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越清晰，即农户认为减施化肥行为具有改善农业生态环境和提升农作物品质等重要意义，则化肥减施的意愿越强烈。苹果种植户对过量施肥的危害性认知越深，即农户认为过量施肥会造成土壤肥力及农产品质量下降等严重危害，则化肥减施的意愿越强烈。因此，本文从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过量施肥的危害性认知两个方面来评价苹果种植户进行化肥减施的行为态度。

H1：苹果种植户积极的行为态度对其化肥减施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

主观规范是指个体采纳或不采纳某具体行为时所感受到的外界社会压力，一般来自邻里亲朋和政策制度压力。主要可分为示范性规范和指令性规范两类[13]，示范性规范指苹果种植户可能受到周围邻居、家人、朋友的带动而进行化肥减施，即他人减施化肥的行为决策会对苹果种植户产生示范效应。指令性规范来自政府部门对相关化肥减施政策的宣传和执行力度，这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与行为具有引导作用。因此，本文从周围邻里亲朋的影响力、政策的宣传和执行力度两个方面来评价苹果种植户参与化肥减施的主观规范。

H2：苹果种植户强力的主观规范对其化肥减施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

知觉行为控制是个体在采取某特定行为时所感知的难易程度，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的知觉行为控制是农户对促进或阻碍化肥减施行为执行的因素评估。主要包括自我效能感[14]和行为控制[15]两个方面。苹果种植户的个人特征、家庭经营情况以及过去的化肥施用经验都会影响其自我效能感，自我效能感越强，即对自身完成化肥减施行为的能力充满信心，知觉行为控制越强。苹果种植户若具备足够的专业技术、知识信息、资源禀赋来应对预期化肥减施的不确定性，就会具备较高的行为控制力，知觉行为控制越强。此外，苹果种植户是否愿意参与化肥减施，主要取决于进行化肥减施后所获得的经济效益与当前经济效益的比较，只有当苹果种植户感知自身进行化肥减施后所获得的生产收益大于非化肥减施所获得的生产收益，才会激发其积极参与化肥减施的意愿。因此，本文选取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政策的了解程度、对经济效益影响的承受能力、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果树土地适于化肥减施、性别、受教育程度、苹果种植面积、苹果种植年限8个指标来评价苹果种植户进行化肥减施的知觉行为控制。

H3：苹果种植户强烈的知觉行为控制对其化肥减施意愿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

2 数据来源、变量选取与模型构建

2.1 数据来源及样本特征

数据来源于山东省农业资源与生态安全研究中心对山东省苹果主产区农户的问卷调查。本次调查地点为山东省栖霞市、莱阳市、沂水县、沂源县，调查人员按照简单随机抽样的方法选取样本镇、样本村及受访的苹果种植户。为保证调研数据的真实可信，本次调研由调查员与苹果种植户对问卷题项进行访谈和逐一问答，由调查员对问卷题项进行讲解，使受访者能够真正理解问卷所要回答的问题，从而使调查问卷的结果尽可能地反映出苹果种植户的真实想法。此次调查共获得了245份问卷，审核并剔除错乱错答的无效问卷，实际获取有效问卷为227份，有效回收率为92.65%。

从样本农户基本特征来看(表1)，受访农户中绝大多数施肥决策者为男性，占样本总量的80.62%；果树种植劳动力以老人为主，50岁以上的农户占比为77.53%；被访者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初中及以下水平的占96.04%；有68.28%的受访者苹果种植收入占家庭总收入的2/3以上；有82.38%的受访农户苹果种植面积在7亩(1亩=666.67 m2)以下，反映了大部分受访者苹果种植规模较小；有60.79%的受访者苹果种植年限在15年及以上，反映了大部分样本农户苹果种植经验较为丰富。

表1 样本基本特征

2.2 变量的选取与说明

根据上述计划行为理论分析和实地走访调查的情况，从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3个方面选取自变量作为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影响因素，具体各变量含义及赋值说明见表2。

表2 变量含义及赋值说明

2.3 模型构建

本文的因变量为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是一个二分类变量，适宜采用二元Logistic模型对影响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显著因素进行分析。Y=0定义为苹果种植户不愿意进行化肥减施，Y=1定义为苹果种植户愿意进行化肥减施。用p表示苹果种植户愿意进行化肥减施的概率，则

(1)

(2)

则苹果种植户愿意进行化肥减施的机会比率为

(3)

将式(3)转化为线性方程式，可以得出二元Logistic模型的函数形式，即

β12X12+μ

(4)

式中：α为截距参数；X1,X2,…,X12为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3个方面共12个自变量；β1,β2,…,β12为回归系数；μ是随机扰动项。

3 模型估计结果与实证分析

3.1 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及受偿水平

3.1.1 苹果种植户的生态认知特征

由调研数据整理可知(表3)，仅有14.97%的苹果种植户对国家及地方出台的化肥减施政策基本了解或非常了解，说明大多数农户对有关农业生态环境保护政策了解较少，对化肥减施政策的认知度还有待提升。有72.69%的苹果种植户认为有必要或很有必要减少化肥施用量，说明大多数农户意识到减施化肥将有利于改善农业生态环境，对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较强。仅有21.58%的苹果种植户认为自身具备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说明大多数农户由于知识与信息、资源与机会的限制难以掌握并实施减量施肥技术，对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有待提升。

表3 苹果种植户的生态认知特征

3.1.2 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

样本农户中，41.85%的苹果种植户不愿意参与化肥减施，58.15%的苹果种植户愿意参与化肥减施。若政府给予针对性生态补偿，仅有18.50%的苹果种植户不愿意参与化肥减施，81.50%的苹果种植户愿意参与化肥减施。由此可见，在政府给予一定生态补偿的情况下，苹果种植户愿意参与化肥减施的数量显著增多。

3.1.3 苹果种植户受偿水平

苹果种植户减施化肥后，在短时间内会导致苹果产量下降，影响农户的生产收益，农户为了不降低苹果产量，会相应地增加农家肥或有机肥的施用量。现在大多数苹果种植户较少养殖畜禽，缺少农家肥来源，需要增加购买农家肥或商品有机肥。由于农家肥的施用量大，且需较高的人力成本和运输成本，商品有机肥的购买成本比化肥高，会增加苹果种植户的经济成本和机会成本。苹果种植户进行化肥减施具有改善农业生态环境及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等正外部效应，但短期内苹果种植户减施化肥所获取的收益不足以抵消其投入的成本，因此，政府需要给予苹果种植户适当的补偿，以将正外部性内部化[16]。以农户选择的各个受偿额度的有效百分比做权数，计算得出农户平均受偿额度为750.02元/亩。

3.2 回归模型结果分析

针对影响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显著因素建立二元Logistic模型，运用SPSS软件对调查获取的227份苹果种植户数据进行分析，得到估计结果见表4。

表4 二元Logistic模型回归结果

根据模型估计结果，行为态度、主观规范、知觉行为控制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影响可做出以下分析：

行为态度表征变量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过量施肥的危害性认知均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在1%的水平下有显著正向影响。可见，苹果种植户的行为态度对其化肥减施意愿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验证了本文研究假说H1。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越清晰，化肥减施的意愿就越强烈；苹果种植户认识到长期过量施肥会引起土壤质量及农作物品质下降，越倾向于减少化肥施用量。

主观规范表征变量周围邻里亲朋的影响力、政策的宣传和执行力度均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在5%的水平下有显著正向影响。可见，苹果种植户的主观规范对其化肥减施意愿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验证了本文研究假说H2。苹果种植户受周围邻里亲朋农业生产行为的影响越大，越有可能受邻里示范效应的影响而选择参与化肥减施；政府对于化肥减施政策的宣传和执行力度越大，苹果种植户越有可能受政策指引效应的影响而选择减施化肥。

知觉行为控制表征变量受教育程度、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对经济效益影响的承受能力、果树土地适于化肥减施均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可见，苹果种植户的知觉行为控制对其化肥减施意愿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验证了本文研究假说H3。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苹果种植户掌握的科学施肥知识越丰富，越倾向于减少化肥施用量；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越强，对减施化肥所需的专业技术越熟悉，越能解决化肥减施行动中遇到的问题，化肥减施的意愿就越强烈；苹果种植户对经济效益影响的承受能力越强，越能接受化肥减施初期对苹果产量和收益的不确定性影响，化肥减施的意愿越强烈；苹果种植户越是认为自家果树土地适于化肥减施，即自身的农地资源禀赋越丰富，化肥减施的意愿越强烈。对化肥减施政策的了解程度未通过显著性检验，其可能的原因是苹果种植户对这方面政策普遍不太关注，生态环境保护意识薄弱，绿色清洁生产的理念尚未形成。性别、苹果种植面积、苹果种植年限均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影响不显著，其可能的原因是被调查的苹果种植户以男性为主，占样本总量的80.62%；样本农户的苹果种植面积普遍较小，7亩以下的占样本总量的82.38%；受访农户从事苹果种植的年数普遍较长，15年及以上的占比为60.79%。

4 结论与政策启示

基于计划行为理论，利用山东省苹果主产区苹果种植户的实地调研数据，采用二元Logistic模型实证分析影响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显著因素。实证结果表明：

1)生态补偿政策下，有81.50%的苹果种植户愿意进行化肥减施，平均受偿额度为750.02元/亩。

2)苹果种植户的行为态度、主观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均正向影响化肥减施意愿。化肥减施的必要性认知、过量施肥的危害性认知、邻里示范效应、政策指引效应、对经济效益影响的承受能力、化肥减施技术的接受能力、对化肥减施政策的了解程度变量是影响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重要因素，此外苹果种植户的受教育程度、果树土地适于化肥减施也与其化肥减施意愿呈显著正相关。

基于实证研究结果，提出如下提升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政策建议：

1)加强宣传与推广，提升苹果种植户对化肥减施的认知水平。政府有必要通过传统报纸、电视、广播、宣传栏等渠道及高等院校、科研院所做好科技下乡等方式，让广大苹果种植户认识到化肥减施在改善农业生态环境、减轻化肥面源污染、提升土壤肥力及农产品质量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让其真正了解过量施肥的诸多危害，促使苹果种植户积极参与化肥减施。

2)强化邻里示范与政策引导作用，营造浓厚的积极参与化肥减施的社会氛围。一方面鼓励种植大户、村干部率先进行化肥减施，发挥其示范带头作用，带动其余苹果种植户参与化肥减施；另一方面不断加强化肥减施政策的宣传与监管执行力度，提高指令性规范对苹果种植户化肥减施意愿的引导作用。

3)完善并落实化肥减施的生态补偿政策，激发苹果种植户的积极性。一方面对进行化肥减施的苹果种植户给予适当的现金补偿，以有效激励农户主动选择减施化肥；另一方面为苹果种植户提供无偿的施肥技术咨询、指导与培训，提升其参与化肥减施的意识与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