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被学生需要的地方
2021-10-27程文婷
程文婷
课间时,睿睿又一次分开正在体委组织下整齐排队的同学们,顶着其他人不解的目光挤到我身边来,拉着我的衣袖拖长声音讲话,鼻子和眼睛都为难地皱在了一起:“老师,我不想排队。”
面对总是不遵守纪律的他,我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十分严肃:“同学们都在排队,你不要任性,我们在集体中就要遵守集体里的规定。”
睿睿低下头去,嗫嚅道:“我想让你领着我走。”
“不要任性,”我又重复了一遍,“快去排队,否则你要被批评了。”
这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被暂时地震慑住了,垂头丧气地去到了自己应站的位置,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去上间操了。望着失落的他,心中五味杂陈,我当然清楚“希望被老师领着走”是他对我珍贵的信任和亲近,可这也体现着他规则意识的淡漠,显示着他与其他小朋友有别的对老师的特殊依赖。
睿睿是一个可爱可怜的学生—身世凄苦、童年多舛,几乎没有感受过独属于他的充满温柔与包容的无私母爱,照顾他的亲人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再抽不出更多精力来陪伴他、督促他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而这个顽皮怠惰的孩子自己亦开蒙迟缓,他黑葡萄般的圆眼睛里盛着一派懵懂天真。最爱顶着一头热汗在校园中左冲右突的他不明白:倘若年少时不发奋用功,那么人生的道路是会愈走愈难的!
睿睿不是班级里唯一让我心焦气燥的学生。
某一天下午放学时,我撑着伞和硕硕的妈妈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详谈,这是他一周以来第三次没能完成任何作业了。这位可敬的女士用粗糙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顶,向我讲述独自抚养儿子的各种艰难。我感动极了,由衷地叮嘱硕硕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好为妈妈排忧解难,男孩儿流着泪握着妈妈的手保证下来。可是第二天,他仍旧习惯性地走神不止,和朋友嬉笑打闹,把学习抛到九霄云外去。
每当这种时候,被愤怒、失望和焦急折磨着的我总是提高音量、瞪起眼睛,毫不留情地批评这几个进步缓慢的孩子,寄希望于他们能够迫于老师的威势而拾起笔来,把那非记不可的知识写进脑海当中去!
有一段时间,我会在疲惫后感到一种尽心尽力的心安和满足。可是,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望着窗子外星星散散的灯火辗转反侧——我真的尽力了吗?难道这就是我这些年以来梦想的工作吗?我最崇敬的马卡连柯先生写过“我们要尽可能地信任一个人、尊重一个人、爱一个人”。我做到了吗?
在一节语文课上,学生齐诵课文—它负责、慈爱、勇敢、辛苦,因为它有了一群鸡雏。它伟大,因为它是鸡母亲。一个母亲必定就是一位英雄。这时,我猛地看到了睿睿的眼睛,惯常的活泼和促狭从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逃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茫然。我不敢知道他的迷茫究竟都代表着什么,我只知道,我被那天真纯洁但是空茫无物的目光深深刺痛了。
我为什么总是将他从我身边推走呢?他向我伸出柔软的小手,向我敞开赤诚的心灵,而我却不肯给他比别人更多一点的耐心和宽容,我何其吝啬啊。倘若我多爱他一点,多真正充满爱地帮助他一点,他的人生是不是就有了更多的可能呢?对于他而言,这便是昂首阔步走上了花香鸟语的光明坦途,对于岗位而言,这是云开雾散不辱使命,为祖国培养有用之才。
这个、这些年仅十一岁的,聪明灵秀的孩子,多么需要我平心静气、宽和博爱地同他们站在一起,一起加油、一起奋斗啊。
这天午休,我把睿睿留在教室里,温柔和煦地笑着告诉他:“今天中午只给你一个人讲题噢。”这位并不厌学只是基础过于薄弱的小朋友兴奋极了,开开心心地坐在干干净净的书桌后面,开始学习。我和睿睿一起整理了“每日一得本”,两个人都很开心,约好要每天坚持下去。
良好的开始鼓舞了我,我和学生们一起在班级中组建了“一对一学习小组”,每组两名学生,一名是学习上需要有人帮助的学生,一名是担任“小老师”的学生。为了对抗学习中难免会出现的惰性和倦怠,我在工作记录本上写下了每名受帮助学生的目标分数,并约定好——只要受帮助学生在期末考试中达成目标,那么该学习小组里的两个人就都能获得奖励。
就这样,学生的期末复习活动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他们爆发出的力量和热情比我预想的还要令人欣喜——“每日一得”成为了习惯,每天放学前,“小老师”们都会排着队拿着每日一得本让我签字。有时,我会抽查受帮助学生记录在每日一得本上的类型题是否确实掌握了,结果十分令人惊喜。
终于,期末考试到来了,我满怀期待地把学生送去了各自的考場。无论成绩如何,相信他们都已经体验到了学习的快乐,也相信他们都能在努力过后,品尝到成功的喜悦!
站在被需要的地方,有时是讲台上,有时是学生的身边,是学生的心里。
■ 编辑/魏继军